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為他選一雙最好看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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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關(guān)女子的清白,顧兄難道不想對我負責(zé)?” 沈柏反問,盡管看不見,聽到她委屈的語氣,顧恒舟也能想象出她紅著眼睛理直氣壯的瞪著自己的模樣。 尋常女子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在家規(guī)規(guī)矩矩學(xué)女戒繡花,她倒好,成天在太學(xué)院上房揭瓦,蹦跶的比誰都歡快,身上哪里有半點女兒家的樣? 顧恒舟沉著臉反問:“在太學(xué)院你跟吳尚書的嫡子隔三差五滾到一起打架,他也應(yīng)該對你負責(zé)?” 沈柏挑眉:“這怎么能一樣?” 顧恒舟問:“有什么不一樣?” 沈柏毫不猶豫的回答:“我看到吳家那小子只想揍他,看到顧兄卻是心頭悸動,臉紅心跳,怎會一樣!” 瞧瞧,別的姑娘都是含羞帶怯,不敢與心上人對視,她張嘴閉嘴就是喜歡,比那當(dāng)街調(diào)戲姑娘的登徒子還要放浪。 顧恒舟眉心緊皺,冷聲呵斥:“閉嘴!” 沈柏不甘不愿的閉嘴,仗著顧恒舟看不見自己,不服氣的沖顧恒舟吐舌扮鬼臉。 哼,就知道仗著我喜歡你所以這么兇我。 “不服?” 顧恒舟冷聲問,活似還長了一只眼睛能看到沈柏的一舉一動,沈柏連忙恢復(fù)正常,搖搖頭說:“沒有啊,顧兄既然不喜歡聽,那我不說就是了,反正我心悅顧兄,這是怎么都不會改變的事實?!?/br> 顧恒舟眼皮跳了跳,如果他現(xiàn)在能看見的話,就會立刻找東西把這個小騙子的嘴巴堵起來! 腦袋還有點暈,沈柏重新倒下躺著,敏銳的感覺胸口和平時不大一樣,下意識的用手按了一下,胸口比之前還要脹疼得更厲害。 偷偷覷了顧恒舟一眼,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確定他確實看不見,沈柏偷偷解開腰帶,扒拉開衣領(lǐng)一看,眼角抽了抽。 束胸的布帶被棉軟的肚兜取代,肚兜是白色的,上面繡著一朵粉嫩嫩的荷花,繡工還不錯,看著挺好看的。 不過這玩意兒沈柏向來只在別人身上看過,猛然出現(xiàn)在自己身上,怎么看都只覺得別扭。 這種東西怎么能出現(xiàn)在小爺身上呢? 忍了半晌,沈柏終究沒忍住,看著顧恒舟問:“顧兄,我用來束胸的布呢?” 垂放在膝上的手微顫,顧恒舟冷聲問:“你想做什么?” 沈柏不舒服的揉了下胸,淡淡道:“我習(xí)慣用那個了,這肚兜看著好娘氣,你把它還給我唄。” 一個姑娘家,嫌棄自己穿肚兜娘氣? 顧恒舟繃著臉說:“已經(jīng)燒了,以后給我改掉這個習(xí)慣!” 沈柏:“……” 氣氛陷入詭異的沉默,過了一會兒顧恒舟突然問:“太學(xué)院里有多少人知道你是女兒身?” 沈柏很是得意:“連顧兄這么聰慧過人的人這么久都沒發(fā)現(xiàn)我是女子,其他人自然更不會發(fā)現(xiàn),不然我們沈家?guī)资谌说哪X袋早就搬家了!” 