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璃低下頭，對著話筒說：“在座的各位來賓，你們好，我是赤月帝國的公主，蘇璃。謝謝你們來參加我的生日宴會。”

    她平時雖然驕縱，但在大場合向來深得蘇釋耶真?zhèn)鳎騺韮?yōu)雅從容，大方得體，加上這一張五官頂配的臉，說是“海洋第一公主”，名副其實。

    全場響起了熱烈的掌聲。所有人都陶醉在公主的魅力中，唯獨梵梨，一個人躲在最偏僻的小角落，看著蘇釋耶唯一的女兒散發(fā)耀眼榮光。而臺下，蘇釋耶和戈茜坐在一起。蘇釋耶看著蘇璃，戈茜看著蘇釋耶。

    如今，他有了女兒，有了女朋友，有了帝國，有了新的生活……

    而就在半個小時以前，她還沉浸在寫滿他的回憶中不可自拔。

    真可悲。

    梵梨撥了撥額前的頭發(fā)，然后無力地捂住眼睛，沉默傾聽著宴會上數(shù)不清的熱鬧，只覺得心情很亂，于是悄無聲息地走到了回憶神殿外。

    黑夜籠罩下來，四周只有與神殿相比小如積木的村落，海床上布滿了毛毯一樣的細(xì)菌墊；還有把神殿夾在中間的兩座海底巨山，它們高高聳立在深海中，形成了一道將村落揣入懷中的大峽谷。海底山的峭壁上有成片純白色的海葵，精致的壁紙一般。遠(yuǎn)處有被壓平的沙堡，里面住著世界上最大的單細(xì)胞生物——長達10厘米、長著絲狀假足的有孔蟲，無細(xì)胞壁，只有細(xì)胞核。

    外面雖然寂寞，但相比室內(nèi)，更能令梵梨感到平靜。她慢慢繞到神殿外墻前，靠在一扇高高的彩繪玻璃窗下，見它在石柱上投落被剪碎的方形彩光，嘆了一口氣，往上看去。

    但這里是海底1.1萬米的超深淵帶，沒有光，沒有魚群，沒有希望，連新種獅子魚都無法在這里存活。

    在回憶神殿外，只有失去氣囊保護便會奪走她性命的水壓。

    “這里沒有月色可供你欣賞，回去吧?！?/br>
    聽見這個聲音，梵梨迅速抬起頭，背脊僵硬：“您怎么出來了？”

    站在不遠(yuǎn)處的男人是蘇釋耶。從成立帝國后，蘇釋耶都穿著很簡單。這一晚，他戴著赤月王額飾、紅鉆耳墜和重疊的寶石項鏈，身姿修長，披風(fēng)曳地，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打扮得如此隆重了，足見女兒對他的重要性。

    但看見梵梨，他卻沒有露出一絲父親該有的慈愛，反而是優(yōu)雅地走向梵梨，滿眼桃花地笑著：“想回光海了，對么。”

    “沒想那么多，只是出來透透氣?！?/br>
    “真的一點也不想？”

    梵梨老實地?fù)u搖頭：“我在這里有工作要做，沒那么感情用事?！?/br>
    “果然是我熟悉的那個蘇伊大神使，只要是為了達到目標(biāo)，可以保持絕對冷酷，連對自己都不放過?！碧K釋耶輕輕拍了兩下掌，為她喝彩，“我們都知道你嫁給加斯希天和莫爾黑喬的原因。我就很好奇一件事：你為什么要嫁給韶安？”

    信息量太大，梵梨詫異得說不出話。

    “你和韶安閃婚閃離的事還是秘密吧?！笨匆娝纳袂椋K釋耶卻沒受到半點影響，還是溫柔地說道，“為了我可愛的meimei，我當(dāng)然要守住秘密。”

    “我和韶安離婚，果然是你搞的鬼??！”梵梨有些怒了，“你威脅過他，是不是？”

    “搞軍事的人，對武器總會有敬畏之心。我只是給他看了看帝國的戰(zhàn)艦和武器，他就軟得像只海兔一樣，還沒談判，就答應(yīng)我的所有要求了。包括拋棄你。”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怕他和琉璃軍團聯(lián)盟，是不是？”

    “十個韶安的軍閥都打不過我一個師。我真的好怕他。”

