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笳樂被他逗得不行，卻沒想到小雅亦有相同的疑慮。凌笳樂把小雅托付給沈戈的時候，正好是《藝術(shù)家》的第一次籌拍階段，沈戈就帶著小雅進了組。小雅在劇組里見到的“導演沈戈”比小李在公司里見到的“藝人沈戈”還要嚴厲，劇組里的人也都說沈戈是王序?qū)а菔职咽謳С鰜淼?，身上一定有很多“獨裁導演”王序的影子?/br>
    小雅沒見過王序，但沒少聽小李吐槽王序的惡行。這下好了，沈戈在小雅心里也成了脾氣暴躁的專制獨裁家。

    凌笳樂向兩人再三保證：“沈戈對我可好了，還和以前一樣好……他脾氣不暴躁，對我可有耐心了……”

    然而沒用，三人都有報喜不報憂的毛病，他這樣單方面的秀恩愛無法打消兩人的疑慮。

    凌笳樂便只好把沈戈今天剛發(fā)給他的留言放出來給兩人聽，是沈戈在老柏的酒席上溜出來給凌笳樂發(fā)的語音。這種酒席上溜出來開小差，最多也就是幾分鐘的時間，就是這么短的時間，沈戈也要與凌笳樂說幾句話、你儂我儂一番。

    從最開始的一聲“樂樂”喊出來，小雅就驚訝地瞪大了眼。她在沈戈的劇組里待了一個多月，導演的聲音還是認識的，可沈?qū)У穆曇粼趺茨芘渖夏敲礈厝岬恼Z調(diào)，還說著那么甜蜜的話？而小李則欣慰地笑了，問凌笳樂：“你倆都這么久了怎么還這么膩乎的？”

    知道沈戈是真心對待凌笳樂的，小李和小雅都放了心，之后凌笳樂叮囑他們：“鄭經(jīng)紀嚴是嚴了點兒，但是比徐峰那種嘴甜心苦的偽君子強一萬倍；沈戈也不會是王序?qū)а?。你們是我走后門塞給沈戈的，千萬要好好干，不要給我丟臉，也不要讓沈戈為難。”

    這兩人和凌笳樂有著類似的特質(zhì)，常因為缺失目標和不擅交際而顯得懶散和蠢笨，但如果有人帶著找到方向，他們可以進步很快。小李在被鄭經(jīng)紀罵了幾個月以后終于得到鄭經(jīng)紀的認可，被提升為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宣傳主力，而小雅也從化妝助理升級為化妝師。

    小雅本身就是影視妝專業(yè)的，年紀雖然不大，但經(jīng)驗很豐富，化過的人從演員到模特數(shù)不勝數(shù)，而凌笳樂是她化著最順手的一個。原因無他，就是單純因為皮膚好、五官精美。

    小雅在劇組練多了年齡妝、特效裝之類，這次被凌笳樂叫回來化美人妝，再度摸上那張精雕細琢的小臉兒，頓覺手癢，然后果然就一不小心用力過猛了。

    凌笳樂等她化完眼妝，對著鏡子左右端詳自己，“是不是有點兒艷？”

    小雅自己也覺得有點兒艷，她竟然大膽用了紫色系，不濃，但顏色特別，層次也分得精細，整體效果很搶眼。

    說來奇怪，凌笳樂明明是她見過的最不需要化妝品的藝人，可她一見到那副眉眼就感覺自己靈感無窮，忍不住在上面精雕細琢。如果讓沈戈來說，他會說凌笳樂本人就是上天的恩賜，能在他的身上進行創(chuàng)作對于創(chuàng)作者而言是極大的榮幸。小雅可說不出這種rou麻的話，她只是覺得凌笳樂這樣真是漂亮，勸凌笳樂把這妝留下來。

    小李也在旁邊，他覺得這妝太高調(diào)了，不適合直播的近鏡頭，勸凌笳樂卸妝重化。小雅可舍不得，跟他們解釋說這妝其實一點兒都不濃，什么眼線啊、暈染啊，都還在日常妝范疇。

    小李不太能聽懂她說的什么飽和度、灰調(diào)紫之類的，但他能看出小雅雖然在凌笳樂眼睛上鼓搗了半天，但上色很謹慎，涂抹得很薄……但依然太招搖。

    他提醒凌笳樂：“主要是這個顏色……別的男星好像沒有用紫色眼影的吧？”

    小雅嗆嗆他：“別人不用是因為他們駕馭不了！一般化妝師不化是因為他們化不好！”