顧恒舟抿唇,不是沈柏偽裝得太完美所以他沒有發(fā)現(xiàn)這件事,而是先皇后的賢名天下皆知,一般人根本不會異想天開到懷疑在先皇后寢殿出生的沈柏會是女子。 這幾日顧恒舟細細回想了一下,發(fā)現(xiàn)沈柏這些年其實破綻百出。 在太學(xué)院的時候,沈柏很少和其他人一起如廁,領(lǐng)到新的學(xué)子服也都是回家再換,若是武測不小心受傷或者與人打架受了傷,她也都是回太傅府再處理,哪里是她不相信其他大夫的醫(yī)術(shù),根本是她不敢讓其他人診脈,因為那樣會暴露自己是女子的事實。 越是回憶顧恒舟越覺得這人簡直膽大包天,藏著這么大個秘密竟然還能蹦跶得那么歡騰,真不怕哪天一不小心就把小命葬送了? 不過顧恒舟還有一件事想不明白,冷聲問沈柏:“女子皆會來葵水,你在太學(xué)院是如何遮掩此事的?” 昭陵的男女之防很重,顧恒舟娘親早亡,身邊伺候的又是顧三顧四這樣的小廝,知道女子會來葵水,還是之前無意中聽顧恒修和顧恒決談?wù)撨^一次。 沈柏有點臉熱,除了張?zhí)t(yī),還是頭一回跟別的男子討論這種事,不過如今女兒身都曝光了,這事也沒什么好遮掩的,沈柏如實說:“我葵水來得遲,上個月才第一回來。” 上個月? 顧恒舟擰眉,猛地想起之前沈柏在他的慶功宴上大醉一場,第二日在國公府醒來干的事。 耳尖染上緋色,顧恒舟咬牙問:“就是你偷偷絞了我被子那日?” 沈柏只當(dāng)顧恒舟是嫌棄葵水弄臟了他的衣服被子很是晦氣,連忙說:“顧兄,那次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這種事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對吧?” 顧恒舟面沉如水,沈柏有些惴惴,正想說點好聽的讓顧恒舟不要計較此事,顧恒舟突然開口:“這個月已經(jīng)十八,你還沒來?” 顧恒舟記得很清楚,上個月他的慶功宴是在初七辦的,算算日子,這個月初七,正好是沈柏從地下暗河出來找他那日,她若是來了葵水,不可能不被發(fā)現(xiàn)。 顧兄,你算我來葵水的日子做什么? 沈柏老臉臊得慌,正想點頭應(yīng)是,小腹墜痛,一股熟悉熱流襲來。 沈柏:“……” 顧兄你怕不是烏鴉嘴吧? 沈柏捂著肚子去茅房,果然是來了葵水。 顧恒舟絲毫沒有經(jīng)驗,更不知道月事帶是什么東西,沈柏只能蹲在茅房,好在剛剛的小女孩兒很快帶著她爹回來,聽說沈柏來了葵水,那人很快讓小姑娘從鄰居家里拿了月事帶來。 沈柏這個月落了兩次水,路上又沒按照張?zhí)t(yī)的叮囑認真喝藥,這次來葵水比上次更難受。 小腹痛如刀絞,從茅房出來,沈柏直接抱著肚子躺到床上,咬著唇蜷縮成一團,不停地往外冒冷汗。 沈柏他們現(xiàn)在在一個叫月灣的小村莊,月灣離恒襄江不遠,救他們的男人叫河鐸,江水暴漲的時候,河鐸和莊子里的青壯年去江邊打撈樹枝拿回來做柴燒,也想順便看看有沒有被江水卷走的動物,沒想到看到顧恒舟和沈柏被沖下來,便把兩人救下。 小女孩兒叫小靈,是河鐸的女兒。 河鐸的妻子在生小靈的時候大出血不幸離世,家里雖然還留著她生前的衣物用品,但河鐸也沒有照顧女子的經(jīng)驗,見沈柏痛得面色慘白,不停地發(fā)抖,不由擔(dān)憂的問顧恒舟:“小兄弟,你這個meimei是不是有什么隱疾啊,怎么來個葵水痛得如此厲害?” 顧恒舟看不到沈柏的表情,只聽見她呼吸比平時急促一些,眉心擠出褶皺:“她痛得很厲害?” 