    一個月以前，這話如果讓紅月海的人聽到，可能都會笑掉大牙。但真的來到了深淵帝國，梵梨知道，蘇釋耶說的是真話。她告訴自己不能沖動，不要激怒這個男人，放緩了語調(diào)說：“算了，沒事，都過去了，那就讓它過去吧?！?/br>
    “怎么，害怕了？”蘇釋耶抬眼，用一種無辜的眼神看著她，樣子是該死的好看，深不可測的性格是該死的可怕。

    “我相信你的為人。你答應(yīng)過我不會動光海，你不會出爾反爾的。”說是這樣說，梵梨心里卻很沒數(shù)。

    “好的，我不出爾反爾?！?/br>
    看見蘇釋耶的笑，梵梨立刻懂了：政治家，尤其是蘇釋耶為代表的政治家，做出的任何承諾都是模棱兩可的。就算簽了協(xié)議，他都有辦法用別的理由推翻自己的承諾。她急道：“蘇釋耶??！”

    “嗯？”

    “你到底想光海做什么，或者想對光海做什么，你有什么目的，直接說。什么都是可以談的，你不要這樣講話?！?/br>
    “我不想‘光?！鍪裁矗蚁搿夂４笊袷埂鍪裁?。”

    梵梨愣了一下：“你想我做什么？”

    “把我伺候好就可以了?！碧K釋耶指了指地面，微微笑道，“把上衣掀起來，然后跪下來。”

    第101章

    梵梨長時間沒有說話。蘇釋耶也不急, 只是從容地等著她。

    漫長的四十多秒過去，她在他腿前跪了下來，但沒有任何動靜。

    對蘇釋耶而言, 別說女人為他做這種事, 就算是女人說懷上他的孩子、不要撫養(yǎng)費，他也不會覺得奇怪。確切說, 這種事每隔幾天就會發(fā)生一次。但做到這個份上的人是梵梨，他就震驚了很久。

    “蘇釋耶，我有三件事想告訴你?！?/br>
    “說?！?/br>
    “第一，你有女朋友。對我而言，她只是一個陌生人，她如果因為我對你做這種事感到痛苦, 我是不會有任何感覺的。但是，傷害她的人就是你了。你想好要不要這么做?！?/br>
    “然后？”

    “第二, 我不相信你真的會攻打光海。”見蘇釋耶只是平靜地看著自己, 沒有反駁, 梵梨頓了頓, 說道, “深淵帝國在暗海確實是最強的軍事大國, 但依然沒有統(tǒng)一。風(fēng)歌之脊、罪惡鯊巢, 都不聽你的話, 不是么。暗海的鯊族似乎比光海的更野性。借著地理優(yōu)勢，他們抵抗了帝國軍隊的入侵。暗海的領(lǐng)地，也不像很多帝國公民想得那么好打吧。把帝都主力軍調(diào)過去可以拿下，但損兵折將，得不償失。況且，以前任獨裁官蘇釋耶大人的疑心病, 恐怕沒辦法對那些臣服的聯(lián)盟國完全信任?？傊?，要爭第一，很容易；變成唯一，幾乎不可能實現(xiàn)?！?/br>
    蘇釋耶抱著胳膊，不置可否。

    “所以，我隨便猜猜，蘇釋耶陛下現(xiàn)在想執(zhí)行的是遠(yuǎn)交近攻策略。和光海搞好關(guān)系，在暗海展示自己的國際關(guān)系，也是向這些不聽話的小國施加壓力的方式?！?/br>
    “分析得頭頭是道。”蘇釋耶輕微挑起一邊眉毛，不慌不忙地說道，“你既然如此篤定我不會攻打光海，為什么還要屈服呢？”

    “這就是我想說的第三件事?！闭f到這里，梵梨提起一口氣，屏住呼吸，“我是自愿這么做的。”

    “什么意思？”蘇釋耶忽然凝神。

    剛才，梵梨反復(fù)問了自己一個問題：如果提出這個要求的人是別的男人，如果這個男人和蘇釋耶一樣能威脅到光海的安慰，她愿不愿意做到這一步？

    答案是完全否定的。

    她愿意這樣做，僅僅是因為對他的愧疚，和愛。

    但她已經(jīng)沒資格和他說愛了。

    “如果這樣做能讓你快樂，我就愿意這么做。沒有什么外部原因?！?/br>
    “所以，你覺得這種事能讓我快樂？”蘇釋耶冷笑一聲，“隨便玩玩而已，你不會以為我還對你有什么感情吧？”