    小李忙說：“我也沒說你化得不好呀！但是，漂亮和招罵可是兩回事，你還記得之前《汗透衣衫》發(fā)布那會兒你給他化的紅色眼影，不也挺好看的？那造型到現(xiàn)在還被人拿出來夸呢，別的男星也都開始模仿，可當時——”

    小雅瞪他，用眼神示意凌笳樂，小李忙住了嘴。

    凌笳樂知道他要說什么，想想時間過得可真快，距離《汗透衣衫》第一次新聞發(fā)布會都已經(jīng)快三年了。當時沈戈還籍籍無名，只靠他帶著劇組上了好幾個熱搜，其中就包括那個紅色系眼影?？上М敃r那個眼影是個黑熱搜，人們說他一個男人化紅色眼妝真娘，說他是男狐貍精。

    在兩人爭執(zhí)期間，凌笳樂就將胳膊放到桌上，單手托腮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他的眼睛真的很特別，每次有人科普眼型，說到狐貍眼那一項都會用他做例子。他的眼睛眼頭低而勾圓、眼尾長而上翹，天生帶著朦朧媚態(tài)，不眨眼都像在放電。他受到的許多贊美都是和眼睛有關(guān)，許多辱罵亦和這雙眼睛有關(guān)。沈戈說他的眼睛特別迷人。

    他的眼睛又比一般的狐貍眼大，中間是像杏眼一樣的橢圓，黑白分明，和嫵媚截然相反的純真氣質(zhì)。粉絲們說他笑起來很甜，也有人說他兩眼一睜、腦中空空。沈戈說他的眼睛永遠都和小孩子一樣干凈。

    凌笳樂覺得小雅化得很好，中段的珠光紫很甜，其他部位的灰調(diào)紫暈染得很干凈，又冷又艷，把他眼睛的優(yōu)點都表現(xiàn)出來了。

    他對著鏡子里的自己倏然笑了：“我覺得，再過兩年，沒準紫色眼妝也能在男藝人中間流行起來?！?/br>
    小雅噗嗤一笑，應和道：“沒準哦~”

    小李見他倆一唱一和的，急道：“可是這個眼妝和你發(fā)型不太搭吧！”

    凌笳樂和小雅兩人一起看向鏡子。凌笳樂現(xiàn)在的頭發(fā)是真短，前所未有的短，圓寸。

    他以前一直是頭發(fā)偏長的造型，有段時間甚至是真正意義上的長發(fā)，這次竟然剃這么短，起因還在沈戈。

    沈戈剪完《藝術(shù)家》后就立刻投入到《無色天2》的準備中去了。第二部 里阿峰成為絕對主角，出場時是光頭，沈戈就把自己也剃禿了，借此建立和人物之間的聯(lián)系。

    凌笳樂和他視頻的時候看著他锃光瓦亮的腦袋一直笑，結(jié)果回頭就心血來潮了，覺得自己的頭型也挺好看的，就想看看自己光頭會是什么樣子。

    好像不管他想干什么，沈戈都會雙手贊同，兩人在蔣老板家的酒店秘密約會了一次，由沈戈親手用推子給他剃了個禿瓢。

    新鮮勁兒很快就過了，幸好他頭發(fā)長得快，這會兒還留給小雅推短鬢角的余地。凌笳樂悻悻地摸上自己毛茸茸的腦袋，又在發(fā)頂著重摸了幾下，感覺和沈戈以前還有頭發(fā)的時候手感很不一樣，便又新鮮地摸了幾下。

    小雅見他一直摸自己腦袋，以為他介意這發(fā)型想戴假發(fā)，忙道：“現(xiàn)在這樣正好，我給你化妝的時候考慮到發(fā)型了，又a又美，不單調(diào)?！?/br>
    凌笳樂沖她調(diào)皮地眨眼，“還可以更a一點?！比缓髲淖约旱囊鹿裣聦诱页鲆粭l黑色的、中間用一個金屬圈連接的皮質(zhì)choker。

    小李一眼就認出這個東西了。他可不是那種什么服飾看一眼就再也忘不了的時尚達人，而且凌笳樂當初戴這條chokers時他還沒來凌笳樂身邊做助理呢，可他還是一眼就認出這個東西。

    因為凌笳樂曾經(jīng)因為這個choker被罵得太慘了。九年前連女孩子都不敢輕易戴choker，凌笳樂卻敢戴著這個上街，然后被偷拍，被帶節(jié)奏，被制成表情包，被全網(wǎng)嘲。