小靈搶答:“對啊,大哥哥,jiejie臉色好白,渾身都在發(fā)抖,嘴唇都要被她咬出血來了?!?/br> 顧恒舟也沒聽說過女子來葵水會這么痛,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沈柏強撐著開口:“無事,我只是落水受了寒,我有個方子是止痛活血的,煩勞河鐸大哥幫我把這些藥抓來熬一碗給我喝下。” 河鐸連忙答應(yīng):“好好好,你盡管說,我們月灣就是專門賣藥材的,只要你能說出名字,我都能給你找來?!?/br> 沈柏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把張?zhí)t(yī)之前給她開的方子背出來,河鐸全部記下,立刻去抓藥。 河鐸走后沈柏又看向顧恒舟:“顧兄,眼下我手腳冰涼,冷得厲害,你能不能和小靈一起去燒點熱水灌了湯婆子給我暖一下?” 小靈很積極,不等顧恒舟回答便去拉他的袖子:“大哥哥快跟我來吧,我教你生火?!?/br> 顧恒舟和小靈一起離開,沈柏咬牙在床上忍著,過了半個時辰,顧恒舟端著藥回來,顧不上燙,沈柏直接接過全部喝下。 藥效發(fā)作沒這么快,沈柏喝完藥又蜷成一團,河鐸憂心忡忡的看著沈柏:“姑娘,你還好嗎?不如我現(xiàn)在背你去鎮(zhèn)上看大夫吧,今日水已經(jīng)退了,雖然路上還有不少淤泥,但還是能走過去的?!?/br> 沈柏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被汗水打濕了大半,身體覺得冷,她搖了搖頭,低聲說:“沒事,一會兒藥效發(fā)作就不會這么疼了,大哥家里若是還有多余的棉被,能不能再拿一床給我?” “有有有,我馬上就給你抱過來!” 河鐸說完跑走,沒一會兒便抱了一床被子過來給沈柏蓋上。 小靈走到床邊眼巴巴的看著沈柏,見有一縷頭發(fā)貼到她鬢角,伸手幫她撥開,軟著聲說:“jiejie你要堅強一點,一定要熬過去哦,不然你只有像我娘親一樣,變成天上的星星守護你愛的人啦?!?/br> 小靈稚氣未脫,說出來的話奶聲奶氣的,很是可愛,沈柏勾唇笑笑:“這點疼難不倒我的,我這輩子最不怕的就是疼了?!?/br> 河鐸嘆了口氣:“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來葵水痛成這樣,姑娘這身子受寒也太嚴重了?!?/br> 第一次來葵水就在水里泡了三天,然后潛暗河,墜洪流,再好的身子也扛不住這么重的寒氣。 沈柏痛得脖子青筋鼓脹,不想讓顧恒舟擔(dān)心,沈柏沖河鐸遞了個眼色,故作輕松的說:“這個方子是我們那里最好的大夫開的,效果很好,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那么疼了?!?/br> 小靈下意識的想反駁沈柏的話,河鐸忙捂住她的嘴,安慰沈柏說:“我們鎮(zhèn)上最近從遠方來了個小大夫,聽說醫(yī)術(shù)很是高超,明日我就去鎮(zhèn)上幫姑娘請他來看看,也許能有法子幫姑娘調(diào)養(yǎng)身子祛除體內(nèi)的寒氣,讓姑娘以后再不會受這樣的苦?!?/br> 沈柏?zé)o力地笑笑:“那我先謝謝大哥了?!?/br> “不謝不謝,那我不打擾姑娘了,姑娘好好休息。” 河鐸說完帶著小靈離開,屋里一下子安靜下來,只剩下沈柏低低的急促的呼吸。 顧恒舟一直坐在床邊沒動,良久,他伸手去探沈柏的額頭。 