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頭，點完頭又搖頭。

    “上車吧。”他開了車門，語氣不容拒絕。我往前一指：“我走走。”

    “走要走到什么時候，上車吧。”

    我沒理他，徑直走開。不一會兒，業(yè)皓文跟上了我，手里提著西點店的紙袋，我看他，他睜圓了眼睛：“本來就是要拿去給秀秀的，你不是要回去嗎，她不是還住你那里嗎？”

    我打算經(jīng)過四季廣場時撇下他，他認得宿舍，他大可自己走過去。我點了根煙，和業(yè)皓文走在友誼大道上。

    業(yè)皓文非得說些什么，他道：“真的是你男朋友？”

    我點點頭，業(yè)皓文轉(zhuǎn)移了話題，問：“秀秀和你說什么了嗎？”

    我說：“沒說什么?！毕肓讼?，我告訴他，“她應該不打算離婚?！?/br>
    業(yè)皓文奇怪道：“她和我離婚干什么？”

    我笑了：“你們結(jié)婚是為了婚姻的本質(zhì)，你們的關系不復雜，更單純?！?/br>
    業(yè)皓文輕哼了聲，問我：“要是你和男朋友一起遇到秀秀，遇到小寶，盒盒他們，你也會當作不認識？”

    我道：“別說是男朋友了，要是你和朋友同事在路上遇到我，你會喊我？你會說你認識我？你也會假裝不認識?！?/br>
    業(yè)皓文說：“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這么能說會道？”

    我說：“你想說牙尖嘴利?！?/br>
    業(yè)皓文笑了兩聲：“嘴巴利不利我不知道，牙齒不尖?！?/br>
    我低著頭走路，不接他的話茬，他也說不出什么了，我抽完一根煙，又點了一根。長時間地沒人說任何一句話，蟬鳴和夏天的熱汽包圍了我們，我出了不少汗，可我沒停下，沒休息，連水都不想買一瓶，喝一口，業(yè)皓文也就這么在我邊上走著，我看到他的皮鞋，新鞋子，我沒見過，栗色的，鞋上有花紋，他穿淺口的襪子，走路時會露出腳踝。

    也是在他百寶山的山間別墅里，他用腳搓我的腳，他說我的腳像冰塊，他還說，算了算了，看你可憐，逢賭必輸，我去煮面吧。

    我再抬頭時，已經(jīng)錯過四季廣場，已經(jīng)錯過很遠了，再過一個十字路口就到宿舍了。我一時氣惱，把手里的半支煙扔開了，加快了步伐。

    宿舍里只有秀秀一個人，她在客廳鼓搗她的泥巴竹竿，身上是一條背帶褲，里頭只穿了內(nèi)衣，我進去，業(yè)皓文跟進來，關上了門就犯起了嘀咕：“你多穿點行不行？”

    秀秀直勾勾地看著他，看他手里的藍莓派，摸到地上的煙盒，點香煙，翻白眼：“業(yè)皓文，你又算我例假時間，你好變態(tài)。”

    業(yè)皓文說：“你不要？那我拿回去?！?/br>
    秀秀起身，說著：“你拿回去扔掉??？浪費食物要遭天譴的?！彼哌^來提走了紙袋，往廚房走。她光著腳，脖子上，臉上都有泥巴，業(yè)皓文跟在她后面，絮絮叨叨地說話：“誰說我扔掉，我自己吃啊，拖鞋呢？沒拖鞋也穿雙襪子??？別用手扯啊，剪刀呢？你去洗手！這里有叉子嗎？沒給叉子啊?！?/br>
    我聽到放水的聲音，還有秀秀的說話聲：“你吃？你只吃里面的藍莓！還要挑一顆一顆完整的才吃！”

    我打開了靠近餐桌的電風扇，風扇吹出來陣陣熱風，不過聊勝于無。一會兒，秀秀端著兩只紙碟出來了，碟子是西點店送的，上頭還印著店名，花里胡哨的。秀秀遞給我一只碟子，里頭是一片三角形的藍莓派，派皮金黃，兩邊漏出深紫色的藍莓內(nèi)餡。秀秀坐在我邊上。

    業(yè)皓文也出來了，一只手里是一只紙碟，另一只手里是剩下的派。他坐在我們對面，正對著我和秀秀中間的空位。我們用筷子吃藍莓派。

    業(yè)皓文劃著派皮問秀秀：“你的新作品？”

    秀秀聳肩膀，業(yè)皓文半低下頭，皺著眉，說：“你別把別人家里弄得亂七八糟的?！?/br>
    秀秀和我說話：“你和阿檳晚上去吃了什么??？”

    業(yè)皓文一愣，道：“那個黑金剛你認識？”

    “黑金剛？”秀秀不明所以。我笑出來，業(yè)皓文繼續(xù)劃那派皮，派松開來了，他挑挑揀揀，用筷子尖戳起兩顆完整的藍莓送進嘴里，嚼了會兒才說：“又黑又壯，不是黑金剛是什么？”

    “神經(jīng)病?！毙阈惆l(fā)笑，拱了拱我，我說話，說：“他有名字的，他還給了你名片?！?/br>
    業(yè)皓文碟子里的派已經(jīng)不成樣子，他認真地在糊里糊涂的果醬里挑藍莓，秀秀說：“你嫉妒？”

    業(yè)皓文抬起眼睛看我們：“嫉妒他男朋友客戶遍天下，隨便走在路上都能撞見？”

    秀秀攤開雙手：“起碼人家有男朋友啊。”

    業(yè)皓文動了動嘴唇，想說什么卻什么也說不出來的樣子。我別過臉，掩住嘴偷偷笑，業(yè)皓文丟開了筷子，埋怨：“怎么這么甜。”他把碟子推開了，不吃了。秀秀吃完了一片，又切了一片放在碟子里，繼續(xù)吃。秀秀問業(yè)皓文：“你不是在跑巡演嗎？”

    業(yè)皓文嘟囔著：“熱死了?！鄙焓謹[弄電風扇，風扇的風力已經(jīng)調(diào)到最大，他就不停換吹風模式，說：“公司里有點事?！?/br>
    秀秀用筷子刮干凈了紙碟里的果醬，放進嘴里抿著，說：“你不要再搞他們舞團的鬼妹了?！?/br>
    風扇一會兒定點對著業(yè)皓文吹，一會兒左右轉(zhuǎn)動，給我送一會兒風，再給秀秀送一會兒風。業(yè)皓文說：“你別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