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世番外一:沈子寧篇
沉子寧簡直不敢相信軟綿綿倒下去的那個人會是林夕然。 她不是最堅強的嗎? 不是再怎樣都不會放棄的嗎?! 血流了滿地,她呆呆的望著那個沒有生氣的身體,覺得陣陣眩暈,剛剛那人還擁抱了她,她甚至還能回想起擁抱時的體溫,還有柔軟的觸覺。 “不……不會的……怎么能死呢?林夕然!你他媽的怎么能死呢?!” 她連滾帶爬的朝那個身體的方向爬過去,她的指尖觸在那個還留有余溫的身體上,很柔軟,一點不像是已經死了的樣子。 但血流的太多了,在地面形成一汪血潭,她完全不知道應該碰哪里,她的手顫抖著,目光落在那個已經緊閉著眼的人臉上,林夕然的嘴角還帶著笑,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她所見到的林夕然,從來沒有那樣笑過。 她死死的拽住林夕然的胳膊,周圍有好多人想把她拉開,她都沒有放手。 后來有誰把她打了一頓。 很痛。 林夕然也不見了。 她最后是被自己的人帶走的,她不想理那群廢物,連林夕然都沒能給她護住。 有人請她主持大局,她只覺得煩。 她歇斯底里的讓他們滾,別來煩她,把身邊能找到的一切東西都甩在他們臉上,其中有一個人被她砸的滿臉是血,她把他們全都趕了出去。 來找她的人越來越少,最后終于沒有人煩她了,她只呆呆的望著天花板。 手心里似乎還流淌著血的觸感。 是沉楓的,或者林夕然的。 她也分不清楚。 她開始失眠,因為做夢就會見到沉楓,她一次又一次的夢到那個場景。 沉楓揮揮手叫她過來,她只能爬過去,他就像是撫摸小狗一樣,揉了揉她的頭,低聲問她,恨嗎? 恨啊。 但她不能說,她只是不住的搖頭,唇被咬的出血,拳頭緊攥著,怕下一秒她就會忍不住一拳打過去,她怕沉楓,可她也恨他。 沉楓笑了,他用大拇指摩挲著沉子寧的脖頸,很脆弱,好像一下就能折斷。 “別怕啊,別怕,你是我最愛的meimei,為什么會舍得傷害你?” 他這樣說。 然后從桌上拿了一把刀,沉子寧恐懼的看著他,嘴上卻發(fā)不出一點聲音,那會被打,太痛,只有疼到極致才會讓人學乖,她只能在心里罵罵咧咧的詛咒沉楓。 沉楓握著她的手,把刀塞進她手里。 在她迷惑不解的目光中,沉楓俯身看她,輕聲笑著,說出的話卻瘋狂的讓沉子寧渾身冰涼:“來,哥滿足你的愿望,殺了我,我的所有就都是你的?!?/br> 沉楓是個瘋子。 她手哆嗦著,只能感受到那把刀冰涼的觸感,沉楓漫不經心的睨著她,好像是想看她何時動手。 “不……我,我我做不到,做不到!” 她平時就頂多罵個人,最多打打架,殺人這種事……殺的還是沉楓,又怎么干得出來。 這又是什么新樂子嗎? 她想。 沉楓不耐煩的皺皺眉,把沉子寧拽過去,她刀握的不穩(wěn),立刻掉在地上發(fā)出叮咚的清脆聲音,沉楓往她腹部上打了幾拳,沉子寧立刻蜷在地上,像彎了的蝦一樣抽搐著,許久沒進食物的胃里開始翻騰著,酸水泛上喉頭,惡心感讓她悶的胸腔要炸掉一樣,她很想吐,卻只能干嘔著,口津和酸水無力的亂淌。 “我的好meimei,連這點勇氣都沒有,真不像我們沉家的種,不是很恨我嗎,怎么不動手?” 