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是前世，”她攥緊了他的胳膊，神色認(rèn)真，“叔叔，若我說，這世上是有前世今生的，你方才所說的并非夢境，而是上輩子真真切切發(fā)生的事，你信嗎？”

    第71章

    前世？

    上輩子？

    蕭歟攏著眉, 顯然不太明白華枝在說些什么。

    華枝亦是知曉，自己此番言論就像是無稽之談，無論換了誰都不會相信。

    可她還是微微揚起聲音，一五一十地道：“若我說，你我之間, 是有前世的, 你會信么？”

    “叔叔, 你會信我的話嗎？”

    “信?！?/br>
    出乎意料的是，蕭歟并未懷疑, 稍稍點頭，應(yīng)聲。

    華枝微怔。

    又聽他道：“你說的, 我都信?！?/br>
    女子心頭兀地一暖, 眼眶也有些發(fā)紅。

    她又將蕭歟的胳膊攥緊了些，男子只覺得自己小臂上的力道逐漸加重, 便伸出另一只手來，覆在其上。

    “其實，你不信也無妨, 畢竟這般荒唐的事……又有誰會相信我是多活了一輩子的人，”華枝垂下頭, “上一世，我與叔叔不甚相識, 只記得你是萬人景仰、敬畏的祁王殿下。我是蕭景明的太子妃，幾乎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按著所有人期望那般嫁入東宮, 你也成為了我的叔父?！?/br>
    說到這兒，少女的話稍稍停了停。她微揚起頭，打量了一眼男子的神色，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華枝感覺到自己正抓著的那只小臂微微一僵。

    蕭歟也望過來，眼神與語氣之中，皆是滿滿的探尋。

    “然后呢？”

    “蕭景明亦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上位，成為一代新君。但令我從未想到的是，他登基之后便徹底換了一張面孔。封我為美人、置于華春宮，寵幸我的庶妹孫玉椏。”

    “而后，又過河拆橋，以莫須有之罪，將我父親收押大理寺。我華家慘遭抄家，阿爹、阿瑯被賜死，而華春宮——”

    她又是一頓，睫毛輕輕顫抖，“也成為了一處冷宮。”

    蕭歟一默。

    屋外忽然有一道冷風(fēng)吹來，蕭歟便披著衣服下床去，將窗戶又關(guān)嚴(yán)實了些。

    回過頭時，正見著少女坐在床邊，兩手將腿屈膝抱著，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那時，我也未想過，會與你有什么交集，更未想過，我死了之后，還能再活一世?！?/br>
    “死、死了？”

    蕭歟愣了愣，“這是什么意思？”

    華枝揚起臉，將幾縷發(fā)絲別至耳后。她披散著長發(fā)，素白色的被褥裹在胸前，露出一點圓潤的肩頭。

    “蕭景明上位，過河拆橋，既然是要將華家都趕盡殺絕，又怎能留下我？”

    即便她不自裁，即便是蕭景明一時憐憫留下了她?？扇A家已經(jīng)沒了，阿爹和阿瑯也去了，獨留她一人在世上茍活又有何意義？

    身為女子，她僅會吟詩作賦、刺繡女工，若說復(fù)仇，她又有何能耐？

    她死了，死在了蕭歟入京的那一天。

    后面的話，華枝卻未多說，她只是抬頭，靜靜地瞧著蕭歟。她怕她說了，對方會認(rèn)為自己這一世地接近他是別有用心的。

    可偏偏蕭歟又是個極聰慧的人，他轉(zhuǎn)過頭去，問她：“那我呢？上輩子，我的下場又如何？”

    “你……”

    華枝一頓，抬起一雙眸。眸底落了些月色，明媚皎潔。

    “你帶著鐵騎，踏破宮門，將蕭景明取而代之?！?/br>
    登上皇位，穿上龍袍，成為大蕭最尊貴的男人。

    此言一出，蕭歟便結(jié)結(jié)實實地愣在了那里。

    取……蕭景明而代之？

    他不敢相信，上一世，自己也打定了主意，要……謀反嗎？

    自己這是，當(dāng)了兩輩子的佞臣嗎……

    一瞬間，他的呼吸一促，華枝看著男子的臉色變了變，在月色之下竟然有些發(fā)白。

    他搞不明白。

    這一世，他想起兵，是有意圖的。他一向是愛惜羽毛之人，母親確實是被他們害死的，可即便是他起兵了，也無法挽回母親逝去的事實?；实鄞_實是棄天下蒼生于不顧，但昏君在上，他亦可以當(dāng)一命庸臣，為何會選擇這樣一條鋌而走險之路呢？

    這一世，若不是她，若不是華枝。

    如若不是她——

    猛地，他渾身一震，望向身前女子。

    女子正坐在床上，兩手抱著腿，烏發(fā)如瀑般垂下，乖順地貼在她微裸的后背之處。

    竟叫他不自覺地想起一首詩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好逑這般佳人女子。

    蕭歟邁開步，上前去，顫抖著聲音，問：“上一輩子，我也舉兵……謀反？”

    華枝沒有注意到他話語中的那個“也”字，點了點頭。

    男子將眼緩緩闔上。

    原來如此。

    竟然如此。

    他一笑，上前，坐于床邊。蕭歟披著外袍，衣袖尚還有些寬大，他沉下身的那一瞬，倏地有東西從他的袖子中掉落，“咣當(dāng)”一聲，砸在地上。

    蕭歟不以為意，俯身去撿。

    誰料華枝一件他手中之物，面色竟一變，輕喚出聲來：

    “等等?！?/br>
    蕭歟動作一頓，偏過頭，“怎么了？”

    華枝湊上前去，將手從被子里伸出來，“這、這把匕首，能不能讓我看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