第79節(jié)
談話到此為止,阿橘心里堅定不移的認為祝問荊一定會回來,所以聽到他的保證放心的閉上了眼睛。 祝問荊見阿橘睡下了,沒再有什么動作,連呼吸聲都是輕的。他知道自己現(xiàn)在最應(yīng)該做的是睡覺,畢竟之后可能連個囫圇覺也睡不好了,可是他舍不得阿橘。 他端詳了片刻她的睡顏,和幼時比起來,阿橘多了幾分嬌美,皮膚也和小時候一樣,白白凈凈的,任誰見了都會喜歡。 他還記得小時候阿橘纏著他說話纏著他出去玩,他心里是高興的,但是和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玩,他有點瞧不起自己,所以總是冷著一張臉。 但是阿橘卻樂意親近他,經(jīng)常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他,見他看過來也不躲,像在樹下那日一樣,笑容滿面的模樣。她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小梨渦,可能連她自己也沒有發(fā)現(xiàn)。 祝問荊小心的蹭了下她的臉,頓了片刻,有些心癢地用手輕輕按了一下梨渦的位置,換來阿橘的一聲嚶嚀,他才慢慢的收回手。 清晨,阿橘是被藥藥的叫聲吵醒的,她沒有睜開眼睛,先做了一番心理準(zhǔn)備,才慢慢伸出手在附近摸了摸,只有一片冰涼。 果然已經(jīng)走了啊,阿橘慢慢睜開眼睛,看了一眼被祝問荊掖得嚴嚴實實的被子,被窩里還有些熱氣,但是到底不如在祝問荊懷里醒來的時候暖和。 阿橘抱著被子慢慢坐起身,一眼就看見了那副煙花圖。畫卷里他們?nèi)诵Φ暮荛_心,心里都在期盼新的一年的到來。沒想到不過短短四個月,妙妙回了京城,祝問荊去了越州,留在家里的只剩了她自己。 “汪汪汪!” 幸好還有藥藥陪著她。 孕中不宜多思,阿橘沒再多想,下床給藥藥找吃的,她睡了很久,藥藥肯定餓了,只是藥藥卻一個勁的朝木桌叫,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樣。 阿橘疑惑的看過去,那里有幾頁紙,被茶杯壓著,她的目光停了一瞬,把茶杯拿開,輕輕拿起薄薄的三頁紙。 第一頁滿是祝問荊的叮囑,用平常的語氣囑咐她怎么煎藥怎么喝藥,還有孕中的各種禁忌,事無巨細,全都寫在了上面。 阿橘細細看了一遍,撫摸著紙上已經(jīng)干透的墨跡,想象著祝問荊耐心寫下這些的情形,嘴角不由得帶了些笑意。 但是待把第一頁紙放回去,看見第二章更顯莊重的字跡時,阿橘嘴角的笑意凝固了。 最上頭明晃晃的寫著三個刺眼又醒目的大字:放妻書。 作者有話要說: 我以我的性命擔(dān)保,絕對是he?。?! 不過忽然想搞個追妻火葬場……我在想什么!收回試探的jio jio=_= 第62章 來信 阿橘抖著手飛快的把目光移在右下角, 上面已經(jīng)寫下了祝問荊的名字,若是她寫上自己的名字,這張紙就生效了。 她的目光在祝問荊的名字上徘徊了許久,穩(wěn)了下心神, 視線上移, 細細看了一遍放妻書的內(nèi)容。屋子歸阿橘, 銀子歸阿橘,所以的東西都歸阿橘, 祝問荊什么都不要。 阿橘閉了閉眼, 把第三張紙抽出來,字跡潦草,像是匆忙之中寫下的內(nèi)容,她仔細辨認了一番才看出來。 “阿橘, 一年為期, 若我未平安歸來, 不必等我?!?/br> 一年為期……阿橘撫摸著紙上的“等我”兩字,在心底輕輕應(yīng)了一聲,“我會等你?!?/br> 她端詳片刻, 把三張紙放到木桌上, 想了想又抽出那張放妻書, 食指用了些力氣,薄紙很快有了褶皺和淺淺的裂痕,她卻忽然不動了,沉默的把三張紙放進了木箱里。 可是木箱里的銀子……阿橘定睛看了看,又不信邪的數(shù)了兩遍,這才意識到祝問荊一文錢都沒有帶走。她明明已經(jīng)把銀子塞進了他的行李里……阿橘咬唇看著白花花的銀子,慢慢合上木箱。 沒有祝問荊的日子也沒有阿橘想象的難熬, 她和往常一樣給花澆了水,看著藥藥圍著籬笆跑來跑去,這次她摘了兩朵風(fēng)鈴花給藥藥,它高興的叼著花跑走了。 阿橘看了一會兒就去吃飯了,有點奇怪的是,祝問荊走了她倒是不想吐了,她自己都有點懷疑,她以前的惡心難受難不成都是裝出來的? 想是這樣想,阿橘還是好好吃完了飯,在院子里溜達兩圈消食,又給小雞們喂了食。說是小雞,其實早就已經(jīng)長大了,阿橘心血來潮仔細的看了兩眼雞窩,居然真的有一個雞蛋! 阿橘驚奇的看了一會兒,扭過頭高興的喊道:“咱們家的雞下……” “祝問荊,咱們家的雞下蛋啦!”阿橘很是執(zhí)著的說完這句話,回答她的卻只有風(fēng)聲。她看著空蕩蕩的院子沉默了好一會兒,愣愣的把雞蛋拿了出來。 “妙妙,娘以前答應(yīng)過你,要給你做雞蛋羹?!卑㈤僮屑毘蛑敲堕L得不是太好看的雞蛋,哽咽不已。 沒有祝問荊和妙妙的日子,其實格外難熬。 靈溪村很安靜,偶爾鬧出幾聲喧嘩,阿橘也無心去探聽。王嬸時不時的隔著一堵墻跟她說話,阿橘倒也知道了不少事情。 “幸好現(xiàn)在不是農(nóng)忙喲,”王嬸嘆息了一聲,“不然又得損失多少銀子。” 阿橘嗯了一聲,表示自己在聽。她的肚子又大了一點,試著給祝問荊寫了封信,但是石沉大海。 “不過幸好咱們村子里沒有人患病,”王嬸唏噓不已,“但是你也不能出來,最近有沒有難受?你跟嬸子說,千萬別憋著!” 阿橘想了想,老實的回答:“最近睡得不太好。” “肚子又大了吧,”王嬸嘆了口氣,“沒事,你忍一忍就睡著了。你想翻身就翻身,問荊不在倒是剛好!” 其實她的意思是沒有祝問荊她才睡的不好,但是阿橘也沒解釋說明,和王嬸打了個招呼就回了屋。 回屋后,阿橘一眼就看見掛在墻上的煙花圖,她怔怔的看了一會兒,忽然想把這幅畫拿下來,如今除了徒增傷心之外,這幅畫并無用處。 想到這里,阿橘快走兩步,踮起腳尖伸出手,又停住了,轉(zhuǎn)而細細的摸了一下妙妙的小臉和祝問荊的眼睛。他的眼睛看著她,含著柔情。 算了,阿橘心想,妙妙和祝問荊在畫里,也算是陪著她。 她沒再多看,轉(zhuǎn)身把剛摘下的花放在桌上,又把花瓶里已經(jīng)枯萎的花拿出來,把花插到花瓶里,撒了些清水在花瓣上,又細細的擦拭了一下沾染了些許塵埃的花瓶,阿橘忽然無事可做了。 她坐在桌前想了一會兒,把針線筐從木箱里拿了出來。自從有孕,祝問荊就把針線筐收了起來,如今他走了,倒是沒有人攔著她了。 可是她還記得祝問荊“少繡花”的叮囑。 她又把繡花針放下,轉(zhuǎn)而又想起祝問荊寫的和離書,不由得有了些怨氣,她要是真的聽話,昨日就應(yīng)該把自己的名字寫上! 