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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公罪 完結(jié)+番外_分節(jié)閱讀_185

    當時知道這消息的,除了裴鈞,只有五人。五人之中,閆玉亮前世先于他死在獄中,是到死都在把所有罪過往身上攬,方明玨更是從頭到尾與他同刑,就連崔宇和梅林玉最后也被關(guān)進了大牢里,可反觀曹鸞……

    他每每想到此處,就絕難再想下去,可今時今日他卻不得不問自己:

    那時的曹鸞,真的是憑多年手段才從這場浩劫中全身而退的么?可再回京城直如再進龍?zhí)痘ue,在他這囚徒眼中看來是重情重義的營救背后,難道就真的就只是“情義”而已么?那曹鸞又為何要說“對不住”他,為何離開京中的時機就那么趕巧?他離開之后,蔡氏的鼓吹和張家的彈劾,又真的足以讓姜湛確信他是個jian佞么?如果不是,那姜湛究竟是怎樣、又是從何處得來了實證,才能確信他真的做出了不可原諒之事?

    想他前世為姜湛付出十六年,恩緣糾纏、共度患難,難道姜湛真的不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一個“情”字?難道姜湛真的對他從沒有過真心?難道姜湛身為帝王的戒心,真的能將一切情義盡數(shù)斬斷,無論他謀逆是真是假,只要事起,先想的就必然只是殺掉他么?

    這筆筆疑竇在那時并未讓他覺出異樣的,眼下疊起了曹鸞近來的警告和提點,加上了董叔和梅林玉的疑惑,卻是讓他即使不愿,也不得不想得更深了……

    “大人,驛館到了?!?/br>
    車外忽起一聲叫喊,將裴鈞喚回了神來。

    他回還神思撈簾一看,果見是城北驛館到了。

    兩個主事忙忙走到車前要扶裴鈞下來,裴鈞卻格開他們的手,徑自下車道:“有事兒說事兒。這驛館都到了,還藏著掖著?”

    那二人神色頓赧,相望一眼還不待推諉,卻見鴻臚寺卿已從驛館里擦著汗疾行出來,待走至近前,便將手里的一卷畫像火急火燎地遞到裴鈞手里,湊到裴鈞耳邊壓低了聲道:“裴大人,這下咱們是攤上大事兒了!”

    裴鈞皺眉瞥他一眼,不知不解地撈開那畫像一看,只見那畫像上畫著個豐腴貌美的女子,側(cè)旁提字是哈靈族王女。

    他問:“什么大事兒?”

    鴻臚寺卿再擦一把汗,攥著他袖子就把他引到了館內(nèi),直繞過庭中地上的各色隨嫁之物和獸頭馬匹,終來到一處閉門的廂房前,抬手一指:“裴大人,這里頭坐著的,便是哈靈族給咱們送來的王女了??蛇@來的是王女,卻、卻又不是王女……”

    裴鈞挑眉睨他一眼:“什么意思?”

    鴻臚寺卿喉頭一咽,退到他身后抬手向前一請:“您……您看看便知?!?/br>
    裴鈞累得頭都發(fā)痛,再受不得他們一個二個神神叨叨,便干脆兩步上前一把推開了對扇的門。

    但見屋中的羅漢榻上果真坐著個膚白纖細的女子,穿著一身大紅吉服坐在一眾陪嫁的丫鬟仆從間。此時一看裴鈞闖進來,那女子整個人都嚇了一跳,即刻向后欠了身子,目光怯怯望向一旁的大嬤嬤去,張了口,卻不敢說話。

    這下裴鈞終于明白了鴻臚寺卿是什么意思。

    原來眼前的女人全然沒有半分豐腴之態(tài),雖是貌美,五官神態(tài)也與王女畫像上的全然不一,更罔論這一驚一乍、怯然畏事的舉止,根本就不像個王族貴女該有的樣子。

    這一切都昭示著,這位遠道而來和親的王女,定是被人頂替冒充了。

    鴻臚寺卿見裴鈞神情已明,便幾步把裴鈞拉至廊角,此時已慌得老聲發(fā)顫起來:“裴裴裴大人,這和親隊的人只說是路遙道遠,王女水土不服才瘦弱了身骨,又說畫像總會有些出入……可、可這分明就是兩個人哪!要是上頭怪罪下來,那是要從接親的人馬一路怪罪到咱們頭上,削官貶職都是輕的,怕只怕說咱們玩忽職守、蒙蔽圣上,那就是要咱們腦袋了!裴大人,咱們眼下可怎么辦哪?”

    “怎么辦……”

    裴鈞皺著眉低聲喃喃著,垂眼看著手里的王女畫像,又拿過鴻臚寺卿懷里的本子一點,眼見嫁妝和隨行器物的數(shù)目不差,便瞥了那“王女”休息的廂房一眼,靜立細想之下,哼聲笑了笑:

    “照辦?!?/br>
    第86章其罪五十五·藏匿(上)

    裴鈞撂下這話,將文書畫像隨手往鴻臚寺卿一扔,抽身走出驛館。

    鴻臚寺卿手忙腳亂接了東西,急急追在他身旁問:“什么叫照辦哪裴大人?這這……這姑娘不是王女,一旦送進宮門,咱們可是要掉腦袋的!”

    “誰能準保她不是王女?寺卿大人您么?”裴鈞猛地轉(zhuǎn)身湊近鴻臚寺卿,唬得后者急退一步、縮起脖子,瞠目咽下了滿口驚惶,悚然聽他道:

    “自古畫師多喜銀錢,為了一錢二利毀了美人的不計其數(shù),為了錦繡前程粉飾畫工的也不計其數(shù),那咱們手下的畫師又能有多干凈?”

    鴻臚寺卿聞言一震,聽裴鈞壓低了聲音繼續(xù)說:“若那屋里坐的真是王女,不過是行前賄賂了咱們的畫師,稍稍粉飾了畫像而已,那眼下您要是報給皇上說她是假的——且不提您這鴻臚寺上下的玩忽職守、收受賄銀該如何處置,單說皇上一旦斥責哈靈族欺君,就必然鬧得哈靈族含冤大怒。到時候畫像已不要緊,王女卻是真的,皇上和哈靈族都動了怒氣,這過錯該由誰來擔著呢?”

    鴻臚寺卿扭起的雙眉下濁目一轉(zhuǎn):“我?”

    “對呀。”裴鈞點頭笑了,“就算退一步說,若這王女如您所言,真是假的,那您把這事兒揭去御前,無非是讓皇上知道藩王敢欺君了,又讓藩王知道欺君被人撞破了,那這一面是打了皇上一耳光,一面是捅了藩王一刀子,叫兩方都撕破了臉,如此嚴重的后果,又該由誰來擔著呢?”

    鴻臚寺卿就地一晃,神色幾乎哭喪起來:“還……還是我?”

    “沒錯呀?!迸徕x嗔怪地看向他,更壓低聲音道:“況且……就算皇上知道了這王女是假的,又會怎樣?”

    鴻臚寺卿怯然湊近他半分,顫著唇連連抱拳:“還、還望裴大人明示……”

    裴鈞按下他拳頭,湊到他耳邊幾近氣聲道:“您想想啊,寺卿大人,只要和親的隨嫁彩禮都齊全,哈靈族和朝廷都認這親事,那王女是真還是假……誰在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