觸手是一片濕濡的冰涼,沈柏沒動,有點貪戀他掌心的溫暖,開口卻是輕松的調(diào)侃:“讓顧兄見笑了,在太學(xué)院天不怕地不怕的沈家小霸王被一個小小的葵水打趴下啦。” 她算什么小霸王,連吳守信那樣的都打不過。 月灣背靠藥谷,全村的人都懂些藥理,村中女子自幼便調(diào)養(yǎng)著身子,不似昭陵女子那般柔弱,自然也不需要湯婆子這等取暖的東西。 顧恒舟燒了熱水卻沒找到東西裝來給沈柏,這會兒摸到沈柏額頭這么寒涼,并不理她的話,沉聲問:“還冷?” 沈柏想搖頭說不冷的,但顧恒舟的手還貼在她額頭上,掌心燥熱的溫度實在讓她舍不得離開,最終還是放任自己露出軟弱,虛弱的說:“對啊,我現(xiàn)在好冷啊,顧兄你能抱抱我嗎?” 沈柏的語氣不自覺帶了撒嬌,頭一回不是演戲,真真是個柔弱不能自理的弱女子,想要得到一個溫暖的擁抱。 痛得太厲害了,沈柏很需要從顧恒舟這里得到一點勇氣。 不過她也沒抱太大的期望,畢竟顧恒舟和校尉營那群糙漢子待習(xí)慣了,說不定不會同情她,反而會嫌棄她太弱太麻煩。 顧恒舟表情冷肅沒有說話,氣氛有點尷尬,沈柏正想改口說自己是開玩笑的,顧恒舟突然站起來。 沈柏詫異:“顧兄?” 話音落下,被子被掀開,沈柏打了個寒顫,然后整個人被擁住。 顧恒舟把她整個人抱進懷里,沒在意她渾身的冷汗,重新蓋上被子。 沈柏的腦袋都被蓋進被子里,視線陷入一片黑暗,只剩下耳邊顧恒舟強勁有力的心跳和鼻尖令人安心的氣息。 顧恒舟……在用他的身體幫自己暖身子。 這個認知讓沈柏的心臟鼓跳如擂,臉不住的發(fā)熱發(fā)燙,連呼吸都讓氣血翻涌起來。 過了一會兒,顧恒舟說:“把手給我?!?/br> 沈柏毫不猶豫抓住顧恒舟的手,她的手比額頭還冷,顧恒舟直接把她的手握在掌心。 因為習(xí)武,他的體溫比別人要稍高一些,源源不斷的溫暖散發(fā)出來,像一個天然的暖爐,沈柏的手腳很快暖和起來,藥效也開始發(fā)揮作用,腦子變得混沌,沈柏小聲嘟囔:“肚子還冷?!?/br> 顧恒舟身體微僵,沈柏往他懷里擠了擠,低聲說:“疼。” 這一聲“疼”染上濃重的委屈,顧恒舟微怔,這個小騙子好像只有在神志不清的時候才會像這樣喊疼。 這么多年沈家都把她當(dāng)男子養(yǎng),若不是來了葵水,只怕連她自己都忘記自己其實是女子了吧。 良久,顧恒舟騰出一只手放到沈柏小腹上。 她身上穿的是東恒國特色的女子衣裙,正好把小腹露出來,顧恒舟的手一貼上去,沈柏便滿足的哼哼兩聲。 顧恒舟便把手放在那里不動了。 她的腰很細,似乎只有他巴掌寬,小腹很涼,肚皮很柔軟,和她平日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咏厝徊煌?/br> 肚子暖和便沒有那么痛了,沈柏很快沉沉的睡過去,卻也沒有睡好,夢到了上一世的事。 上一世她十六歲才來葵水,那時她已經(jīng)受封官職進了少府,顧恒舟也去靈州做了一年校尉,那年秋收收成很好,恒德帝龍顏大悅,特意讓顧恒舟從靈州回來過中秋。 沈柏和周玨一起在追鶴樓訂了上好的包間給顧恒舟接風(fēng)洗塵。 說是接風(fēng),顧恒舟卻沒怎么喝酒,全是她和周玨喝的,她的酒量比周玨好一點,周玨被喝趴下,她還能大舌頭的跟顧恒舟說話。 顧恒舟話不多,有周玨應(yīng)聲還不會冷場,周玨趴下以后,沈柏問十句顧恒舟只答一句,沈柏仗著酒勁撒酒瘋哭鬧不止,顧恒舟拿她沒辦法,只能把自己在校尉營里練兵的事挑一些說給她聽。 