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朱厭一族不由發(fā)出了痛苦的哀嚎,影山的四族對于先祖和供奉的羽神,都有種本能的崇敬與憧憬。 而朱昀作為族長,已經已經察覺了不對,他顧不得身上的枷鎖,跪著往前爬行了幾步,臉上終于出現了慌亂,他嘶啞地問容逍:“你要干什么!” 他本來覺得容逍再震怒也不會動四族的先祖,現在卻不敢確定了。 而容逍已經走到了那個骸骨身邊,他在空中隨手一劃,一柄火焰聚成的長刀便出現在手中。 當年在戰(zhàn)場,他也是這般以火為刃,橫掃千軍。 容逍憐憫地看了朱昀一眼,笑得十分惡意。 “當然是送你先祖塵歸塵,土歸土?!?/br> 他說完這句,就在朱厭一族瞠目欲裂的神情與嘶吼中,舉起長刀,狠狠地劈在了那具骸骨上。 大妖的骨堅不可摧,已經承載了萬年光陰,卻也擋不住不盡之火的灼燒。 長刀與烈焰,將這具骸骨輕松地砍得四分五裂,在空中迸裂成數枚碎片,每片碎片上都附著火焰。 容逍的手抓住了其中的一個骨架碎片,用手硬生生地將其碾碎,古銅色的骨在他看似修長漂亮的手中,化為了齏粉。 然后他抓著這捧齏粉,走到了朱昀面前。 他低頭看著朱昀,像在看螻蟻,又像在看一個死去多時的幽魂。 朱昀的臉已經被火燒得看不出完整的樣子,漆黑斑駁。 容逍松開手,朱厭先祖的粉末便紛紛揚揚地灑落在了朱昀的臉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屋內爆發(fā)出了極為慘痛的哀嚎,比身受烈火煎熬更為凄慘。 朱昀沖著容逍喊道,“你會遭天罰的!一定會的!我們先祖都是有過功德的妖,你擅自損毀遺骸,你絕對會有天譴!” 其他三族的妖也臉色慘白,他們都供奉著先祖的遺骸,自然明白這一幕的慘痛,相當于全族的信仰與根基被活生生毀在了眼前。 容逍根本不止是在懲罰朱厭,也是在殺雞儆猴,警告他們犯下罪行的下場。 朱厭先祖的遺骸還在燃燒,噼啪之聲在寂靜的夜晚格外清晰。這火光襯得室內愈發(fā)明亮,也襯得容逍的側臉愈發(fā)鬼魅妖冶。 容逍從游不問手里借過手帕,擦了擦剛剛觸碰骸骨的手,而后把手帕輕飄飄地扔在了地上。 “天譴?”他看著廳堂內的朱厭族人,極為輕蔑地勾了下嘴角,“你覺得我會怕這個?” 他看向影山城主,這位城主比其他妖怪心理素質強上不少,至今還算面不改色。 容逍淡淡問他,“關于朱厭一族的事,城主準備怎么處理?” 城主面色扭曲了一瞬。 他想說你他媽都處理完了還來問我! 但是奈何形勢比妖強,他不敢。 他斟酌再三才開口,“影山雖然避世已久,但是也是在妖管局登記在案的城市,我認為朱厭一族參與此次罪行的妖怪,都交給妖界法庭判定,未參與者與年幼者,依舊留在影山,編入其他三族。容先生您看這樣可以嗎?” 容逍似笑非笑。 影山城主能在這位置呆上這么久,自然是有其道理的,這個處理符合妖界流程,沒有包庇朱厭,但也不至于趕盡殺絕。 容逍倒也沒有殘暴到要其他無辜的朱厭也跟著陪葬。 但他依舊有異議,他指了指已經燃燒成一堆灰的朱厭骸骨,吩咐道:“把那攤東西,鎮(zhèn)壓入海中。” 影山城主差點沒一口氣暈過去。 燒了已經夠狠了,居然還要鎮(zhèn)壓到海里。他就算不是朱厭 了,都快有心理陰影了。 但容逍顯然不是在跟他商量,處理完這一切以后,容逍連半個眼神都沒分給堂內的妖怪,就帶著游不問走了。 在走之前,他順手拿過案上的一柄匕首,一刀投擲出去,接連洞穿了朱昀跟朱厭大祭司的心臟。 妖怪生命力強盛,這樣也不至于死去。 但聞晏的傷既然在心口,這兩個主謀理當同苦。 容逍走后,其他三族的妖怪在屋內面面相覷。 幾個族長此時才神色慘淡地呼出了一口氣。 幽幽的藍色燈火下,他們都能看出彼此的臉色有多難看,影山避世而居,不用太受妖管局管理的條件之一,就是不可威脅到人界的穩(wěn)定。 偏偏朱厭族惹出這樣一樁事情,主意打到了容逍的夫人身上去。 一個青耕長老嘆了口氣,“朱厭有錯不假,但容先生,未免也太狠了。” 影山城主掃了自己的族叔一眼,“你是今知道他狠嗎?” 鸞鳥族長則哼了一聲,“要我說就是朱厭作死,他們該慶幸容先生自己立的規(guī)矩,凡事要遵循妖界律法,若是真的換作千年前,朱厭怕是得被滅族了?!?/br> 其他幾個妖怪也不說話了,只是嘆氣。 容逍這些年修身養(yǎng)性又退居二線,他們幾乎忘記了這是怎樣可怕的一個妖怪。 但經過今天這一出,他們可算是全都想起來了。 