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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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戈以為他是單純的害羞,欺身過去,撫摸起他的后背,柔聲哄慰著:“你吃過我的,我也吃一次你的,是不是正好?”他說話時,濕乎乎的嘴唇碰碰凌笳樂的后頸,又碰碰他的耳朵。 而他空著的那只手也沒閑著,無意識地沿著安全帶從凌笳樂的那邊肩膀滑到兩人之間的卡扣上,拽了拽,紋絲不動。他自己都沒意識到這樣一個動作帶給他怎樣的安全感,只覺得心情忽然激越起來,扶著凌笳樂的肩膀?qū)⑷宿D(zhuǎn)過頭,有些強勢地再度吻了上去。 凌笳樂卻躲他的嘴唇,沈戈笑起來,抬手用手背抹了下嘴唇,濕乎乎的,“你自己還嫌棄?” 凌笳樂用兩只手掩住自己的神情,像是疲憊不堪似的,“你把我放這兒吧?!?/br> 沈戈愣了愣,再一次確認(rèn)他的安全帶綁得好好的。這會兒他才明白自己這一舉動背后的含義,可一弄明白這個,就更意識到自己可笑——一條安全帶怎么能把人栓住呢。 然而比這更可笑的是什么?是他企圖用這種卑劣的手段留住凌笳樂,企圖用rou體的快感勾起他對過往美好的懷念…… 沈戈忽生驚恐,他竟然在這一刻理解了王序。 凌笳樂在自己的手掌里做了個深呼吸,扭過臉對沈戈說:“我現(xiàn)在回去,假裝是出來跑步?!?/br> 哦,他還在考慮那個節(jié)目,考慮房子里的監(jiān)控。沈戈恍然大悟。 他已經(jīng)不懷疑了,凌笳樂對他是有舊情的。 然而人果然是永遠(yuǎn)都不會滿足的,不知道他心里有沒有自己的時候,就想著,只要他還愛自己一點點,就夠了;可一旦知道他還愛著自己,就希望他能更愛自己一點,開始多出一個有又一個的奢求。 他在來的路上還這樣想:只要凌笳樂對自己還有一絲一毫的感情,他就心滿意足了。 可是現(xiàn)在他確信了,凌笳樂對自己不止是“一絲一毫”、“一星半點”,可越是這樣確信,他就越忍不住失望。多少深情厚誼和戀戀不舍,最終還是敵不過這樣那樣的理由。 沈戈給自己也系上安全帶,啟動了車子。 凌笳樂那邊不安地動了動,得到沈戈的安撫:“我?guī)闳ベI點兒吃的東西,明天你們出去可以帶著,就當(dāng)是我請大家的,節(jié)目里也解釋得過去。”他沒有轉(zhuǎn)頭,只是用眼角往那邊看了一下,“很快,買完我就——”他咬咬牙,“送你回去?!?/br> 已經(jīng)比預(yù)想的要好了,他一邊開車一邊對自己說。他最開始預(yù)想的最壞的結(jié)果比這個遭糕多了,比如凌笳樂怪他不請自來,打他個措手不及;比如凌笳樂極力在別人面前與他劃清界限,不肯與他說話,等等…… 已經(jīng)比預(yù)想的好太多了,應(yīng)該滿足。沈戈向右打了下方向盤,駛進(jìn)一條更加幽暗的街道,在酸澀的心情中地勸慰自己。 他們很快就遇到一家加油站,里面的小商店還在營業(yè)中。 沈戈駛進(jìn)去,停在一個加油的機器旁邊,對凌笳樂說:“你去里面買點兒面包餅干之類的好攜帶的東西。你們明天不是要爬山嗎?肯定不好買吃的?!彼麖腻X包里拿出一張信用卡,“這張卡可以用,密碼是3386?!?/br> 凌笳樂接過信用卡,低著頭,用手指輕輕摩挲兩下,終于抬起頭看他:“沈戈,我對不起你?!?/br> 沈戈趕緊扭過頭去,背對著他掐了下眉心,把眼底那點兒酸澀壓回去,然后才轉(zhuǎn)過頭來,竟然還能笑出來,“感情的事,沒有什么對得起對不起的。”他頓了頓,像是要連帶自己一起安撫,“我能理解你,人活著不能只為了風(fēng)花雪月,這次是我欠考慮。