然而沈柏越聽越來精神,顧恒舟只能先讓顧三顧四把周玨送回家,后來時辰實在晚了,顧恒舟也不能放任沈柏鬧了,直接把人拎到背上背回太傅府。 走到半路沈柏便感覺肚子疼了,她那時毫無警覺,趴在顧恒舟背上嘀咕:“顧兄,我肚子好疼啊,會不會是有人在剛剛的飯菜里下毒?” 飯菜三人是一樣吃的,只是顧恒舟酒要喝得少一點,聽到沈柏這么說,直接把她背到醫(yī)館。 醫(yī)館的人已經(jīng)睡下了,顧恒舟敲門把人叫醒,等伙計把郎中叫起來匆匆忙忙要幫她診脈,沈柏直接一拳把郎中揍了個四腳朝天。 她雖然醉得不輕,腦子里卻一直繃著一根弦,記得不能讓張?zhí)t(yī)以外的人幫自己診脈。 沈柏在醫(yī)館大鬧了一通,罵醫(yī)館郎中是江湖騙子,罵顧恒舟狼心狗肺,她好心為他接風(fēng)洗塵,他卻覺得她有病。 顧恒舟拿她沒辦法,用一錠銀子安撫了伙計和郎中,最終還是把沈柏送回太傅府。 第二天沈柏醒來,葵水把床染紅了一大片,沈孺修這才讓人去請了張?zhí)t(yī)來。 上一世來葵水雖然沒有這一世這么疼,沈柏卻也因此躺了好幾日,等能下床走動的時候,顧恒舟已回了靈州,沈柏連句告別都沒能和他說上。 再然后,邊關(guān)便傳來鎮(zhèn)國公陣亡的消息。 夢境在消息傳來的時候戛然而止,沈柏猛地睜開眼睛,心臟還在因為這個消息而不安顫動,呼吸有些急。 外面天光已經(jīng)大盛,她還被顧恒舟抱在懷里,小腹上甚至還貼著一只寬厚溫暖的手,整個人像被火爐包裹著,渾身都暖洋洋的很舒服。 她的腦袋貼在顧恒舟的胸膛,頭頂是顧恒舟棱角分明、線條冷硬的下巴,顧恒舟還沒醒,呼吸綿長,胸腔沉穩(wěn)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砸在沈柏耳膜,讓她耳尖控制不住的發(fā)燙。 沈柏舍不得這溫暖,乖乖趴在顧恒舟懷里沒動,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傳來腳步聲,然后小靈歡快的聲音響起:“大哥哥,爹爹找了大夫來給jiejie看病啦!” 話音落下,顧恒舟立刻醒過來,沈柏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就被顧恒舟推開。 兩人是和衣睡下的,顧恒舟直接掀開被子下床,沈柏看見他衣擺上有小片血漬,分明是被她的葵水弄臟,沈柏臉熱,沒能開口提醒,顧恒舟就大步走過去拉開了房門。 顧恒舟側(cè)身讓開路,沖著門口的方向頷首說:“請。” 這一切他做得行云流水,完全看不出是眼睛看不見的人,但他眼睛上的布條還在,足以證明他現(xiàn)在視線受阻。 站在門口的少年人饒有興致的上下打量著他,笑盈盈的說:“你這人倒是很有意思。” 這聲音落在沈柏口中很是耳熟,她還沒想起來這人到底是誰,少年人便背著藥箱大步跨入房中。 少年只有十八九的樣子,穿著一身青色長衫,墨發(fā)用一根發(fā)帶束起來,五官清俊,眉眼溫和,衣著很是樸素,唯有腰間掛著半塊鏤空白玉,價值不菲。 少年人自幼學(xué)醫(yī),寬厚仁愛,周身自有一股親和的善意,叫人忍不住想要親近,一看見他,沈柏卻只想挖個地洞趕緊躲起來。 這個少年不是別人,正是太醫(yī)院院首蘇元化的次子蘇杞。 