    他成為凌笳樂的助理時凌笳樂已經(jīng)不是十七歲了，所以也不知道他以前為這事哭過沒有，后來凌笳樂無意中在網(wǎng)上看到那個時期的表情包，也只是有些委屈地向他抱怨了一下：“那是我賺到錢以后給自己買的第一個禮物呢，可貴啦……我在時裝周看到有男模戴這個，還以為大家和我一樣都覺得這個很酷呢?！?/br>
    所以要讓小李說，不要做第一個涂紫色眼影的男人、不要做第一個戴choker的男人。凌笳樂老說時尚應當是具有流動性的，無論是在時代方面還是性別方面?？墒切±罹褪遣幻靼?，像凌笳樂這種長相的，想好看怎么弄不行？干嘛非得挑戰(zhàn)大眾的理解力和寬容度呢？

    可是凌笳樂那根被抽走的反骨似乎又長出來了，他不僅要留著紫色的眼妝，還將那條細細的皮帶纏到自己修長的頸子上。

    小李憂慮地看著他對著攝影機的鏡頭找角度，看著屏幕里的凌笳樂下巴微微揚起，視線微微向下，傲慢又矜持，左耳上懸著一枚與choker中央那只金屬圈同色的小耳環(huán)，隨著他的動作輕微顫動。

    然后，這個矜驕又漂亮的人轉(zhuǎn)過頭來沖他甜甜一笑：“李李，不要這樣嘛~那些想罵我的人，不管我穿什么戴什么他們總會罵的。我今天露面是為了那些還喜歡我的人，不是為了別的什么人，所以，管他們呢？”

    晚上八點整，凌笳樂的直播間準時開通，距離他上一次公開露面已經(jīng)接近一年。那張令人看一眼就能魂牽夢繞的臉終于再度出現(xiàn)在大眾的視野里，麥克風收進他略帶沙啞的嗓音：“大家好，我是凌笳樂。”

    第155章 王子與王子從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凌笳樂本來都已經(jīng)想好了，不想在這場告別儀式上哭的?？僧斔麑χR頭打完招呼，看到那迅速飆升的上線人數(shù)和一條推著一條往上涌的評論，頓時就熱淚盈眶了。

    他不想搞大動作，特意選了需要輸入密碼才能進直播間觀看的平臺，并直到化好妝才發(fā)布了一條僅粉絲可見的微博，宣布直播相關(guān)的事宜。

    他和小李都以為這樣低調(diào)行事，一開始不會有太多人進來?？杉词古偃ブ辈テ脚_的人氣虛偽值，才剛開始不到一分鐘而已，真實上線人數(shù)就已經(jīng)上萬了。

    凌笳樂知道這些都是自己實實在在的粉絲，是真正喜歡自己的人。

    他惦記著自己漂亮的眼妝，仰起頭忍眼淚，然而他淚腺發(fā)達，眼睛還大，眼淚很容易就攢出許多要流下來，四十五度仰望天空都不夠，起碼得六十度。

    他仰著頭睜大眼睛，用小拇指的指尖小心翼翼地點在眼角邊，忽然想起沈戈剛有微博那會兒，因為《汗透衣衫》的新聞發(fā)布會而有了一萬五千個粉絲，在他面前感慨道：“一萬五千人，這得十來個升旗儀式的人了?！?/br>
    升旗儀式？凌笳樂這會兒想起來還是想笑。他自己也會想象那些以“萬”為單位的人聚在一起會是怎樣一幅景象，但他想象的時候都是用演唱會的觀眾席作參考標準，怎么會有人想到升旗儀式？太逗了，升旗儀式……幾萬個粉絲站在cao場上舉著應援棒唱國歌嗎？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守在屏幕前的粉絲們看到他們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先是仰頭控制眼淚，結(jié)果還沒等他們從這美人拭淚所引起的怔懵中清醒過來，就見這美人忽又沒心沒肺地笑出聲來。

    上線人數(shù)還在飛速飆升，評論區(qū)也甚是活潑，夾雜在一眾熱切贊美與思念話語中的還有一些不和諧言論，都被小李飛快地刪掉了，爭取不讓凌笳樂本人看到。

    凌笳樂平息了一下激動的情緒，看向屏幕，粉絲的留言刷得很快，他閱讀速度慢，只能逮住一兩個：“……頭發(fā)，很短是吧？”他抬手在發(fā)頂摸了兩下，對著鏡頭問道：“帥嗎？”

