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持茶的手都有些顫抖，他見左右無人，低聲道：“賢弟可賣我多少？若能過七成，價錢好商量。”

    聽到此話，聞雪朝隱隱露出為難之色，他長嘆一聲，道：“本想將大頭都留給東家。但家父聽聞海上那位太奶奶胃口頗大。若是短了她的補給，恐怕我這鹽今后難走海道。”

    “家父讓我孝敬烏夫人五成?！甭勓┏Z間滿是無可奈何。

    中年男子心里涼了半截，若是給烏夫人五成，任季再如往日般克扣兩成，恐怕落到自己手上的所剩無幾。

    聞雪朝見男子面有慍色，微微向前傾身，用只有在座三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不過，我從烏首人那里聽到了一些傳言?！?/br>
    “聽說烏夫人見聞大人年老，怕他沒幾年好活，斷了兩家的來往，便和聞家長公子搭上了線。若是與那長公子交涉，烏夫人便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興許還能行個方便。我還聽說，這長公子手上握著任郡守的把柄，任郡守拿他無法。若此言非虛，那咋們便不用擔(dān)心烏首與郡府那頭，今后這條鹽道定能賺得盆滿缽滿。”

    “這……”男子將信將疑，“楊賢弟，你這消息是從哪里聽來的，不知有幾分真假？”

    聞雪朝揚起手中扇把，拍了拍掌心：“東家不是與烏夫人有來往嗎，您派人去烏首那邊打聽一番，不就清楚此事真假了?！?/br>
    中年男子似是在心里掙扎許久，終還是開口道：“不知何處可尋到那聞府公子？”

    “近日你可聽聞皇四子南下封王的消息？”聞雪朝放緩了聲音，“我聽說那聞公子，就在東海王府上?！?/br>
    從錢莊出來，聞雪朝便騎馬徑直朝城外而去，趙鳳辭戴著冪籬，緊緊跟在他的身后。直到走出城門幾十里，聞雪朝方才慢下了腳程：“殿下，還有人跟著我們嗎？”

    “半個時辰前便被我們甩開了?！壁w鳳辭看他一眼。

    他有許多事想問聞雪朝，思緒卻在心中攪作一團，不知如何開口。

    “殿下可有不適？”聞雪朝見他眉心微蹙，以為焚心丸又發(fā)作了，連忙扭轉(zhuǎn)馬頭，來到了趙鳳辭身側(cè)。

    “官鹽私賣，在東境已是常態(tài)？”趙鳳辭問他。

    聞雪朝聞言一愣，隨即苦笑道：“何止常態(tài)，東境官商勾結(jié)壟斷鹽道已多年，如今整個杜陵，要找出千石私鹽都難?！?/br>
    趙鳳辭沉默，他隨延?xùn)|行軍時，曾在沿海路過數(shù)座漁村。漁村臨海，鹽地更是比比皆是。但村民近幾年卻饑寒交迫，衣單食缺。他原以為是連年戰(zhàn)亂所致，卻從未料到，是富商大賈與柱石之臣勾結(jié)，堵住了漁民的生路。

    而導(dǎo)致東境民生凋敝的罪魁禍首，是聞雪朝的父親與生母。

    “你為何同那錢莊主人說你在東海王府中？”他又問。

    “若要徹底解決東境之難，東海百姓需要一根定心針。任季不行，這人已經(jīng)從骨子里爛透了。今后統(tǒng)領(lǐng)整個東境的人，只能是東海王?！甭勓┏f，“我以巡撫之身南下杜陵，本就是微服到訪。若是直接用了巡撫的身份，今后不方便走動。但我若稱自己在東海王府，錢莊頭家們便會覺得我是四殿下的人。四殿下可是東海之王，就連任季也奈何他不得。他們覺得我背后有靠山，今后自然會放下戒心，與王府來往。此來彼往，總有一日會自投羅網(wǎng)?！?/br>
    “他已見過你真身，若去了東海王府，你該如何應(yīng)對？”

    “殿下忘了陽大夫還在王府上。”聞雪朝眨眨眼，“若真有上門尋，他便是聞家長公子。”

    趙鳳辭聽出了其中深意，這出聲東擊西之計，皆是圍繞著東海王府而設(shè)。若來日東境之難迎刃而解，得益的都是東海王。

    聞雪朝想讓趙焱晟坐穩(wěn)了東海主人之位，再無后顧之憂。

    “你此次來東境，到底有何目的？”趙鳳辭思緒回籠。烏首?？?，杜陵郡府，聞氏商道，三者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如今聞雪朝把該算計的都算計進去了，連他自己也沒放過。

    趙鳳辭心中煩亂。人人都說慧極必傷，每當聞雪朝多思多慮，他便覺得自己無用，護不了他。

    聽五殿下這樣問，他認真想了想。

    東境之難始于戰(zhàn)亂，烏首?？苄璩?。百姓之苦始于jian佞，任季需殺之。商道一日不廢，國庫一日凋敝空虛。趙焱晟不坐穩(wěn)東海王之位，今后如何為殿下守好一方國土。

    聞雪朝笑了，道：“五年沒見了，我來看看你。”

    作者有話要說：每到權(quán)謀部分，我的智商就會變成小學(xué)雞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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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觀滄?！臼?/br>
    蔭城坐落在東境腹地, 東依蒼嶺，南接杜陵府, 數(shù)十條連接西南與東海的馬道橫穿蔭城山脈，乃東境水陸交匯之地。雖只是杜陵府署城, 但城中百姓安居樂業(yè)，比東境其他郡縣都要富足。東海王的王府便建在此處。或為東境民生考量，朝廷并未對王府大興土木, 僅在蔭城半山腰處開辟了一塊荒野之地, 依山建了一座廣庭春院。

    蔭城民生向來質(zhì)樸，百姓們聽聞王府選址在城中, 紛紛來到山腳燒香拜佛，供上新鮮瓜果, 儼然將這位京城來的王爺當作蔭城新的土地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