她憤憤的拿起了繡花針,一針一線的繡起衣裳。她答應(yīng)過祝問荊,以后要給他做許多衣裳,可是除了那一件,阿橘再也沒有繡過了。 一則因為繡絹花都顧不過來,二來是還要照顧妙妙,如今兩樣事情都不用做了,她自然有了時間??墒撬龑幵该ζ饋?,阿橘嘆了口氣,開始認針。 許久之后她才停了下來,揉揉發(fā)酸的眼睛,扶著腰去院子里和藥藥玩。 藥藥因著以前腿受過傷,只敢小心的跑幾步,跳起來是萬萬不敢的,阿橘也無事可做,帶著藥藥跑跑跳跳倒是也算是件趣事。 過了兩日藥藥就敢小心的跳起來了,阿橘的衣裳也快繡完了,她準(zhǔn)備這幾個月閑下來的時候都用來繡衣裳,可惜眼睛不允許。王嬸聽說她一直在繡,也勸她不要著急。 阿橘這才作罷,把快繡完的衣裳收了起來。 “最近村里有人病了,”王嬸開口,“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個……” 阿橘沉默了一會兒問道:“王豫是在村里治病嗎?他有沒有事?” “皮實著呢,”王嬸不在意的說道,“不用擔(dān)心這個,你好好養(yǎng)胎。有四個月了吧……這日子過得可真快?!?/br> 阿橘嗯了一聲,“王豫平常都做些什么?”她迫切的想要知道祝問荊的情況,但是他音訊全無,只能靠著只言片語反復(fù)猜測。 “這……”王嬸不欲多說,但是她也知道她不說的話阿橘會胡思亂想,只好撿了些能說的說了,至于那些危險的一概不提。 阿橘靜靜的聽完,一言不發(fā)的回了屋。 他現(xiàn)在肯定忙的腳不沾地吧,阿橘試著說服自己,他那么厲害,他救過那么多人,肯定會平安無事的回來。 阿橘躺到床上,想象著祝問荊此時的模樣,滿足的閉上了眼睛。 此時在越州的祝問荊已經(jīng)兩天兩夜未合眼了,他一來到越州就去看了江谷草,已經(jīng)結(jié)了果子,只等著果子自己掉下來,就能救許多人。 只是他能等,病人等不了,善安堂里的病人每天都有人被抬出去,又進來新的。 祝問荊很忙,根本沒有空余的時間分給阿橘,他知道阿橘給她寫了信,但是一直沒有時間回她。直到用江谷草的果子救治了一部分人,這才能喘上口氣。 阿橘的信里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瑣事,她不會寫的字就畫了個畫代替,祝問荊想象著阿橘咬著毛筆冥思苦想的模樣,低低的笑了一聲。 她的畫不難懂,他連蒙帶猜也能看懂個大概??赐炅酥笏肿凶屑毤毜哪盍藘杀?,正想回信,又有事情找他。 他也只來得及把信妥帖放好,然后繼續(xù)去忙。 等他終于有空回信的時候,已經(jīng)是離家三個月后了,善安堂的病人逐漸減少,他松了口氣,終于有空坐下好好地給阿橘寫回信。 這幾個月里,每當(dāng)有片刻閑暇,他都會想一些準(zhǔn)備寫給阿橘的話,生怕到時候又有人打擾。只是等到真正坐下來的時候,祝問荊才發(fā)現(xiàn)不需要那些只言片語,他就有許多話想對阿橘說。 他自然報喜不報憂,提了幾句在越州的生活,又洋洋灑灑的寫了幾頁孕中的注意事項,還有問她近日過得如何。 一口氣寫完了,祝問荊擱下毛筆,有些猶豫要不要再加上幾句話。但是他知道阿橘容易多想,所以不敢說太放肆的話,不然惹的阿橘哭了,他也不能過去哄她。 不過想她,是他每日都在心里做的事情,一連做了千遍萬遍。 