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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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他已經(jīng)受了那么重的傷,隨便找個魚餌都能殺了他,你怎么會追不上的?” 聽到那個“魚餌”,梵梨皺了皺眉:“我也不知道,他速度真的很快?!?/br> “是,有道理。失去焰之眼,以太之軀只是失去了奧術(shù)之力,但即便是重傷的情況,速度應(yīng)該也沒有影響?!?/br> “怎么了,他已經(jīng)失去焰之眼和權(quán)力了,以后就算回到光海,也不能再做什么事了吧?!?/br> “不一定?!毕L旖箲]地來回游動,用手按著額頭,半天才低聲說道,“我很擔(dān)心。你忘了嗎,深海里還有一個睡了很久的魔鬼?!?/br> 梵梨猛地抬頭。 糟了。她剛才一時心軟,忘記了這號人物。 “如果蘇釋耶喚醒他,和他聯(lián)手,光海就完了?!毕L爝屏诉谱?。 但是,他并沒有太多的時間顧慮未來。很快有士兵來報:“報告加斯殿下,星辰海上校羅加剛才戰(zhàn)敗,把他們的軍艦開往隕星海溝上方,熄火下墜入深淵,好像是,是追隨獨裁官去了?!?/br> “什么?!”希天驟然回頭。 “報告加斯殿下,羅加上校的三支部隊追隨羅加上校而去了!” “他們是去找蘇釋耶的?”希天來回游動,有些焦慮,“沒辦法追蹤他們?” “追蹤不了,我們的艦艇最深只能下潛到……” “算了!別說了,我知道!” 看見希天那么慌,梵梨說:“星辰海的軍艦也沒辦法下潛太深的,基本上到七百米以下就會扛不住水壓。他們?nèi)绻孀冯S蘇釋耶去了,要么死路一條,要么早晚得回來。不用著急?!?/br> “嗯?!毕L斐谅暤?,“我知道了。” 圣都軍戰(zhàn)敗的消息還沒正式出現(xiàn)在媒體中,但已經(jīng)傳到了圣都的上級海族圈里。昆蒂接到了父母的電話,也得知了這一消息。但對此她沒有任何感受,只是惡狠狠地看著眼前哭得梨花帶雨的女人。 “你這不要臉的東西!” 說罷,昆蒂用盡全身力氣,扇了賽菲晴一耳光! 她這一巴掌打得又快又重,賽菲晴躲不掉,重重摔到了地上。賽菲晴掩護著懷里的小生命,雙目含淚,空洞地看著艾倫空蕩蕩的病床,好像已經(jīng)失去了人生中所有的目標(biāo)。 “我們家如此信任你和你父母,結(jié)果你是怎么回饋我的?!”她看了一眼賽菲晴懷里的孩子,更是氣得暴跳如雷,“你居然還和艾倫生了這么一個東西!不要臉的臭女奴!!” “是我對不起你,昆蒂小姐……我也對不起艾倫,如果不是為了保護我和兒子,他也不會死……”她的眼中依然是一片虛無,但淚水再一次止不住流了出來。 這種懊悔、悲痛、絕望,昆蒂或許不能理解,但旁邊的夏彌卻能懂。這一刻,夏彌甚至有點羨慕晴。雖然地位不高,但她好歹還和艾倫有一個孩子。再看看那個襁褓里的小嬰兒,夏彌多想過去抱抱他——到艾倫死之前,她都沒機會碰一下艾倫的手。能抱一抱他的兒子,也不錯…… “現(xiàn)在說對不起有什么用,他已經(jīng)死了!你說得對,他就是為了救你這條賤命!”昆蒂氣得快要爆炸了,一邊罵一邊哭。 兩個女人對峙了很久,賽菲晴的目光卻對上了夏彌的視線。夏彌戴著圓框眼鏡,平時總是垂著腦袋,目光閃躲,實在是太害羞了。