    “當(dāng)然不會?！?/br>
    “為了避免你多想，我還是把事情說清楚一些——我對現(xiàn)在的你，沒有任何想法。這么多年單身，也僅僅是因為工作繁忙，加上覺得女人來來去去都一個樣，有點索然無味了。你可別以為是我對你念念不忘，才刻意保持的單身?！?/br>
    “嗯，我知道。沒有多想?！辫罄姘央p手放在膝蓋上，雖是跪著，背脊卻挺得筆直，“對了，我是第一次cao作這種事，如果你感覺不夠舒服，不要怪我?！?/br>
    “第一次？我現(xiàn)在更加確信你是什么人了?？梢詾榱斯夂＃阏娴氖鞘裁炊伎梢宰?。什么都可以。真精彩。”說到這里，蘇釋耶笑著，瞳仁卻是一片黯淡，“我居然向你這種女人求過婚，我也很精彩。”

    梵梨沒有回應(yīng)，只是開始解他的皮帶。但他躲開了。

    他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得到羞辱她的效果，咂了咂嘴：“算了，我還是喜歡有情趣的性感女人。蘇伊大神使如此端莊，原諒我，提不起興趣?！闭f罷轉(zhuǎn)身走了。

    戈茜感覺特別糟糕。因為，蘇釋耶消失了很長一段時間，從側(cè)門進來。她就偷偷從側(cè)門出去，結(jié)果走了一段，看見梵梨正靠在柱子上走神。

    和康乃馨、風(fēng)晉的待遇一樣，戈茜一開始就被告知，這不是一段一夫一妻制的感情，不一定會走向婚姻。每次蘇釋耶攻擴張了領(lǐng)地，也免不了會去和新的美女調(diào)情，把對方迷得暈頭轉(zhuǎn)向。遇到蘇釋耶之前，那些美女中還是有一些忠貞烈女的，但真遇到他以后，她們很快都繳械投降了，恨不得把自己扒拉干凈，躺在床上等他。

    但蘇釋耶的表現(xiàn)格外奇怪，就跟個色老頭一樣，只撩不碰，把美女都分給手下。

    后來，戈茜隱隱約約從艾澤等老部下那里得知，四百多年前，他在光海被一個女人騙身騙心，最后還把他出賣了，以至于他現(xiàn)在對女人這種生物都提不起太大興趣，只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建設(shè)帝國上。

    不過是光海的女人。戈茜開始并沒太這傳聞當(dāng)回事。她對自己的美貌有信心，只要她待在他身邊，照顧好他的女兒，他最終的歸宿一定是她。

    可看見梵梨之后，她不這么想了。

    如果“那個女人”就是梵梨……那真的很可怕。

    戈茜第一時間就找到了公民院的總督導(dǎo)，把他帶到角落，告訴他自己的所見所聞。

    深淵帝國實行兩院議會制：精英院、公民院。前者主要由蘇釋耶的追隨者組成，后者大部分由深淵族本土領(lǐng)袖組成。公民院的總督導(dǎo)也兼職財政部議會大臣，是戈茜身后的支持者，就是公民院總督導(dǎo)，也是曾經(jīng)奈希國的總理大臣。因為帝國的財政主要掌握在王室財務(wù)官賽菲永手中，所以，公民院總督導(dǎo)基本上是一個虛職，在公民院并不受重用。

    但自從蘇釋耶和戈茜在一起之后，公民院議長都開始重視總督導(dǎo)和他背后的關(guān)系了。蘇釋耶剛對戈茜表示好感的第一天，總督導(dǎo)差點把自己的臉拍腫，簡直不敢相信，奈希國貴族們這么快就有重新獲得權(quán)力的機會。他一步步引導(dǎo)戈茜誘惑蘇釋耶，教她如何討好男人、欲擒故縱，把戈茜從未用在前夫身上的撩漢路數(shù)全都教了一遍。

    這意味著什么？他們不僅翻盤了，還可能在暗海登上權(quán)力的巔峰！

    此刻，他滿懷希望地打算聽好消息，結(jié)果遭到了晴天霹靂。

    “什么？！陛下和蘇伊？絕無可能！蘇伊的丈夫是莫爾黑喬啊，而且當(dāng)年她和陛下結(jié)那么大的仇，怎么可……”總督導(dǎo)聲音突然拔高，又趕緊平定情緒，思索了一會兒，“不。不對，讓我想想……”

    誠然，莫爾黑喬擁有的不僅僅是錢，還有成功與睿智帶給他的卓然氣質(zhì)。他是純種海神族，英俊、幽默，教養(yǎng)好，即便不說他的身份，拿著他的照片到暗海，都會有很多女人覺得這男人挺有魅力的。