你放心,我會處理好的,不會給你惹麻煩?!?/br> 凌笳樂沒再說什么,只是極為哀傷地最后看了他一眼,推門下了車。 凌笳樂心不在焉地在小店里挑了一袋餅干,透過商店的玻璃窗看著外面的沈戈。 沈戈的車停在最近的加油機旁,側(cè)身對著商店,他將油槍卡在油箱口上,眼睛看著地面,亦是滿腹心事的樣子。 油加滿后的提示音喚回沈戈的注意力,他把油槍從車上取下來掛回加油機上,卻是愣住了。 凌笳樂透過窗玻璃,看見沈戈對著加油機愣了一會兒,轉(zhuǎn)身在輪胎上用力踢了一腳,然后懊喪地蹲了下去。 凌笳樂趕緊放下餅干沖出去,“怎么了?” 沈戈立刻站起來,絕不讓他看見自己的狼狽。他來的路上告誡了自己一路,十多個小時,他一直叮囑自己:這一回絕對不能再那么狼狽,就算失敗,也要體體面面的,給凌笳樂留一個漂亮的印象。 凌笳樂從沒見過他這樣沮喪過,不由擔(dān)心地又問了一遍:“到底怎么了?” 沈戈拿出手機查了個號碼,撥出去,等電話接通的時候抽空對凌笳樂說:“車壞了,我叫輛出租出送你回去?!?/br> 凌笳樂一把奪過他的手機,掛斷電話,“車壞了?怎么回事?你幾點的飛機?” 沈戈向他伸手,“三點多,把手機給我吧,沒事,我能處理得好?!?/br> 凌笳樂急道:“你怎么處理啊?這大半夜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二點了……你怎么還車?”他在歐洲待了兩天,已經(jīng)領(lǐng)教了這邊的服務(wù)行業(yè)有多不體貼。 沈戈壓了這么久的情緒,最后竟是被他這突來的關(guān)心點著的:“那怎么辦?我來不來得及還車,趕不趕得上飛機,跟你有關(guān)系嗎!”但他馬上就熄了氣焰,“對不起……”他頓了頓,做了個深呼吸,再度朝凌笳樂伸出手,“把手機還給我吧,我給你叫出租車,半夜不好叫車,估計得等挺長時間的,你就,別耽擱了,對你不好?!?/br> 凌笳樂把他的手機抱在胸前,就像他們上午玩的那個游戲,把那些獎?wù)吕卫巫o(hù)在手里。只是上午玩游戲的時候,他是笑的,現(xiàn)在卻是哭的,他蹲在地上,縮起腦袋,全身都哭得一顫一顫的,“沈戈,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了……” 沈戈也蹲下來,摸摸他的頭,“我懂……”他眨了眨眼,眨下兩滴淚來,“是我不好……我要是……”他深深地嘆了口氣,把這一年來最大的后悔傾吐出來,“我當(dāng)初要是沒有提前離組就好了?!?/br> 可是如果當(dāng)初沒有提前離組,沒有《無色天》,他就不會有今天。他賺到了錢,給爺爺奶奶換了更舒服的房子——那房子冬暖夏涼,陽光充足,離公園比以前更近,而且因為是高端小區(qū)旁邊的公園,再也不像從前那個公園那樣擁擠喧鬧,能讓兩個老人的晨練清清靜靜的;今年年中,他爺爺?shù)艘货?,老人家摔跤都是小事,但因為他有了錢,可以住最好的醫(yī)院、請最好的護(hù)工、選最好的醫(yī)療手段,老人家少受罪。 醫(yī)生護(hù)士都說他孝順,說老爺子有福氣,這么大歲數(shù)跌一跤能恢復(fù)得這么好,真難得。 但沈戈心里清楚,這一切都只是因為他有錢了,而之所以有錢,是因為他出了名。就在此刻,鄭經(jīng)紀(jì)的桌頭還摞著厚厚一疊劇本呢,就等他拍完《福簽餅》以后細(xì)細(xì)地挑。 如果現(xiàn)在讓他放棄眼前的一切,讓他回去送外賣,或者去那個ag,他還受得了嗎?他受不了。所以他理解凌笳樂,理解凌笳樂再也不想讓自己的私生活成為網(wǎng)上被娛樂的焦點,再也不想被掛上賣腐的標(biāo)簽……他理解凌笳樂所有的擔(dān)憂與恐懼,人有很多事要cao心,愛情永遠(yuǎn)都不是排在第一位的那個。 