有時候她和賽菲晴出去,人家都會把她們倆的身份弄反。賽菲晴發(fā)現(xiàn),當(dāng)她看著自己兒子時,看上去溫柔、自信了很多。于是,賽菲晴抱著孩子慢慢站起來,游到了夏彌面前。 “夏彌,這是艾倫的孩子?!辟惙魄绨褢牙锏男∧泻⑼频搅讼膹浀膽牙铮贸錆M慈愛的目光看著兒子,“替艾倫好好照顧他,謝謝你。” 接下倆,她們倆的目光又一次碰撞了。幾秒的時間里,好像彼此都明白內(nèi)心的情感,也不再需要交流。 “夏彌,你不要抱那個狗崽子!我怕臟了你的手!”昆蒂怒道。 但夏彌沒有聽她的,接過了孩子。 賽菲晴知道,自己沒看錯人。 就把孩子的未來寄托給別人吧。她的一生,只要有艾倫就夠了。 她對昆蒂苦笑了一下:“其實,昆蒂小姐,艾倫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男人。他從小驕縱慣了,無法忍受別人挑戰(zhàn)他的男性權(quán)威。如果有女生這么做,哪怕他喜歡她,也會來來回回地作她。” 昆蒂完全沒聽出她的言外之意,只是呵斥道:“你現(xiàn)在是在炫耀?你這么了解他,知不知道他很怕寂寞的,那你怎么不陪他去死!” 就在昆蒂情緒還沒發(fā)完的時候,賽菲晴最后看了一眼孩子,又絕望地看了一眼墻壁,使出全身的力氣沖過去,腦袋在墻壁上炸開了花!鮮血濺在海水里,濺了昆蒂、夏彌還有男孩子一臉。 賽菲姐妹倆都露出了驚恐的表情。唯有小男孩,擦了擦臉頰,動了動小嘴,繼續(xù)睜著大眼睛,略帶笑意地看著夏彌。 “我……我是不是做了很可怕的事?”昆蒂拉了一下meimei的衣角,顫顫巍巍地往門外縮,“是因為我?” “當(dāng)然不是,jiejie。如果她這么聽你的話,也不會跟艾倫偷情,不是嗎?” “是,是啊……還是你看得清楚……” 夏彌當(dāng)然看得清楚。不管是在jiejie還是艾倫眼中,她自始至終都只是一個透明人而已。艾倫對昆蒂的尊重與神往、對賽菲晴的憐惜與疼愛,她都沒得到過。對艾倫來說,她只是令他反感的昆蒂的meimei,永遠都在看他的笑話。 如今艾倫和晴都死了,她忽然有了一種萬念俱灰的感覺。 就在這時,她們接到了一通來自父親的電話。這一通電話,徹底改變了她們后來的人生。 而在風(fēng)暴海,戰(zhàn)后局勢越來越嚴(yán)峻了。 “加斯殿下,琉璃軍團大將軍和奧達艾澤追隨獨裁官跳入深淵了?!?/br> “呵,奧達艾澤一直是蘇釋耶的狗,早就被馴化了,他跟過去,不奇怪。一個蠢貨,死路一條?!毕L炖湫?。 “加斯殿下,獨裁官整個秘書團隊也追隨獨裁官去了!” “又一堆蠢貨。他們?nèi)ズ昧?,反正下一屆獨裁官也不可能再用他們了。廢物留在光海,沒有任何意義?!?/br> “加斯殿下,圣都黨的第6大隊、第7大隊、第12大隊都開艦艇駛?cè)肷顪Y了!” “我知道了。想死的人很多?!?/br> “加斯殿下,賽菲永也跳了!” “什么?!”希天猛地站起來,“賽菲宗族的?怎么可能,復(fù)活海和蘇釋耶一直勢不兩立??!” “我、我們要去試圖阻止他們一下嗎?” “不用!”希天咬牙切齒道,“讓這些沖動的蠢貨后悔去吧。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留著他們毫無意義!” “加斯殿下——” “閉嘴!我現(xiàn)在忙,不想聽了!”希天大怒道,“退下!” “是、是……” 當(dāng)房間里真的只剩下一片死寂,希天來回游動,又覺得有些窒息,最后看向一直沒表態(tài)的梵梨:“看看你做的好事!” 