    但是，如果和蘇釋耶陛下比呢？撇開赤月帝王這個身份，蘇釋耶陛下依然擁有足以讓所有少婦出軌的風(fēng)流外形。連他老婆都曾經(jīng)背著他對閨蜜說過很蠢的話：“我愛我的丈夫，但如果有機會和蘇釋耶陛下睡一覺玩玩，走腎不走心，那可真是無聊人生中的美好調(diào)味料了?！睔獾盟⒖叹腿ゴ蛴×穗x婚證書。但想了想，陛下也看不上她，也就作罷。

    連他那中年老婆都會說出這樣的話……

    蘇伊大神使，聞名光海的大美女，對等而敵對的關(guān)系，和陛下互相看對眼的概率有多高？

    總督導(dǎo)頭疼了：“真的不好辦。蘇釋耶是個很有雄才大略的君主，為了達到目標(biāo)，他可以不計前嫌，專注完成眼前的事。如果他的目標(biāo)是和光海聯(lián)盟，那他想和蘇伊搞好關(guān)系也是應(yīng)該的。”

    “現(xiàn)在我們該怎么辦呢？”戈茜哭喪著臉，“我不知道該怎么對付蘇伊，說實話，我看到她就覺得很焦慮，我……”

    “別急。搞好關(guān)系，不代表陛下就要去偷別人老婆。如果蘇伊和陛下真有一腿，曝光了可是丑聞。我們先慢慢觀察吧，你別急。也可能是你敏感了?！?/br>
    “是、是這樣嗎……”戈茜的眼中燃起了希望。

    “但你也別高興太早。有件事我還是得跟你說：蘇釋耶陛下不會娶你。所以，對你來說，最好的結(jié)果就是一直陪伴他，生下他的孩子，越多越好，主動放他出去玩，讓他朝三暮四，和無數(shù)女人風(fēng)流。當(dāng)他習(xí)慣了這樣的生活，就不會有給帝國搞一個王后的沖動了?！?/br>
    無奈他說了一堆，她只捕捉到了關(guān)鍵點：“他為什么不會娶我？”

    “蘇伊的背景，你有嗎？你看到她的焦慮感告訴了你實話。你要跟比你強那么多的男人在一起，那就只能當(dāng)情人，結(jié)婚不要想?！?/br>
    “我不信。之前有那么多情敵，你不都教我怎么擊敗她們了嗎？蘇釋耶陛下既然選放棄她們選擇我，那你也可以教我怎么讓他娶我啊……”

    “那是擊敗一群同樣可能成為陛下情人的對手。你有這資本。但想成為王后，你就算拿了辯論賽冠軍兼無盡電影節(jié)影后，也沒有可能。你現(xiàn)在就別東想西想的了，好好看好陛下，盡量減少他們在一起的頻率吧?！?/br>
    這番對話讓戈茜感到壓抑極了。過了一會兒，她在人群里看見了與人談笑風(fēng)生的蘇璃，拉了拉蘇璃的衣角，湊過去小聲說：“公主，有一件關(guān)于你父親的壞消息，你想知道嗎？”

    蘇璃神色立刻緊張了起來：“什么事？”

    “你答應(yīng)我不要說是我說的。”

    “好。”

    “他被我們的敵人纏上了。”戈茜把聲音壓得更低了一些，“蘇伊喜歡你父親，雖然她有丈夫，但可能會想為了你父親離婚，嫁到深淵來。這個女人結(jié)過那么多次婚，多有手段你應(yīng)該知道吧？到時候，你父親可能就不會再愛你了?！?/br>
    “惡心！”蘇璃氣得猛地轉(zhuǎn)過身去，“她以為她是誰，我爸才看不上她呢！”

    說完，她一肚子怒火地沖到了梵梨面前。

    “真是自以為是的光海大神使啊?！碧K璃抱著胳膊，“我就說你怎么明明不喜歡我，還來參加我的生日宴會，結(jié)果是另有所圖嘛。”

    “我沒有不喜歡你啊。”梵梨微微笑道，“赤月公主多可愛呀，全暗海第一美人，說的就是你吧?！?/br>
    梵梨本來顏值就爆棚，笑起來更是讓人如沐春風(fēng)。被這樣的美人夸贊，簡直就像喝了迷魂湯。蘇璃愣了一下，想硬氣一些，氣勢卻消減了大半，只能下意識看了一眼戈茜，向她尋求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