蘇家是醫(yī)學(xué)世家,上一世蘇杞十五歲以后便一直在外面四處游歷,很少在京中露面,恒德帝病重時,蘇元化因為救治不力被問斬,蘇家一家也受到牽連,蘇杞因為遠游在外反倒逃過一劫,后來趙徹繼位,蘇杞回京為父鳴冤,趙徹做主為蘇家洗清了冤屈,蘇杞以蘇家遺孤的身份進入太醫(yī)院,很快憑借高超的醫(yī)術(shù)成為昭陵史上最年輕的太醫(yī)院院首,深得趙徹信任。 沈柏萬萬沒想到,這個時候會在這里遇到蘇杞。 今年恒德帝過五十大壽,蘇元化必然會寫信讓蘇杞回京,這會兒她以女兒身見了蘇杞,回京以后再碰到不久露餡兒了? 沈柏腦子轉(zhuǎn)了好幾個彎兒,蘇杞也走到床邊坐下,他放下藥箱,拿出一方疊得整整齊齊的雪白帕子對沈柏說:“煩勞姑娘把手給我一下?!?/br> 沈柏認命的把手伸出來,蘇杞把帕子覆在沈柏手腕上,然后才握住她的手幫她診脈。 許是已經(jīng)游歷了幾年,蘇杞身上有著一般少年人沒有的沉穩(wěn)冷靜,如山間緩緩流淌的細流,雖無波濤洶涌,卻勝在源遠流長,細水長流。 他專注的觀察沈柏的脈象,半晌沉吟道:“姑娘脈象浮躁,身上多有受傷,又正值葵水期間,體內(nèi)寒氣很重,只怕痛苦難熬,之前雖有良醫(yī)入藥調(diào)理,但姑娘似乎并未謹遵醫(yī)囑,還很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所以才會導(dǎo)致現(xiàn)在的結(jié)果?!?/br> 蘇杞看得很準,后面的話略帶幾分責(zé)備。 為醫(yī)者,最忌諱的諱疾忌醫(yī)、罔顧醫(yī)囑、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和生命。 沈柏占了兩樣,蘇杞說她也是正常的。 致命的把柄已經(jīng)落在蘇杞手里了,沈柏不敢惹蘇杞不快,態(tài)度極好的認錯:“大夫說的是,我知錯了,大夫說的話我一定好好聽,絕不違逆!” 蘇杞只當(dāng)她是知道痛了,收回手把帕子疊好放進懷里,淡淡的說:“之前給你看病的大夫醫(yī)術(shù)很好,開的方子也都以滋補潤養(yǎng)為主,很適合你,不過你體內(nèi)寒氣又加重了許多,我會在之前方子的基礎(chǔ)上再加兩味藥,這幾日你先喝著,等這次葵水結(jié)束,再按照以前的方子繼續(xù)調(diào)養(yǎng)便是。” 張?zhí)t(yī)和蘇元化在太醫(yī)院共事多年,兩人診斷開藥的思路都差不多,蘇杞也算是和他們一脈相承,自然不會覺得張?zhí)t(yī)開的方子有什么問題。 沈柏對蘇杞的醫(yī)術(shù)沒有任何懷疑,壓下心頭的疑慮對蘇杞說:“我的身子可以慢慢養(yǎng),我大哥的眼睛被歹人所害看不見了,還請大夫趕緊幫他看看?!?/br> 蘇杞坐到桌邊寫方子,聞聲詫異的看了顧恒舟一眼:“我方才見這位郎君行動很是自如,還以為他已經(jīng)患有多年眼疾,原來竟是這幾日才傷的嗎?” 沈柏連連點頭:“就是這幾日才傷的,我兄弟二人是走鏢的,前些時日接了單大買賣,本是要去恒陽送貨的,沒想到路上遇了山匪,被打落江中,與鏢局的人失散了,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沿江來找我們。” 沈柏這話七分真三分假,只隱瞞了兩人的身份,畢竟顧恒舟身上有傷,而且一看就是會武功的,說是做生意的商客河鐸也不一定會相信。 蘇杞拿起方子吹干墨跡,河鐸接過沈柏的話熱切的說:“水位上漲,月灣通往外面的路被封了,昨日洪水雖然退了,但路上全是厚厚的淤泥,還要過幾日才能清理出來,到時我去幫你們打探一下?!?