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把話說滿，但是主任已經(jīng)感覺到一陣難言的羞愧。

    私立和公立的資源確實不能比，尤其一中是臨安的第一所高中，也是省重點高中，高三班里不知道有多少臥虎藏龍的特級教師，甚至連普通班的一本率都有85%，和他們這種洗澡時先把沫子全堆到腦袋上的沖刺型根本不是一個等級。

    孟堅國想讓孩子去更好的高中念書，也是無可厚非。

    不過想是一回事，真說出口時他還是給了主任一個臺階，“小孟寄宿多，不怎么回家，我們也沒辦法事無巨細地向老師問他平時的表現(xiàn)，所以我這個想法也只是想法，具體地還是要看看老師們的建議?！?/br>
    他捐那幾棟樓也不是白捐的，主任當然對孟習上了心，免得孟總問起來，連他兒子最近的情況如何都不知道，也未免太過敷衍。

    主任想了想，還是坦誠地說：“孟習在高一時經(jīng)常有被孤立的現(xiàn)象，我記得光是下學期的時候，我抓他逃課去網(wǎng)吧就有四五十次，說實話要不是您的孩子，我們早就開除了。但是從高二分班后，孟習不管是在學習還是人際關系上都有很大的進步……上學期孟習演講，講完整個四班都為他鼓掌，我想同學們對他的學習環(huán)境也是造成了很大程度上的影響。”

    孟堅國想到兒子的那個叫宋淮的好朋友，好像確實是從高二開始，小孟給他們打電話時說的有趣事都多了不少，笑容也多了。

    “該不該轉(zhuǎn)學這件事，我想不是我來做決定、或者您這個父親來做決定的，到底如何還是應該聽聽孩子的意見。”

    主任平時見錢眼開攀炎附勢，但關鍵時候還是很靠得住的，“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是否就是能激發(fā)他成長的最好狀態(tài)，如果是，我想走十步的進步和一百步的進步除了結果之外，也沒有什么太大的區(qū)別吧？”

    孟堅國聽著好像是有點道理，這件事也確實不用著急，等回去后好好和孟習商量商量，也應該聽聽孩子的想法。

    他點了點頭，于是就沒再提。

    ·

    第二天不上課，孟習失眠到凌晨四點多，好不容易睡了幾個小時，又被毫不知情的徐慧芳拉起來吃了頓早飯，他打著哈欠一邊吃雞蛋和面包，徐慧芳又給他開了瓶牛奶，順口問，“昨天你周叔發(fā)微信怎么不回？他早上還特意打了個電話給我問這事呢。”

    周叔就是他爸的好朋友，在醫(yī)院里工作的周桓。

    “哦。”孟習說，“我微信后臺沒登，沒看見提示?！?/br>
    他昨晚看到宋淮發(fā)的消息，實在是不知道怎么回，干脆退出了微信、開勿擾模式屏蔽了一切消息提醒，沒想到誤傷到了周桓。

    “平時手機不離手的人，昨天晚上微信沒登？”

    徐慧芳隨口一說，也沒在意，“那你等會兒回個消息，別讓你叔擔心?！?/br>
    孟習：“……好?！?/br>
    吃完早飯，他回自己房間躺著，放在床頭的手機早已充滿了電，關閉勿擾模式后，拉下提醒頁，密密麻麻全是消息，有app的推送，還有幾條微信的消息，只是被折疊了名字，看不到發(fā)信人。

    孟習深吸一口氣，登上微信下拉刷新，瞬間跳出好幾個帶著小紅點的對話框。

    他粗略地翻了好幾遍，終于在最底下看見了熟悉的頭像。

    沒有小紅點的提示。

    [記得吃晚飯，今天晚上好好休息。]

    他們的對話頁面還停留在昨晚的八點，這是宋淮發(fā)來的最后一條消息。

    孟習面無表情地盯著那句話，看了兩三遍，忽然心頭竄起一股無名火。

    也說不清道不明，但總之……

    很生氣。

    他把頭像換成全黑，順便把微信名和簽名全部改成句號，然后重新打開對話框，發(fā)了個冷漠的‘？’過去。

    五分鐘后，毫無動靜。

    孟習去剝了個橘子，又看了一節(jié)網(wǎng)課，沉心靜氣等了四十分鐘后再拿起手機，再一看聊天頁面，竟像是死了一般。

    孟習定定地看著手機，半分鐘后，他點開右上角的三個點，直接把人送進了黑名單。

    “再見吧您嘞?！?/br>
    ·

    另一邊，被送進小黑屋的某人早上六點不到就坐著趙玉蘭的車去了機場。

    “困了你就再睡會兒吧?！壁w玉蘭給他拿了條毯子，又把空調(diào)溫度調(diào)高了些，“還有二十分鐘才到呢?！?/br>
    “沒事，睡不著了。”

    宋淮手里還端著從24小時便利店里買的速溶咖啡，他輕輕打了個哈欠，問，“怎么突然回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br>
    “誰知道他呢?！壁w玉蘭輕聲說，“他想什么時候回來，什么時候走，都是他說了算，我們這些人只有聽他安排的份?！?/br>
    宋淮沉默片刻，換了個話題，“爸回來住多久？”

    “不清楚?！壁w玉蘭也頓了頓，“他什么都沒和我說?！?/br>
    什么時候回來、訂的是哪班飛機、為什么突然回來、回來待多久，這些她通通不知道，宋之深也沒和她說過，只是在半夜十二點半時忽然收到一封定時郵件，告訴她自己在凌晨五點左右到機場。

    結婚十幾年的夫妻，竟然是用這種發(fā)郵件的形式溝通。

    還是定時郵件。

    多可笑啊。

    車廂里有些悶，宋淮解開一顆扣子，輕輕搖下了車窗。

    趙玉蘭說：“他的房間還沒打掃，被褥也沒曬，到時候先從你那兒拿條被褥吧，讓他在沙發(fā)上將就一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