但剛說完,他就后悔了。因為他知道,如果沒有梵梨,現(xiàn)在沉入深海的人說不定就是他和他父親。如果這時他再意氣用事,梵梨也被激怒、跟著跳了,那光海就完蛋了。但梵梨既沒沖動發(fā)言,也沒沖動行事,只是投以毫無感情的眼神,提了另一個問題:“你認(rèn)為我殺得了蘇釋耶?” 沒來由的感激之情,混入了希天爆炸的情緒。他深深蹙眉,又來回游了幾圈,轉(zhuǎn)移了怒氣:“這些人瘋了嗎?下去就是死!” “我們低估蘇釋耶的影響力了。外表那么冷酷無情的男人,其實還有這么多死心塌地的追隨者?!?/br> 希天又逡巡了半天,最后坐在角落的椅子上,雙手抱頭:“你去看看,我們還剩多少人。” “不用看。主要跑的都是奧達和賽菲兩個宗族,他們本來就不屬于我們的勢力,跟著走了也沒什么好遺憾的?!?/br> “可是他們跟的是蘇釋耶!” “現(xiàn)在我們又高估蘇釋耶太多了。他已經(jīng)被打得只剩一口氣了,即便活得下來,也翻不了身。深海的生存環(huán)境有多惡劣,可能超出了我們的想象?!?/br> 其實希天知道,梵梨還是給了他面子的。梵梨口中的“我們”從來都不是“我們”,是只有他而已。梵梨從來沒有低估過蘇釋耶,也沒有高估過蘇釋耶。反倒是他,一開始過于低看蘇釋耶,后來又過度畏懼他。在情感把控上,他和蘇釋耶,沒有一個人是梵梨的對手。 蘇釋耶向風(fēng)暴海發(fā)動進攻的那一天,他有四個半小時沒說話,一直在沉思,連兼特宗主都在電話里聽出了他的緊張。然后兼特宗主一直安慰他說:“別擔(dān)心,你要知道,蘇伊院士是幫你的。有蘇伊這個終極武器在,你還怕什么呢?” 聽到這個安慰,他覺得壓力緩解多了。 是,蘇伊是影響他和蘇釋耶勝負(fù)的人。她站在哪邊,哪邊就是贏家。她很早就站在他這邊了。蘇釋耶是必敗的。 現(xiàn)在想到這里,他又抬頭看了看梵梨,眼眶紅紅的:“你不會跟他走的,對不對?” 梵梨徐徐游到他面前,盤尾坐下。這個過程仿佛有一個小時那么長。她把手放在他的手背上,抬頭看著他,微微一笑:“希天,你應(yīng)該知道,我?guī)椭?,是因為在我心中,你是正確的,蘇釋耶是錯誤的。不是因為你強,或者蘇釋耶強。你不應(yīng)該問我,應(yīng)該相信自己?!?/br> “可是,蘇釋耶是你的哥哥……” “不管他是誰,我只追隨自己堅信的王道。只要你堅持這份王道,我就會永遠追隨你,只對你一人忠誠?!?/br> 他情緒緊繃太久,終于在某一秒垮了,嗚咽出聲。梵梨右手緊握他的手,對他行了左手禮:“期待你成為更加優(yōu)秀的領(lǐng)袖,加斯殿下。” “我會的。”希天雙手握住她的手,淚如泉涌,“只要你在,我就會的。” 梵梨靜靜地看著這個哭得像個孩子的男人,腦中浮現(xiàn)的卻是另一雙金色的眼睛。她能理解希天的痛苦和不安,知道怎么安慰他,才能讓他感覺好受一些;她也理解蘇釋耶為什么會放棄掙扎,是如何一步步心甘情愿走入她的圈套的。 經(jīng)歷了重重困難,她終于大局在握,把一切都發(fā)展成了她計劃的樣子。 但她也知道,她成功的決定性因素是,她找到了蘇釋耶的弱點。 曾經(jīng)她多次絕望,覺得戰(zhàn)勝不了蘇釋耶,因為不像夜迦有雙商、沒有野心,不像希天有野心和頭腦、沒有情商,也不像奧達宗族的大部分人,有野心和情商,頭腦不夠好使……蘇釋耶這個男人,野心極強,雙商太高,他沒有看不透的計謀,從不讓情緒改變他的規(guī)劃,為了達到目的,他什么樣的人都可以犧牲——這樣的人,怎么可能被打敗? 