    留言區(qū)一片尖叫。凌笳樂有些羞澀，他是故意的，剛才那樣摸頭發(fā)是跟沈戈學的。沈戈看書或者學習的時候，如果遇到難懂的地方，就會這樣無意識地摸兩下腦袋。凌笳樂和留言的粉絲們想法一樣，這動作超a的，還有一種不好形容的性感。

    “哦……就是那個choker，今天是第二次戴，好看嗎？”之前被p圖惡搞得那么瘋狂，對凌笳樂而言是場噩夢，對粉絲們來說又何嘗不是種傷害。都過去那么久了，還是有粉絲認出這條“罪魁禍首”來。

    問的人小心翼翼的，被問的人倒顯得很灑脫，微微揚起脖子方便別人看清那件飾品。他為了搭配脖子里的choker，穿了大v領的淺色衣服，黑色的皮帶緊貼著他的天鵝頸，上下都是一片白。他還用手指觸摸那條皮帶，和胸口脖頸上的大片肌膚一樣白膩的手指搭在那一沿黑色上，視覺沖擊很是強烈。

    凌笳樂一邊摩挲這帶子一邊說著：“現(xiàn)在戴choker的人倒是挺多的。早幾年那會兒，很多人對choker一知半解，對字母圈也一知半解，還把兩個混作一談胡說八道。我現(xiàn)在一想就覺得很可惜，當初竟然因為那些話就不敢戴了，這么漂亮的東西扔衣柜里這么多年……”

    粉絲們都被他這出格的話嚇了一大跳，連截屏都忘了，

    幸好凌笳樂迅速轉(zhuǎn)移了話題，繼續(xù)回答留言里的問題：“……對，我關(guān)閉打賞功能了，不是故障，不用大家送我禮物……嗯？”他不近視，但是看屏幕時會習慣性地向前傾身，鏡頭里的他一下子離得很近：“我剛才笑什么？哦——”他重新坐直了身子，“剛才突然想起一個朋友，說一萬多人湊在一起得有多壯觀……”

    很多人問他那個朋友是不是杜文，一瞬間滿屏都是關(guān)于杜文的發(fā)問。

    這場直播雖然是帶了沖動的成分，但凌笳樂也是做足了準備的。他作為偶像或許是不及格，但他作為一個藝人、一個表演者，他得算是很敬業(yè)的了。他為這場直播做了詳盡的安排，以什么樣的風格去微笑說話、聊什么話題、分別用多長時間，他還利用幾天的時間排練了一個小節(jié)目，就是為了給粉絲們呈現(xiàn)一個好看的直播表演。

    可他剛上來就被打亂陣腳，那么多評論都在問杜文，讓他沒法視而不見。

    他對于這場直播的計劃里面還包括一條，就是盡量要誠懇、盡量不撒謊。

    他本是這樣清白赤誠地來的，希望最后也能清白赤誠地離開。所以他沒有故意跳過這些發(fā)問，而是認真地回道：“我和我哥已經(jīng)很久沒見了。你們也知道他的行程有多滿。他那么忙，我們兩個工作上又沒有交集，所以……哦不是！當然沒有反目成仇！”凌笳樂哭笑不得，對著鏡頭反問：“怎么會反目成仇？”

    就算他們是徹底鬧掰了，凌笳樂也永遠不會和杜文反目成仇。他直到今日都沒有捅破以前那些虛假新聞，默許杜文繼續(xù)吃著兩人炒作的紅利。

    他一開始是想將杜文的事瞞著沈戈的。兩個那么大的人了，還跟小孩兒一樣哭著喊著鬧斷交，回頭一想就覺得丟人?？伤麑ι蚋暧謱嵲诓夭蛔∈裁疵孛?，有一次兩人聊起以前，他冷不丁就把關(guān)于杜文的事都說了，還問沈戈，他不對外界解釋以前那些炒作，怕杜文名譽受損，沈戈會不會覺得不高興。

    沈戈當真思考了好一會兒，然后說：“一開始確實有點兒介意，主要是替你覺得憋屈……”凌笳樂可能到現(xiàn)在都沒反應過來，但是沈戈如今可不是那個對娛樂圈一無所知的局外人了，他從凌笳樂的描述里就能看出來，當初很多炒作、包括那個讓他很是介懷的借位接吻，都少不了杜文本人的助推。

