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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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將這句震撼全家的話傳達(dá)給寧寧之后,鄭薇綺意味深長地拍了拍她肩膀:“同樣地,要想讓劍術(shù)精進(jìn), 必須犧牲大量時間和精力——來,跟我繼續(xù)練?!?/br> ——沒錯。師兄師姐不知是商量好了還是怎么,居然變著花樣地輪流來給她上課。 可憐寧寧年紀(jì)輕輕,就不得不親身經(jīng)歷不間斷的男女混合雙打,現(xiàn)如今累如老狗,實在經(jīng)不起接著折騰。 “就說我出去了!再見再見!” 寧寧說完就跑,完全不留給賀知洲反應(yīng)的時間。她之所以這么火急火燎,除了要避免再度淪為人間揮劍機(jī)器,還有另一個重要原因。 系統(tǒng)發(fā)布了新的任務(wù),讓她去清虛谷找一找溫鶴眠。 在原文里,裴寂占盡了小重山秘境的風(fēng)頭,原主得知后憤懣不已、妒恨難當(dāng),可偏生就天賦來看,又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他,左思右想之下,決定去清虛谷與溫鶴眠見上一面。 ——畢竟以先來后到的說法來看,若非生了場那么大的變故,多年前便在山下與她相遇的將星長老,其實才是寧寧真正的師尊。 原主企圖利用這一點,假惺惺地接近討好他,從而榨取后者身上僅存的剩余價值。沒想到在相處過程中的鄙夷之情自然流露,縱使極力隱藏,也還是被溫鶴眠察覺大半。 原著里是這樣描寫的。 [寧寧笑得溫和,眼底卻閃過一絲冷淡至極的厭惡之色,渾然不知被溫鶴眠盡數(shù)看在眼中。 她討好道:“寧寧一直沒忘記,您才是第一個賞識我的人。不知還有沒有那份福氣,能喚您聲師尊?!保?/br> 聊了沒兩句就原形畢露: [寧寧毫不掩飾來意:“聽聞將星長老劍術(shù)妙絕,若是能得到提點一二,我將不勝榮幸?!保?/br> 所以溫鶴眠理所當(dāng)然地更加討厭她。 俗話說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這樣想想,原主的形象實在有些過于凄慘。 背井離鄉(xiāng)求學(xué)在外,結(jié)果落得個師兄鄙視、師姐厭惡、師弟只當(dāng)她是個透明人的下場,盡心盡力在作死作妖,卻沒有一次成功過。 失敗率之高,簡直能夠直接接任灰太狼,去青青草原里捉小羊,必備臺詞只有一句:我一定會回來的。 清虛谷和上次來時沒太大變化,樹影交映、花香疊翠,寧寧行至半途,就聽見了熟悉的琴音。 雖然仍有郁結(jié),比起上回毫無希望可言的絕望,卻還是無形之中多出幾分期盼的意味。 如同陽光墜入迷霧陣陣的叢林里,清淺的淡淡光線在霧氣間彌漫滋生,染出片片亮瑩瑩的色澤,把空寂幽然的氛圍陡然破開。 忽然琴聲驟然停下。 溫鶴眠看見了她。 昔日叱咤風(fēng)云的將星長老如今成了病秧子,安靜坐在樹下時,蒼白面龐被陽光照射得近乎透明。 他身著一件繡了雪白云紋的淡藍(lán)長袍,長發(fā)不扎不束,如同上好的錦緞。鬢若刀裁,如墨眉眼冷冷清清,在與她四目相對的剎那,露出些許訝然的神色。 寧寧這回是為了特意求人家而來,自然不可能做出頤指氣使的模樣,因此禮貌性笑了笑:“將星長老。” 溫鶴眠神色淡淡地望著她。 自從上次與寧寧偶遇,再收到她寄來的信件,他在一夜之中思考良多。 他如今雖然已修為盡失,腦子里卻記著多不勝數(shù)的絕世功法。這姑娘出現(xiàn)得不明不白,如果一切靠近,都只是她為了騙取信任而設(shè)下的局—— 這并非沒有可能。 或是說,對于他這種無人愿意接近的廢人而言,這種可能性要占絕大多數(shù)。 溫鶴眠穩(wěn)下心神,聽她繼續(xù)道:“寧寧一直沒忘記,您才是第一個賞識我的人。不知還有沒有那份福氣,能喚您聲師尊。” 師尊。 青年在心底自嘲一笑。 得知她名姓后,溫鶴眠才總算知道,為什么會在寧寧身上感受到似曾相識的氣息。 當(dāng)年他下山除魔,無意間碰見個資質(zhì)過人的小姑娘,出于愛才之心,便起了收徒的念頭。只可惜她父母以女兒年紀(jì)太小為由出言拒絕,這件事也就暫且擱置。 沒想到就是她。 自從寧寧知道他修為盡失,便再也沒來探望過,反倒參加了玄虛劍派的弟子選拔,被他人一眼相中。 如今再說這個,未免有些太遲。 寧寧明白溫鶴眠不傻,見他不為所動,就知道對方一定是看穿了自己的用途。 ——這回她終于可以堂堂正正做一回反派角色,再也不用擔(dān)心翻車了!