阿橘收到信的時候,恰逢容蘭生產(chǎn),她沒有去,隔著數(shù)十道墻為容蘭祈福。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從門外遞來一封信,阿橘里翻來覆去的看了兩眼信封,知道祝問荊平安,她就放下了心,把信封塞進了懷里。 只是容蘭生產(chǎn)讓她心神不寧,她原本不想這么早看,但是想了想,還是回屋把信封拆開了。 這封信足足有五頁,阿橘捏了下信紙,生怕又看見祝問荊寫什么讓她大吃一驚的話。這次她學(xué)聰明了,先粗略的翻了一下,才認真的看了起來。 第一頁是祝問荊在越州的生活,阿橘反復(fù)看了三遍,雖然他的用詞都是稀松平常的,但是阿橘心里還是一直在怦怦跳。緩了好一會兒,她開始看第二頁。 這一頁就正常多了,說的是常安和徐清婉的事情,城里吃不飽飯的人太多了,常府跟著官府一起開了私庫,救了不少人的燃眉之急,徐清婉也每日幫著施粥。 末了才說,徐清婉有了身孕。 這是個好消息,阿橘笑著又看了一遍,才打開第三頁。沒想到剩下的幾頁都是叮囑她的話,阿橘看著祝問荊在信中難得絮叨的模樣,不由得笑了兩聲。 最后信的末尾才提了一句,問她最近如何,這就是盼著她的回信了。 阿橘反復(fù)看了幾遍,把他叮囑的話記在了心里。末了又嘆了口氣,他說這么多有什么用,還不如在她身邊陪著她,哪怕一句話都不說。 但是她和祝問荊這段時間,甚至一直到她生產(chǎn),都不會再見面了吧。阿橘留戀地撫摸著信紙,紙上似乎還帶著他的溫度,她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滴落下來,浸染了信紙的一角。 怔了片刻,阿橘慌忙擦干眼淚,把信紙折了起來,眼角余光忽然瞥見信紙的背后有一行小字。她滯了片刻。屏住呼吸定睛去看,只一眼就泣不成聲。 “生當(dāng)復(fù)來歸,死當(dāng)長相思?!?/br> 作者有話要說: “生當(dāng)復(fù)來歸,死當(dāng)長相思。”出自蘇武《留別妻》 若我有幸能活著,一定會回到你身邊。如果我不幸死了,也會永遠想你。 第63章 歸來 阿橘抽泣著把祝問荊寫的信仔仔細細的疊好, 放在妝奩里。等情緒平復(fù)了一些,才坐下來摸了摸肚子。 可是肚子卻忽然動了起來,阿橘覺得有點神奇,她屏住呼吸看著肚子凸出來的地方, 正想摸一摸, 卻又不見了。 這就是胎動吧, 阿橘怔了片刻,和肚子里的孩子說話:“你是不是也想爹爹啦?他很快就會回來, 你別著急, 娘也不著急……” 自言自語說了會兒話,阿橘開始思考這是男孩女孩。王嬸說肚子尖就是男孩,圓就是女孩,可是她看不出來。王嬸恨不得自己過來瞅一眼, 但是又怕給阿橘過了病氣, 只好作罷。 其實阿橘并不是太好奇, 但是她最近無事的時候經(jīng)常會想一想,而且要開始給孩子做衣裳了,她有點拿不準(zhǔn)主意, 只好選了個喜慶的紅色, 男孩女孩都能穿。 說是不好奇, 但是她也盼著是個和妙妙一樣可愛乖巧的姑娘。或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阿橘真的做了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