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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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顧生目光移向她,兩人至昨天再度重逢后,這是第一次正式面對面的說話。 深不見底的瞳仁似乎隱藏了很多她捕捉不清的東西。 喬念一時忘了還要責問他的話。 宋顧生隔遠望了眼正在涼亭里朝他作著夸張動作的凌兮,無聲地笑了聲,“她跆拳道黑帶,兩百斤的男人都打不贏她?!?/br> 喬念驚訝地微張了嘴。 對方朝她挑了挑眉,“兩點前要回到山下,還不走嗎?” 喬念跟在他身后。 心里腓腹,這不是你丟下女友的理由吧。 山不算高,但在海拔高的地方,再低的山也難行。 喬念每當覺得喘氣不已的時候,走在前面的宋顧生便會適時停下。 就這樣走走停停,一個小時后兩人終于登頂。 雪在他們后半程便開始飄落。 從稀疏到窸窸窣窣。 喬念抬頭望去,兩人身處在一片茂密高聳的松葉林里,漫天雪花翻飛,如煙般輕,如玉般潤,世界一片寧靜。 突然耳邊響起他極輕的問話,“程明昊怎么不陪你來?” 喬念一愣。 側(cè)目看向他。 對方站在她身旁抬頭望著虛空,并沒有看她。 她狐疑地看著他的側(cè)臉,不理解他這話什么意思,“程明昊?他出國讀研了啊,現(xiàn)在應(yīng)該快拿到綠卡了吧。怎么突然提起他?” 宋顧生猛地低頭看她,身體緊繃得像林中受凍的一塊頑石。 第3章 “嗨嗬嗨嗬”的呼聲漸近,兩個轎夫抬著滑竿,凌兮坐在中間的坐兜里,悠哉悠哉地朝兩人揮手。 喬念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跟宋顧生之間的距離貼得太近,轉(zhuǎn)身間碰到他戴著手套的尾指。 她幾乎是被電到般地退開了兩步。 宋顧生尾指一顫,目光沒有從她身上移開。 喬念覺得粘在身上的目光有點瘆人。 “……?” 凌兮:“你們看,龜兔賽跑還是烏龜后來居上吧?!?/br> 喬念從林中走回到棧道上,不知道當不當講,龜兔賽跑用在她身上不太適合。 棧道的終點就是觀景臺,此時霧氣四起,站在觀景臺往外看,能見度幾乎為零。 觀景臺旁一間小木屋算是山頂?shù)男菹⒄尽?/br> 三三兩兩的旅客在里面捧著熱飲或吸溜著方便面。 雪有越下越大的趨勢,凌兮哆嗦著身子沖進木屋。 “我之前在冰島看過冰川,我就不下去了,冷死我了?!?/br> 冰川的入口就在觀景臺一旁。 而下去的階梯是用一條條鐵柱搭建而成。 一頭嵌入山體,一頭用鐵索串聯(lián),鐵柱下方再用支架固定。 看上去就夠搖搖欲墜的。 人走在上面,一低頭,就是凌空走鋼絲的感覺。 喬念從小恐高,就是那種走天橋都不敢往下看的程度。 她站在入口前,半天邁不出一步。 這玩意踩上去真的安全嗎? 但難得爬上來了,冰川就在下面,不看一看摸一摸,意難平啊…… 宋顧生跟在喬念身后,看著雪花撲簌撲簌落在眼前人的頭頂上,再化成水沿沖鋒衣的帽身滑落。 翻涌的眸色已經(jīng)回歸平靜,看著喬念伸出一只腳丫躍躍欲試的模樣,眉頭微蹙,拾步向前。 經(jīng)過她身旁時撇頭看她,眼尾不悅的神色像是惱于不得不出手攔住探索欲過于旺盛的小孩。 “去木屋里跟凌兮待著?!?/br> 喬念剛邁出半步便被他嚇得連忙收回腳連退了兩步。 不明所以,“???” 宋顧生朝木屋方向看去,“屋內(nèi)陌生人多,你們互相照應(yīng)?!?/br> “……” 喬念覺得這么些年,她已經(jīng)摸不準他的脾性了。 剛剛才以兩百斤的男人都不是對手為由丟下女朋友在山腳,現(xiàn)在又以陌生人多為由讓前任照顧現(xiàn)任。 她搓了搓手指,覺得這人有點欠揍。 雪越下越大,窗外的松樹掛上了層次分明的雪。 霧氣比方才更大了。 喬念最后當然還是不敢下去。 她捧著一杯熱奶茶看了眼掛鐘。 已經(jīng)半小時了。 旅客開始下山,木屋里除了她們兩就只剩下兩個全副武裝的徒步行者。 五分鐘前景區(qū)的保安上山來趕人,“雪太大,準備要封山了,快抓緊時間下山?!?/br> 此時凌兮冷得一直縮在喬念身旁,“怎么還沒回來?就一個冰川灰蒙蒙的有什么好看嘛!” 雖然是責備的口吻,但喬念不難聽出其中的擔心。 沒過一會,最后兩名驢友也背起登山包走了。 喬念再次看了眼掛鐘,“我們出去看看吧。” 一走出木屋風便粗魯?shù)貌幌駱印?/br> 凌兮抱緊了喬念的手,冷得臉都僵了。 喬念想起那簡單粗暴的鐵階梯,心里七上八下的。 就在此時,觀景臺的盡頭有黑影逐漸清晰。 喬念看見了,凌兮也看見了。 凌兮冷得覺得腦袋都要結(jié)冰了,瞧見宋顧生終于回來了,忍不住蹦噠,“哥——” 山風呼嘯,那一聲“哥”很快就被風吹散。 可就在她身旁的喬念卻聽得清楚,她跺腳取暖的動作戈然而止。 哥? 宋顧生和凌兮是兄妹?! 然而下一秒被凍住的思維還是第一時間否定,不對,陸顧生獨生子女,何來meimei? 喬念透過漫天凌亂的風雪看著一步步走來的陸顧生。 對方套上了防風帽,只露出一雙漆黑的眼睛。 喬念心下一動,她之前怎么沒發(fā)覺,凌兮和宋顧生的眉眼竟有幾分相似。 凌兮像是發(fā)現(xiàn)自己喊錯話了,噎了噎。 當下也不管了,看自家堂哥還走得慢悠悠的,氣得大喊:“趕緊的,都要封山了,還在耍帥!” 總算回到山腳下,喬念站在最后的階梯上轉(zhuǎn)身看回沿途的路,已經(jīng)是白茫茫一片。 一個閃光點突然撞進余光里。 一塊幾近透明的冰塊被扔到眼前,她手忙腳亂地接住。 宋顧生脫下頭套,劉海微濕,目光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吊兒郎當般的語氣:“隨便撿的?!?/br> 冰塊不大,卻極致的純凈,一片片雪花落在上面,是六瓣冰晶的形狀。 躺在手心中,透過手套仍然能感受得到它的寒意。 走在前頭的凌兮邊走邊對宋顧生罵罵咧咧怪他動作慢,害她差點冷死在山上。 喬念猶豫了下,將它放進了衣服的口袋里。 當他們再次上路時,喬念才知道這場雪到底有多大。 318國道中途一段塌方,整段路被封。 他們只能選擇繞山而過。 兩點多出發(fā),舍棄了當天剩余的所有景點,到達雅江縣時已經(jīng)快凌晨一點。 喬念卸下行李,脫下手套伸進口袋里,只余冰寒的潮濕感。 她揉了揉冰冷的手指,口袋里的冰川融化了啊。 天灰蒙蒙一片。 往窗外看去,霧氣纏繞,仿佛遺世獨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