他脫下西服外套披到凌笳樂肩上,扶著他的腦袋讓他抬起頭,沒料到被凌笳樂看到自己的眼淚,他都沒料到自己哭了,還柔聲勸說對方:“樂樂,把手機給我吧,我先給你叫車。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說吧。你懂我的心意,我也知道你的,只要你還愿意等——” 他忽然頓住口,忙拉著凌笳樂站起來。原來是加油站的工作人員從商店里出來了,見兩人這副淚眼婆娑的模樣,臉色頓時變得有些尷尬,問他們是不是需要幫助。 沈戈看到凌笳樂飛快地擦臉才意識到什么,亦很尷尬地抹抹臉,羞愧道:“我……加錯油了。” 加油站的工作人員對這種低級錯誤顯出極無奈的表情,忍不住批評了一句:“如果心情很不平靜的話,就不應(yīng)該開車?!?/br> 幸好沈戈剛才及時反應(yīng)過來,沒有啟動車子,這樣就比較好處理了。這個工作人員英語不是太好,兩人不太順暢地交流了一會兒,沈戈得知這種情況需要把車?yán)叫捃噺S清空油箱,需要三四個小時。 沈戈一聽“三四個小時”,就嘆了口氣。他真是來錯了。 凌笳樂不給他手機,沈戈也不強管他要,向加油站的工作人員借了座機給出租車公司打電話,沒人接……他又給租車行打電話、給保險公司打電話、給拖車公司打電話,也都打不通…… 加油站的工作人員替他吐槽:“這里就是這樣,尤其到了晚上,多打幾次可能能打通?!?/br> 沈戈一時也不知是該先改機票,還是先向劇組請假,還是先給鄭經(jīng)紀(jì)請罪……他郁悶地將手肘支在柜臺上,用手撐住額頭,喃喃道:“我怎么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凌笳樂看見他一向挺直的脊背塌下去了。 他試探地伸出手,握住沈戈的,沈戈立刻站直了身子看向他。 “要不,你把車留下,自己先打車去機場,等天亮了,我讓節(jié)目組幫你修車,再把車還回去?!?/br> 沈戈立刻否決了,“我不能給你添這種麻煩?!比缓笥珠_始新一輪的撥電話。 凌笳樂心里一酸,又小聲說了一聲:“對不起?!?/br> 沈戈撥號碼的手指頓了一下,“怎么能怪你?” “你別給我叫出租,我……我在這兒陪你?!彪m然他知道自己不怎么中用,但是沈戈狀態(tài)這么差,他實在不放心把人就這么留在異國凌晨的街上。 沈戈舉著聽筒做了個深呼吸,“隨便你。”說完就繼續(xù)找拖車。 最后終于撥通了租車行的電話,租車行的工作人員英語也一般,兩人費力地交流著,對方表示可以幫他們聯(lián)系拖車公司,沈戈剛松一口氣,對方又打過電話來,說拖車聯(lián)系好了,需要兩個小時才能到他們的位置,而沈戈本人也需要留在原地。 沈戈不再攆凌笳樂走,他便把手機還給沈戈。沈戈向?qū)а菡埣?,凌晨四點的飛機肯定是趕不上了,如果不再出別的亂子,他可以去法蘭克福坐一趟中午直飛的航班。 導(dǎo)演那邊還是休息時間,沈戈為工作的事打擾對方,還是這種事,感到極為羞愧,向?qū)Ψ竭B連道歉。對方倒是很豁達(dá),反倒勸他寬心,愿意為他破例調(diào)整拍攝計劃。 之后便稍微順利了一些,他退掉機票,又訂好新機票,再看眼時間,已經(jīng)是凌晨一點。 沈戈向加油站的工作人員道了謝,向凌笳樂要煙。 凌笳樂沒反應(yīng)過來,沈戈就直接從他披著的西服外套里摸出煙盒和打火機,徑自走出了商店。 他走出去很遠(yuǎn)才點了煙,凌笳樂一直跟著他,默默地看他在黑夜里吐出白霧。 “你現(xiàn)在煙癮很大嗎?”凌笳樂想起沈戈和那兩個攝像師一起抽的那支煙;沈戈還會開車了,比他開得還熟練;他穿衣服的風(fēng)格也和以前很不一樣,更成熟、更莊重。 沈戈單手撣了撣煙灰,“一點了,你怎么跟那邊解釋?” 