后來,她終于發(fā)現(xiàn)蘇釋耶藏在心底深處、生怕被所有人發(fā)現(xiàn)的弱點,并給了他致命一擊。 誰都想不到,蘇釋耶這樣一個男人,在愛情中竟然純粹得像個青蔥少年。他藏著掖著也沒用,她發(fā)現(xiàn)了。 對蘇伊的愛與恨,對梵梨的愛與憐惜。不管是哪個她,都會讓他暴露出一身破綻。 希天可以哭,蘇釋耶可以哭,唯獨她不能哭。她如果哭,就太矯情了。因為在感情方面,她就是當(dāng)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壞人。壞人沒資格流淚。 她必須挺住,支持希天,追逐大家的理想,努力創(chuàng)造一個更好的新光海。 要問她是否心疼。那是肯定的。 要問她是否還愛蘇釋耶,也是肯定的。甚至可以說,如果對蘇釋耶的感情就是“愛”,那她這輩子只能愛這一次了。 但是,她扛得住。 陪希天睡著后,梵梨輕輕把門帶上,開始安排返回圣耶迦那的行程。 以蘇釋耶為中心的獨裁官政府被推翻后,全光海的所有新聞媒體都第一時間報道了此事。 落亞新聞的主持人描述圣都黨最后一支軍隊被擊潰實況時,5分21秒的時間里,結(jié)巴了13次,直到最后說出“全光海經(jīng)濟將萎縮6.5%,十年內(nèi)有望恢復(fù)5%”后,他才稍微正常了一些。 加斯宗主剛好看見了這條新聞,嫌棄地說,紅月海為什么不炒掉這種沒有職業(yè)cao守的主持人。他不知道,風(fēng)暴海的主持人是同樣的情況,只是風(fēng)暴海新聞不允許直播,被打回去重新錄制過了。 新的一輪獨裁官大選即將展開。 時隔多年,加斯宗族又一次回到了圣耶迦那,把兩個心腹推上了政治舞臺的幕前。 第一個是他們早就安排好的新任獨裁官杰力。加斯宗主并沒打算安排加斯姓氏的當(dāng)獨裁官,甚至在外面與政府撇清關(guān)系,只當(dāng)幕后推手。因為,蘇釋耶的政績實在太驚人,下一任獨裁官不管怎么優(yōu)秀都很難超越他,更別說是在這樣一場損失慘重的戰(zhàn)爭之后,經(jīng)濟狀況非常糟糕,需要很長時間修復(fù)。加斯宗族畢竟是宗神后裔,他們不可能容忍別人的過去抹滅他們的高貴。 回去以后,梵梨幾乎沒什么時間休息,全程都在參與各大宗族關(guān)于光海未來發(fā)展的各種會議。 忙碌到了7月29日,杰力很快上位了。速度快得跟趕投胎似的。 梵梨參加了杰力的獨裁官任職典禮,很快想起了蘇釋耶任職時的樣子。 不同于杰力的凝重,曾經(jīng)蘇釋耶任職時,面帶微笑。 別人都覺得,這個男人天生是為權(quán)力而誕生的。他不畏懼權(quán)力,不怕廝殺,他有可以把整個世界都才踩腳下的自信。 他的笑是浴火重生,是光海開啟嶄新時代的標(biāo)志。 但只有梵梨知道,蘇釋耶是一個很善于處理情緒的人。當(dāng)他心情愉悅的時候,只有眼角眉梢會露出點喜色——第一次打了勝仗時,所有軍人都在狂歡、扯著嗓門興奮大喊,當(dāng)時的蘇釋耶的喜悅也至多牽扯了一下眉毛;當(dāng)他情緒平穩(wěn)時,他看上去會像蟄伏在叢林里的狼;而當(dāng)他笑得越是意氣風(fēng)發(fā),其實內(nèi)心越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