    “但是——”最重要的東西總是跟在“但是”之后，“我更多的是要感謝他，因為他確實保護過你?！鄙蚋晔谴蛐难劾锔屑ざ盼?，感激他在自己來到凌笳樂身邊以前，代替自己陪著凌笳樂，替他守護住凌笳樂心底的純凈和眼里的光。

    “我相信大家都有過類似的經(jīng)歷……”凌笳樂不敢再用“我的一個朋友說過”這樣的句式了，直接把沈戈以前說過的話搬過來——他這時才意識到，他老覺得自己記性不好，可沈戈說過的很多話他都能記住。

    “人和人的人生軌跡不一樣，能并肩走一段路就是很大的緣分，不能指望朋友總能在同一個路口拐彎。如果在某個路口選擇了不同的方向，遺憾和無奈肯定是有的，但也不代表以前的友情就都不作數(shù)了……”

    凌笳樂傾身看了會兒屏幕，還是和杜文有關(guān)的，便說道：“以前的事就不多說了，我今天開直播主要是想跟大家聊聊我最近做的事——嗯？”他往前傾得更多了，想弄明白屏幕上新冒出來的那些留言是什么意思，隨即很快就反應過來，忙又重新坐直了，笑道：“哦哦，知道了，不能離鏡頭太近……”又忍不住問道：“有那么夸張嗎？你們才幾歲呀，怎么會心臟受不了？”

    凌笳樂當然知道自己是漂亮的，但他永遠都無法知道自己的美貌會給別人帶來多大的視覺沖擊，在他突然靠近的一剎那，將人呼吸都攫走的震顫。

    他喜歡別人夸他長得好。別的藝人也許會忌諱被提到顏粉，好像那樣會顯得淺薄，而且不牢靠。但凌笳樂相反，即使他知道自己如果再次發(fā)胖會發(fā)生什么，也清楚這種喜歡經(jīng)不起年歲的考驗，他也依然覺得顏粉才是最不容易變節(jié)的支持者。經(jīng)驗告訴他，其他不管什么類型的粉絲，總是很輕易地向他倒戈。

    “嗯對，沒有開美顏……你們不覺得這樣效果更好嗎？皮膚的質(zhì)感比較真實……你們發(fā)現(xiàn)了？我用的是特別好的攝影機，畫質(zhì)很好是不是？”凌笳樂笑得眼睛都彎起來。

    他眼前的攝影機是沈戈提供的，攝影機的位置、焦距、光圈，甚至還有屋里燈光的擺放，都是沈戈遠程指導著調(diào)試出來的，用的是電影畫面的標準。凌笳樂頗為得意地想，沈?qū)б怀鍪?，就知有沒有，他也高興自己的粉絲能看出好賴。

    很多人問他為什么這么久都沒露面，最近在做些什么。

    “我最近主要是在練舞……哈哈不是武術(shù)，是舞蹈啦，我以前跳芭蕾的呀，你們不知道？很多年沒跳基本功都荒廢了，現(xiàn)在想要重新拾回來……哦不是為了拍戲，目前沒有新戲要拍……最近的一個行程？就是《藝術(shù)家之死》呀?！?/br>
    凌笳樂控制著語速和神態(tài)，故意輕描淡寫地說道：“嗯對，是客串……對，導演是沈戈?！闭f到這里，他還是忍不住“咯咯”地笑起來，“……算是本色演出吧，演一個演技特別爛的明星——一個角色的兩種狀態(tài)，一個是拍戲時蹩腳的狀態(tài)，一個是他生活中自然的狀態(tài)，對比很明顯，挺好玩的。等片子上映了大家都去看啊，一看就知道我演技進步有多大了?！?/br>
    “咦？這有什么不能說的，我以前演技就是很爛嘛……哈哈，對，拍《摯愛》的時候開竅了……沈?qū)В俊绷梵諛芬槐菊?jīng)地回道，“沈?qū)玫?，要求很嚴，也很有想法……這片子原本是王序?qū)а莸膭”?，后來沈?qū)Ц木庍^，王導過了目，表示認可。大家都知道王導的要求有多嚴吧？……哦，這條新聞是真的，我、閔淮安老師、柏爺還有其他幾位客串的老師都沒有要片酬，這片子也算是王導的遺愿之一吧，希望沈?qū)馨阉暮??！?/br>
    他覺得自己藏得夠好的了，可還是看到這樣兩條沒能被及時刪除的留言：

    “那新歡是誰？沈戈嗎？”