凌笳樂眼珠晃了晃,“再說吧……” 沈戈低笑了一聲,像是在嘲笑他:“再說吧?你真不回去?再晚就更不好叫車了……” 凌笳樂試探而請求地說道:“你讓我陪著你吧,你自己,我不放心?!?/br> 沈戈睥睨著他,滿眼挑釁:“等車子拖走了我要去酒店,你也一起去?” 凌笳樂愣了一下,輕輕地“哦”了一聲,他心里甚至還有些高興,終于可以彌補沈戈了。 沈戈氣得在他屁股上用力抽了一下,“我缺你這一回嗎?”凌笳樂萬萬沒料到他會這樣,驚得險些跳起來,捂著屁股驚詫地看著他。 沈戈又給他另一邊屁股來了一下,“你是屬小毛驢的?不給抽一下就不往前走!”他十分粗魯?shù)匕蚜梵諛窋堖M(jìn)懷里,“你就跟我吧,你太會折磨人,一般人真受不了?!变摻铊F骨都得被他折磨化了。 第121章 他們自己的故事 凌笳樂昏頭昏腦地被他攬著往回走,時不時擔(dān)憂地看沈戈一眼,不理解他這突來的由怒轉(zhuǎn)喜。他真有點擔(dān)心真是因為自己“太會折磨人”,把沈戈給折磨得不正常了…… “沈戈,你……”他躊躇著,不知道該怎么問,頭頂卻落了一個吻。 沈戈攬著他的那條手臂緊了緊,無比滿足地嘆道:“你愿意留下來?!闭f完又親了一下,比第一個吻的時間更長了些。 凌笳樂盲目地被他帶著往前走,一開始覺得頭頂剛被親的那塊兒要著火了,過了一會兒又覺得那一塊兒涼下來,腦袋開始變得輕盈,頭發(fā)絲兒似乎都被微風(fēng)吹起來,輕飄飄地在他頭頂亂舞。 他抬手摸了摸,頭發(fā)都乖乖地趴在頭頂呢。 他依舊沒弄明白沈戈為什么突然就不沮喪了,更不明白兩人怎么一下子就變得這么親密。雖然這一整天,兩人的身體貼近過很多次,尤其是剛才……可那種沖得天靈蓋都哆嗦的快感也比不過現(xiàn)在。 現(xiàn)在,沈戈的手臂這樣用力地?fù)е杏X自己的心臟都被他熱乎乎地抱住了。 快走到加油站時,凌笳樂停下了,從沈戈懷里輕輕地掙出來,“你怎么說我是驢?” 沈戈咧嘴笑著低頭看他,眼神很亮。凌笳樂被他看得心頭一顫,恍然覺得好像回到兩人剛確定關(guān)系那會兒……那時候可真好啊。 “驢不就是不抽不往前走嗎?你也是,非得對你兇一點,你才肯……”沈戈想說他“表露真情”,可話到嘴邊就不自信了,頓了半晌,最終沒把那句話說完。 凌笳樂仰頭看著他,忽然生出些委屈,“我不是因為你態(tài)度不好才留下來的……” 他是看不得沈戈那么沮喪,可是沈戈認(rèn)為他對其他所有人都比對他好。 “我發(fā)現(xiàn)你對別人都挺好的?!鄙蚋戤?dāng)時這樣說的。凌笳樂在心里罵自己“大壞蛋”。 沈戈壓低了頭使勁兒看他,這里太黑了,盧森堡挺富裕的城市,怎么路燈放得那么稀疏呢?可是在這種夜的朦朧里,凌笳樂那雙眼睛才顯得尤其的動人。 他牽起凌笳樂的手,拇指在他手背上摩挲了一下。兩人繼續(xù)向加油站走去。 加油站的工作人員值夜班大約也很無聊,一見兩人走近就從店里出來,沖他們笑著說了什么。 凌笳樂很不自在,想把手從沈戈手里抽出來,被沈戈緊緊握著不撒手。 “他說什么?” “他讓我把車推到那邊的空地上?!?/br> “哦……”凌笳樂看向那輛看起來挺沉的車。 “他還問……我們是不是和好了。”沈戈試探道。 凌笳樂的眼睛依舊朝向那輛汽車,沒有做聲,但也沒有再試圖把手拿走。 沈戈壓下心底小小的失落,轉(zhuǎn)口問道:“一會兒我推車的時候,你能不能幫我掌著方向盤?” 凌笳樂微微松了口氣,“嗯……”又想著,這算不算是前功盡棄了?可他又跟今天白天時一樣,并沒有覺得懊喪,反而還有一些抑制不住的高興,像是種子破土那樣蓄著勢,蠢蠢欲動地往外冒頭。他已經(jīng)有種預(yù)感,等它們真的破土而出,那生長就不由他掌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