第29章 接吻 處理完朱厭族那一攤爛賬,容逍又回了聞晏身邊。 沉重的木門一關,外界的喧囂就似乎都被擋在了門外,門內是另一個清靜溫和的世界。 連游不問都被他趕了出去,屋內只有他和聞晏兩人。 容逍剛剛在議事堂里,手起刀落就斷了朱厭族的根基,像個殘暴不仁的暴君,可如今坐在聞晏的床邊,他卻收斂了一身的煞氣,換了干凈的素色長衫,低眉斂目,平淡柔和。 聞晏還沒有醒,乖乖睡在被窩里,他完全不知道外界因為他發(fā)生了怎樣的動搖。 容逍捏著聞晏細細的手腕,那里只剩下一根紅繩了,他給聞晏的琉璃珠子不見了,如果聞晏能更早一點捏破這顆珠子,他也不至于遲來一步。 該給聞晏再做個東西防身了,最好也是艷色的,襯聞晏皮膚,容逍這樣想道。 可他摩挲著聞晏的手腕,又怎么想都還是不放心,總覺得最好做個袋子,把聞晏揣在兜里才是安全的。 他不得不承認,他是害怕失去聞晏的。 他這幾千年來,殘酷的場面見得多了,血流成河的災難也不知道經歷了幾次。 卻沒有一次像這般驚心動魄。 聞晏確實是受了罪。 但是妖管局里的妖怪哪一個沒受過罪?就連游不問也曾經有過命懸一線的時候。 可偏偏只有今天,他失了方寸,表面看上去沉著冷靜,心卻亂得像被人割走了一塊心頭rou。 如果不是因為妖管局的律法阻止住了他,他也許早就在當場要了所有朱厭的命,讓他們永世不得超生。 這其中的恨與怒火,連他自己都心驚。 容逍越想越有點心煩意亂,他知道自己對于聞晏的在意已經太超過了。 遠遠超出了他應該保持的距離。 然而最麻煩的是,到了這般地步,他明知道這是過了界的,卻想不出該拿聞晏怎么辦。 ? 聞晏一直昏睡到晚上十點,連鳥鳴聲都逐漸停息,他才慢悠悠地醒過來。 他一醒過來就覺得嗓子里冒煙,眼睛還沒有睜開,先模模糊糊說了句,“渴………” 旁邊立馬就有一雙手把他半抱半扶了起來,把一個小茶盞送到了他嘴邊,里面是清甜溫熱的茶水,溫柔地喂給他。 聞晏一口氣喝了半盞,眼睛還是沒睜,心里卻肯定地想,這么貼心又細致,絕對是管家先生。 可等他一睜眼,卻發(fā)現對面是容逍在看著他,差點沒給茶嗆住。 容逍把茶盞放到了柜子上,把聞晏抱了起來,順手給他拍了拍背,熟練得像在哄小孩子。 “你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容逍問他,“醫(yī)師說你醒過來以后不應該感覺到疼了,雖然還有點虛弱,但是休息一陣子就好。如果哪里疼,一定要說出來。” 聞晏趴在容逍懷里,深深地懷疑他是不是一覺穿越到了一個平行世界,不然容逍怎么一副比管家先生還溫柔的樣子。 但他也是此刻才意識到自己心口的傷好像沒了,拉開衣領一看,那里的皮膚已經光潔如初,除了一個紅色的印痕還沒消,幾乎看不出來他曾經受過傷。 醫(yī)學奇跡啊,聞晏大驚小怪地想,妖怪要是都去開醫(yī)院那還有人類什么事兒啊。 他動了動身體,確認哪兒都不疼。 “我感覺挺好的,除了不能馬上去跑個一千米,哪兒都問題?!彼f道。 “那就好?!比蒎蟹判牧?。 聞晏卻又想起另一樁事兒,他這個受害者雖然康復了,但那群罪犯呢,繩之以法了沒有? 他抓住容逍的手,急切地問:“那個什么朱厭你們抓起來沒?我跟你說,他們大半都不是啥好東西,還商量著要害你……” 他可全聽見了! “已經處理完了,”容逍抿了下嘴唇,下意識地不想把自己殘暴的一面暴露給聞晏,避重就輕道,“領頭的是我親自處理的,其他的都交給妖管局。放心好了,都不會輕判的,影山也把他們除名了?!?/br> 聽完結果聞晏就舒坦了。 讓這幫子王八蛋綁架他,太歲爺頭上也敢動土,全都得牢底坐穿。 他正尋思著自己要不要親自去探個監(jiān),嘲諷一下這群混蛋,卻聽見容逍輕聲說了一句。 “對不起?!?/br> 聞晏的腦子一時間沒轉過來,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一臉茫然地看著容逍,“為什么說對不起?” 容逍神色很淡,但心里頭的愧疚和后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跟我的婚約本就是要保證你的安全,可是我卻讓你在我眼皮子底下被綁走,還差點送命,這是我的過失?!?/br> 聞晏這才反應過來,容逍這是把綁架的錯攬在自己身上了。 他撓了撓頭,臉上露出了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