    “和鴨子玩兒小心得艾滋哦?！?/br>
    這兩條惡毒的文字來得猝不及防，凌笳樂腦袋像是被重重地砸了一下，瞬間就空白了。

    單從id看就能認出這是凌笳樂和杜文的cp粉，剛才問及和杜文相關(guān)的事時，這個id就表現(xiàn)得猶為激動，態(tài)度也不是太好。

    凌笳樂不再看屏幕，也沒有看鏡頭，偏過頭獨自冷靜了一會兒，然后問鏡頭后的小李：“踢出去了嗎？”

    小李忙向他比了個“ok”的手勢，凌笳樂沖他點點頭，便再次沉默下來。

    他可能是太久沒有上網(wǎng)了，對這些辱罵的抵抗力有所下降，剛才那一瞬間幾乎對他造成物理傷害，他隱隱覺得頭疼。

    幸好沈戈這會兒在忙。凌笳樂事先就料到會有類似的事，故意挑了沈戈和《無色天2》的徐導研究劇本時間。他本來是擔心沈戈看到別人罵自己會心疼，卻沒料到第一個刺眼的辱罵是沖著沈戈去的，這比直接罵他自己還讓他難受。

    留言一個接著一個，比直播剛開始時還快，都在安慰凌笳樂，罵剛才那個神經(jīng)病，也有人沒跟上，問發(fā)生了什么，還有人搞不清狀況，問剛才說的“鴨子”是在罵誰。

    屏幕前的粉絲們憂慮地看著凌笳樂沉默地坐在鏡頭前，擔心的同時也在疑惑：莫非和沈戈是真的？怎么笳笳的反應這么大？

    凌笳樂終于又抬起頭來，沖著鏡頭似是輕蔑似是無奈地笑一下：“你們看，我到現(xiàn)在都沒法適應這種話?！?/br>
    就在剛才那一瞬間，本是元氣滿滿的身體一下子就被抽走了一半力氣。他前面就是桌子，后面還有椅背，都可供他休息，但他依然坐得直直的，正如張媛和凌宗夫一直以來對他要求的那樣，端正而優(yōu)雅地望著鏡頭：

    “我曾經(jīng)有過一個想法——當然不包括哪些收錢的水軍哈——我就一直疑惑那些普通的路人網(wǎng)友，還有黑粉，就是，他們罵了我，那他們在三次元里會不會快樂一點？這個世界的戾氣會不會因此就少了一點？那我這算不算是做了善事？”他輕輕一笑，可眉宇間那點疑惑并未散去，“真的，我沒開玩笑，我真的這么想過?！币蝗凰つ切┝R的意義何在呢？

    他只能想到這么一個原因，如果不是為了讓自己在生活中過得好一點，那為什么要對一個素昧平生之人釋放那么大的惡意？有的還會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就比如這次直播，他是臨時通知，還需要密碼，這個平臺也不是特別大眾的平臺，想找進來是得花點功夫的。所以，他們究竟是圖什么？費這么大勁來了就是為了罵人嗎？可是罵一個陌生人真的能讓他們更快樂嗎？一個問題還沒想通，馬上又引出另一個問題，讓凌笳樂越來越疑惑。

    “后來我一個朋呃……友告訴我，這事兒不能這么想。他告訴我，不是所有人做事都有意義的，也不是每個人的行為和思想都值得去追究它的內(nèi)因。有的人可能連自己活著的意義都不清楚，他的行為也總是沒有邏輯，思想也很淺薄……”凌笳樂假意咳嗽一聲，把沈戈后面那些顯得有些傲慢、但他覺得蠻有道理的話吞回肚里。

    “但是我還是沒法像他那么大度，我就是屬于很容易被別人影響的那種人。我從小就特別介意別人的眼光，我一開始想改，身邊的人也老勸我，說當明星就這樣，大家都是這樣過來的，習慣就好。但是我不行，沒法習慣，也沒法把那些罵人的話當空氣，就特別氣餒。然后就又有人告訴我，過于在意別人的眼光不好，但是毫不介意別人的眼光也是不可能的，包括看到那些辣眼睛的話完全不生氣也是不可能的。因為我們?nèi)司褪侨壕觿游锫?，都群居了那么那么多年，我們的基因就告訴我們不能不介意別人對自己的看法。還有孔老夫子也教育了我們那么那么多年了，教給我們知恥，那我們聽到那些有辱斯文的話肯定也會生氣呀——咦？你們是不是不喜歡聽我說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