沉楓又把刀交到她手里,刀把正對著他的胸口,他笑得眉眼彎彎,一點瞧不出之前揍她的陰狠模樣,反倒像是一個鄰家大男孩:“來啊,很輕易的,就像宰只雞一樣,噗嗤一下刺入血rou,我把人都叫走了,所有的事我都安排好了,不會有醫(yī)生,也不會有人追究你的責任,你可以繼承我的一切,然后擺脫我,找你親愛的小然,怎么樣,哥哥對你很好吧……小寧,動手啊?!?/br> 動手,殺了他,殺了他一切都會結束,停止這無休止的折磨。 這種念頭一直盤旋在沉子寧的腦海里,在沉楓的挑唆聲中,她手哆嗦著,卻怎么也刺不下去,這跟平時打架的觸感不一樣,是真的在殺人,而她其實也沒怎么打過架,一般都是叫手下人去做,直接跳躍到殺人,盡管是她這么恨的人,她也下不大去手。 而且,她真的能殺得了沉楓嗎?或者這只是沉楓的又一場游戲? 沉楓很不滿她的出神,又揪著她的衣領,把她甩在地上踹了幾腳,力道很重,沉楓很愛她這張臉,通常不愿意甩她巴掌,但她還是覺得渾身都在疼,喉間似乎都漫上了血腥味,頭暈目眩的直犯惡心。 “你不殺我,是很享受哥哥的教育嗎?你要是早點好好聽哥的話,那一切就不會鬧到這樣的地步,為什么要在意別人,她很值得你喜歡嗎?哪里?因為她那張臉?還是……她和你一樣都是個……可、憐、蟲?” “我不……不喜歡她!” 沉梓寧忍著惡心,艱難的從嗓子里吐出這句話,她覺得自己是在說實話。 怎么會喜歡林夕然呢? 又蠢,還傻的天真,除了被她欺負的可憐樣有點好看,哪里值得她喜歡? “你說是就是,但我看她不順眼怎么辦呢?我給她找了點麻煩,我只稍微給林家施了一點壓,你猜,她還會是之前那一副光鮮亮麗的樣子嗎?” 沉子寧一聽這話,就知道林夕然根本沒有聽她的警告。 這個蠢貨! 她咳嗽幾聲,掌心仍舊握著那把刀,沉楓已經不耐煩了,他鉗起陳子寧的下巴,很痛,讓沉子寧涌出了生理性的淚水,但她覺得很屈辱,終于忍不住咬牙噴出一句:“狗東西。” “你確定要這樣叫我?” 沉楓用手肘用力卡住了她的脖子,她被悶的直翻白眼,就是她以為就這樣死掉的時候,沉楓松開了手,他嘆了一口氣,眼底露出溫柔,好像一個完美的好哥哥:“下手有點重了,對不起啊小寧,小寧,知道我怎么當上沉家的掌權人的嗎?” 她才不關心。 沉子寧只想逃離他。 可就算沉子寧不想聽,他還是自顧自的說:“爸當初不是病死的,是我殺的?!?/br> “什么?!” 沉子寧不可置信的看向他,她之前一直以為父親是病死的,但沒關系,她還有哥撐起整個家,她還是沉家的大小姐可以肆無忌憚。 可是沉楓是個瘋子。 沉楓好像陷入了一場遙遠的回憶,眼神飄忽著:“他是個混蛋,疑神疑鬼的,我很看不慣他,他如果不死,死的就是我了。而你……” 他看了一眼沉子寧,動作溫柔的撫上她的臉,卻讓沉子寧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你也會有事,我不能讓他動你。所以我只能殺了他,殺了他以后我就繼承了沉家,但那以后我就只有你了,小寧啊,你真不該去關注林夕然,更不該對她上心?!?/br> 沉子寧愣愣的講不出話來,在她的印象中,父親雖然嚴肅,也整天罵她不務正業(yè),卻不是什么窮兇極惡的人,怎么會想殺她呢,又怎么會像沉楓說的那樣不堪。 “所以現在,殺了我這個罪人,我對你很壞不是嗎,我也是個混蛋,所以,為什么不肯動手?” 沉楓握住她的手,刀的觸感很冰涼,而肌膚卻很柔軟,刀一點點逼近沉楓的胸口,他笑了笑:“你是想讓我立刻死,還是慢慢的折磨我,直到流血而死,都隨你,小寧,這么害怕做什么,哥哥是在幫你啊?!?