/br> 沈柏說:“那就實在太麻煩河鐸大哥了?!?/br> 河鐸很熱情好客,滿不在乎的搖搖頭:“不必道謝,你這位大哥幫我劈了一屋子的柴,還打了很多獵物回來,應(yīng)該是我不好意思?!?/br> 兩人說著話,方子上的墨跡已經(jīng)干了,蘇杞把方子交給河鐸,讓顧恒舟在桌邊坐下,沈柏撐著從床上坐起來。 蘇杞解開顧恒舟眼睛上的布條。 河鐸用草藥幫顧恒舟敷過眼睛,但顧恒舟的眼皮浮腫得厲害,皮膚像被火燎過一樣,上面起了一層水泡,有些地方破了皮,已經(jīng)開始潰膿。 沈柏看得心頭一痛,沒想到顧恒舟竟然傷成這樣,而且還能忍著像沒事人一樣不吭聲。 蘇杞仔細查看了一番,表情不像替沈柏診治的時候那么輕松,沈柏忍不住問:“怎么樣,能治好嗎?” 蘇杞如實道:“現(xiàn)在還不好說,他應(yīng)該是中了火毒,這種毒有較強的腐蝕性,我不確定他眼底進了多少毒。” 沈柏繼續(xù)追問:“那都需要什么藥材,好找嗎?不好找的話我可以幫忙想辦法?!?/br> 顧恒舟的眼睛是最重要的,如有必要,她會盡快找到趙徹,求趙徹寫信回昭陵,把蘇杞需要的藥材都找來。 蘇杞搖頭:“我要先處理了眼睛外面的傷才能確定需要什么藥材。” 蘇杞帶顧恒舟去了旁邊房間,讓河鐸準備熱水,洗了手以后拿出一個針包,用銀針把顧恒舟眼皮上的水泡全部挑破,然后用自己特制的藥粉灑上重新纏上布條。 眼睛很脆弱,蘇杞施針的時候特別小心,整個過程持續(xù)了足足兩個時辰。 沈柏除了撞了下腦袋,胳膊也被劃了兩下,不過傷都不怎么重,擔(dān)心著顧恒舟,實在躺不住了,便讓小靈幫自己找了一套干凈衣服換上,起床準備飯菜。 河鐸一個人帶著孩子,吃的并不精致,沈柏存著討好蘇杞的心思,特意做了幾道自己的拿手好菜。 說是她的拿手菜,其實是她上一世偷偷觀察,見顧恒舟喜歡吃,心情不好的時候,想顧恒舟的時候,就自己下廚做一做,久而久之這幾道菜竟是做得比追鶴樓的廚子還好了。 幫顧恒舟上好藥,蘇杞擦著汗從屋里出來,臉上浮起倦色,廚房卻飄來馥郁的香氣,循著味兒走過去,沈柏正在用勺子試湯,見到他立刻露出大大的笑臉:“飯菜馬上就好,勞駕大夫你稍微等一下?!?/br> 河鐸把藥抓回來熬著,沈柏沒來得及喝,小腹還隱隱作痛,她的臉色沒有恢復(fù),蒼白得很,透著虛弱,卻還強撐著起來做飯,分明是在乎慘了那個人。 蘇杞心頭微動,忍不住問:“如果我說那位郎君的眼睛治不了,得用旁人的眼睛去換,你打算怎么做?” 這世上深陷情愛無法自拔的男女很多,蘇杞一路游歷也見過不少,他本來以為沈柏會說把自己的眼睛給顧恒舟,亦或者會不離不棄照料顧恒舟一輩子,結(jié)果出乎他意料的是,沈柏放下勺子,唇角勾起一抹邪肆的冷笑,一字一句的說:“那我就找一雙最好的眼睛挖下來換給他呀?!?/br> 她穿著一件海棠色繡芙蓉短衣搭著同色長裙,一頭秀發(fā)隨意地披散在肩側(cè),年歲不大,身量嬌小,笑起來時有種天真爛漫的懵懂無辜,說出來的話卻讓人無端感覺后脊發(fā)涼。 她不是在開玩笑,如果顧恒舟需要換眼鏡,她一定會挖一雙好看的眼睛來給他換上。 蘇杞微微皺眉,不贊同的問:“若你這么做了,我不愿意幫他換眼呢?” 他是醫(yī)者仁心,不能接受沈柏這種為了自己想要保護的人去傷害別人的做法。 沈柏眉眼彎彎,笑得意味深長:“大夫想聽我回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