溫長老,還是你最靠譜! 這是反派們的一小步,寧寧的一大步。 她深吸一口氣,一本正經(jīng)地念出那句致命臺詞:“我——” 這個字一出來,寧寧就察覺了不對勁。 奇怪。 為什么身體里的靈力不受控制在四處沖撞……好像隨時都會沖破血脈和皮膚。 不、不會吧。 天心草的藥效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種時候來?! 溫鶴眠敏感地察覺到一絲靈氣波動。 緊接著波動越來越明顯,外溢的靈氣一圈圈蕩開,紛亂無章、氣勢洶洶,頗有橫沖直撞的虎狼之勢,掀起陣陣清風(fēng)。 罡氣成風(fēng),吹落一瞬飄飄搖搖的花雨,盡數(shù)遮擋在他眼前。 花瓣落下,溫鶴眠看見不遠(yuǎn)處的小姑娘不知何時變了神色,臉頰慘白地半跪在地。 這是……食用了過烈丹藥后,身體無法承受體內(nèi)暴漲的靈氣。 莫非她來這里是為了這件事? 察覺到身體有異,卻又不知應(yīng)該如何應(yīng)對,所以沒做多想地……前來問他? 青年拂衣起身,掃落一簇落花,繼而蹙眉上前,來到寧寧身邊。 身體里翻江倒海,猶如夜半猛然漲了潮水,卻不知道應(yīng)該如何抵抗,只能眼睜睜看著洪水沖破堤壩,泛濫成災(zāi)。 翻涌的靈氣攪動著血液,連五臟六腑都好像錯了位,她難受得咬緊牙關(guān),神志恍惚間,忽然聽見一道清泠如冬雪的聲線:“氣沉丹田,催動識海,嘗試將靈力聚攏?!?/br> 是溫鶴眠。 真是倒霉死了!上次來見他被石頭砸腳,沒想到這回更慘,身體里像在玩掃雷似的,稍有不慎就砰地直接炸了。 雖然心里腹誹了幾句,寧寧還是很乖地聽從他的指示,垂下眼睛感受識海的存在。 那是一片無邊際的空間,不同于平日里的平和幽寂,種種思緒橫沖直撞,被動亂的靈氣一攪和,就更加混亂不堪。 “不要急,緩慢地進(jìn)行吐納呼吸。想象身體里出現(xiàn)了諸多河道,將靈氣一一容納疏通。” 溫鶴眠的聲音悠然響徹耳畔,身體里的滔天巨浪一浪接一浪,讓寧寧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勉強(qiáng)攥緊手掌,按照他的話嘗試吸納。 識海動蕩,血液翻涌,隨著緩慢的呼吸漸漸聚攏平復(fù)。身體里的每一處經(jīng)脈都恍如一條河流,將四處沖撞的靈氣一一容納。 等一切風(fēng)浪平息,寧寧已是滿頭冷汗。 “好些了?” 溫鶴眠輕聲道:“誰讓你服下的丹藥?” 寧寧的腦子里一片懵,下意識回答:“我?guī)熥稹!?/br> 頓了頓,好像有些委屈:“他之前還說,自己煉丹技術(shù)一流,曾經(jīng)被拈春堂堂主看中當(dāng)徒弟過?!?/br> ——結(jié)果怎么把好好的天心草做成這種樣子了? 溫鶴眠似乎很輕很輕地笑了聲:“你可知,拈春堂堂主是個怎樣的人?” 看她搖頭,便不緊不慢地低聲補充:“拈春堂醫(yī)者仁心,唯獨堂主獨領(lǐng)風(fēng)sao,別的一概不管,唯獨中意煉毒?!?/br> 寧寧:…… 好,不愧是你,師尊。 當(dāng)初那個覺得你很帥的傻子已經(jīng)死了,現(xiàn)在站在你面前的是鈕祜祿寧寧。你選的嘛偶像。 “不過這味藥雖則性烈,他也有諸多考量,既最大程度發(fā)揮了藥物作用,又不至于讓你爆體而亡——你師尊的確是煉丹的天才。” 溫鶴眠說罷遲疑片刻,聲音比之前更低:“以后再遇見類似的事情,不要……” 不用來找他。 他能力有限,恐怕幫不了她什么。 可后面這句話,他不知怎地難以出口。 獨自居住在清虛谷多年,曾經(jīng)赫赫有名的將星劍圣逐漸被人遺忘,退居于歷史的幕布之后。他早就習(xí)慣了獨自一人,不被旁人惦念,更不被任何人需要。 然而寧寧出了岔子,并未第一時間尋求師尊和師兄師姐幫忙,而是來到了他這里。 溫鶴眠久違地感到了不知所措。 原來他仍被人記掛著,原來他…… 還不算那么無用,能幫上她一些忙。 寧寧看他欲言又止,順著溫鶴眠沒說完的話繼續(xù)想。 遇見類似的事情,不要什么? 不要慌不要急,還是不要來這里找他? 溫鶴眠不會以為,她發(fā)現(xiàn)自己身體不適,特意來清虛谷向他尋求幫助吧? “你可別想多!” 寧寧騰地站起身來,死鴨子嘴硬:“我才不是專程來看你,更不是想找你幫忙!我來只是、只是想要——” 她說到一半就停了嘴。 無論如何,任誰都不至于傻到脫口而出“我來是為了刻意討好你,從而騙取劍譜”。 啊啊啊可惡!這是個什么劇情! 溫鶴眠垂眸,眼底悄然劃過一絲極輕的笑。 她果然找不到別的借口。 他原以為世上不會有人在意自己,修為盡失的廢人,活該孑然一身蹉跎在幽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