/br> 刀尖開始陷入胸口,又開始上移,精準的刺入心臟的位置,鮮血浸染了布料,沒有想象中的血rou噴濺的聲音,就像是普通的將棍子捅入被里一樣的觸感:“我是真的很在乎你的,可是哥哥,不能控制住自己,哥哥把整個沉家送給你當禮物好不好?” 沉楓流了好多好多血。 沉子寧滿眼都是刺目的紅,還有鼻尖散不去的血腥味兒。 她很想尖叫,手被按壓著慢慢奪取另一個人的生命,可是喉嚨卻發(fā)不出一點聲音。 終于沉楓的手越來越無力,她也能動了,她跌跌撞撞的爬起來,慌張的撕下裙子間的布料替他止血,可是一點作用都沒有,血流的越來越多,雪楓也虛弱的說不出一點話。 他要死了。 沉子寧終于認識到這是徒勞無功,她急躁的轉圈,不是因為她不想沉楓死,她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只是…… 她伸過手,干掉的血漬還殘留在指尖,那是沉楓骯臟的血,是她親手殺了沉楓的證明。 沉楓的尸體被收走了,如他所言,沉子寧沒有受到一點懲罰,那把刀留在了沉子寧的手里,沉家的一切都供她調遣。 可她永遠也忘不了沉楓了,因為她手里從此欠下一條命,用那把刀。 她的睡眠越來越糟糕,性格也越來越喜怒無常,仆人被她罵的罵,打的打,卻從來沒有一個人敢忤逆她。 她開始想到林夕然,所以她想辦法打聽到她的下落,去找了她,她只是想把她帶走,她知道林夕然那個傻子一定經歷著折磨。 可之后的事,她沒有想過,她只是想見她,帶走她。 可她也死了。 還是用那把刀。 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 怎么就死了呢? 怎么就他媽的死了呢?! 可不管她怎樣歇斯底里,怎樣用酒精和煙麻痹自己,林夕然還是死了,再也不會睜開眼睛,和沉楓一樣。 她現在已經有嚴重的耳鳴和幻覺,只要閉上眼睛,那兩幅血淋淋的場景就會在她面前閃啊閃。 沉家的私人醫(yī)生建議她吃藥或住院,她把他踹走了,只覺得頭痛耳鳴,哪里都是沉楓譏諷的笑,和林夕然用那一副可憐樣問她為什么救不了她,說她討厭她。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救不了。 為什么要治療呢?除了會見到沉楓那張討厭的臉,至少,在幻覺里,林夕然會拽著她,再用那副倒霉樣問她為什么救不了她,這樣也算再見面了吧。 憑什么討厭她呢?這個白眼狼。 明明她就是要幫她啊。 怎么就不能再等等呢? “你喜歡我吧?!?/br> 林夕然的聲音又在耳邊回蕩。 “不。” 她聽見自己嘶啞的聲音。 “媽的,我竟然在乎你,林夕然,怎么能喜歡你呢……明明應該討厭的?!?/br> 可是,這種在乎,毀了她和林夕然。 幻覺里,沉楓再次抓住她的手,憑空出現了把刀,這次刺向了原本在可憐哀求她救她的林夕然。 林夕然瞪大了雙眼,軟綿綿的倒下去,沉子寧聽見沉楓譏諷的笑:“看到了嗎?我說了你不該在乎她,小寧,怎么還在想呢?” 是啊,怎么還在想? 夜好漫長,她不想睡去,她的下眼出現了濃厚的黑眼圈,她覺得胸口已經有些發(fā)悶,呼吸都緊的疼,或許會猝死吧,在未來的某一天。 到底什么時候,什么時候她也會跟著死呢? 希望這一天來的快一點。 她在搖晃著的燈光和幻象中,衷心的祈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