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公罪 完結(jié)+番外_分節(jié)閱讀_1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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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dāng)即一把拽住那人手臂,此時細看,才見眼前是個編著滿頭長辮的小姑娘。 小姑娘約摸七八歲大,身上穿的衣裳根本不似中原式樣,那只被裴鈞捏著的胳膊還露出片青紅的紋身來,瞧著竟像某種圖騰。 此時她看向裴鈞的目光是怯而又怯的,一身只拼命掙脫著,根本不敢說一句話。 裴鈞將她胳膊拉起來,冷臉問道:“你是誰?你怎會有這鈴鐺?” 小姑娘頓時都快哭了,望向裴鈞的目光似乎更加懼怕起來,口中竟念念有詞起來,叫裴鈞單是聽了一句,腦袋已鉆心般痛起來。 就在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忽而響起:“阿蓮!” 頓時那小姑娘同裴鈞都扭頭望去——只見那小姑娘方才跑來的小道上,此時正立了個神容威嚴(yán)的白發(fā)老者。老者一身鑲邊寬褂、腰環(huán)銀索,衣飾同那小姑娘相仿,皆不似中原所有。 裴鈞這么一時分神,捉住的小姑娘便趁機掙脫他奔向那老者,霎時便躲去了老者身后,低聲向老者說了句話。 這話引老者本就威嚴(yán)的面孔愈加防備起來,面色凝重地將那丫頭護在身后退了一步??伤_口同裴鈞說話,此時卻忽聽裴鈞身后傳來腳步,一驚,又忙領(lǐng)著孩子轉(zhuǎn)身跑走了,霎眼便消失在石巷間。 待姜越走到裴鈞身后時,見到的便是裴鈞一人獨立在這跨院門外,不免輕喚他一聲:“裴鈞,怎么了?” 裴鈞這才回神,轉(zhuǎn)過身來:“哦……我方才尋你,這才剛走出來?!?/br> “藥取來了?!苯教Я颂种械哪鞠蛔?,向他一笑,“我怕你餓了,便讓他們備了飯。又想你既然來了,晚會兒便不如隨我見見趙先生他們。” “見你的幕僚?”裴鈞聞言微愣,稍一緩神才反應(yīng)過來,“你是要借遇刺一事——” “晚些再說罷。”姜越打斷了他,向他示意往回走,“我先給你上藥?!?/br> 裴鈞這便止了話頭,連聲應(yīng)好,可待隨著姜越走了幾步,他再看向姜越孤清在前的背影時,卻還是忍不住出聲叫他: “姜越,我方才……遇見個人?!?/br> 第81章其罪五十三·嫌怨(上) 姜越步子一頓,回過頭來:“遇見誰了?” “一個小姑娘,才從這兒跑過去了?!迸徕x打量著他神情,向他走去,“我說姜越……你不會是在這王府里偷偷生了個小郡主罷?我見著她身上可有個同煊兒一模一樣的魂鈴呢。那魂鈴你不是只給了皇孫么?她也是皇孫?” 姜越聽言一愣,思索下,卻似乎知道了他說的是誰,不由一笑:“你說的該是阿蓮罷。那魂鈴不是我給她的,反倒是她給我的。她不是我女兒,是我府中異士的孩子?!?/br> “異士?”裴鈞眉心微斂,“什么異士?” 姜越想了想道:“去年赫哲一戰(zhàn),你還記得我曾領(lǐng)兵殺了赫哲的大祭司么?” “自然記得?!迸徕x對此記憶猶新,“那場叛變,據(jù)傳就是由這大祭司教唆赫哲軍而起,朝廷便拿這祭司作了替罪羊,借此給赫哲王減罪,這才叫我能坐下來同他們議和要銀子。聽說,這大祭司是赫哲一帶極有名望的江神派術(shù)士……為人狠厲異常,最善詛咒?!?/br> “不錯。”姜越點點頭,見他知道,便接著講下去,“大軍攻入赫哲后,我派人查清確是他教唆赫哲生變,便料定此人必殺無疑,如此就先抄了這祭司的宗族,拿下了他一門上下百十號人。宗族一倒,好些被他迫而為奴的人便逃出來。這其中,就有你遇見的這小姑娘一家?!?/br> 裴鈞問:“她們一家……也是術(shù)士?” “不?!苯綋u頭,“他們應(yīng)當(dāng)被稱為薩滿?!?/br> “薩滿?”裴鈞一時心下劇震,耳邊似乎即刻響起了數(shù)月前崔宇曾對他說過的話—— “……薩滿都是邪靈通神的玩意兒……青面黃毛黑角的,那是粟克薩滿。若是求他什么,沒的命都會賠進去……你若要求個什么心安,拜拜廟子也就得了,千萬別同薩滿扯上干系?!?/br> 姜越未見他面色有異,此時便再度領(lǐng)他往內(nèi)院走去,隨意與他繼續(xù)道: “那大祭司的兒子仗著權(quán)勢,辱殺了這薩滿一家的幾個女人。家里的老薩滿為了報仇,便殺了大祭司這兒子。大祭司一怒之下抓了這一家人嚴(yán)刑拷打,又用壓勝之術(shù)詛咒了這薩滿一家,要讓這老薩滿給他為奴為仆一世,并終身經(jīng)歷與他一般無二的喪子之痛……這說來也奇,從那以后,這薩滿家里的孩子竟真的開始接連生病、遇險、夭折,短短七八年間,便死了十一個人……” 姜越話中的一個個“薩滿”,叫裴鈞聽來心中沉沉,無心應(yīng)話,此時跟在姜越身后,聽姜越又道:“大軍殺了大祭司,是替薩滿一家解了詛咒,讓這一脈得以延續(xù),如此這一家子便心懷感激。到了大軍開拔返朝時,他們竟一路跟在隊尾上,每日都為將士們祈福,替他們做事,為他們唱歌……一夜扎營篝火的時候,阿蓮還送了我一大串魂鈴,說是能保佑小孩子的。是故那魂鈴我便帶回京中,后來分給了皇孫小輩。” 說到這兒,他側(cè)目看了裴鈞一眼,淡淡笑了笑:“此事,你不知倒也尋常。畢竟那時……你走在大軍最前頭,瞧不見這些。” 此時二人已回到院中,姜越依舊無甚血色的一張臉映著午后的日暉,頗有些憔悴??伤麥睾涂聪蚺徕x的雙眼,卻極似元光七年初裴鈞在赫哲議和功成后,于營地中見到他養(yǎng)傷時的那樣,平靜而深沉。 在這樣的目光下,裴鈞一腔灌到了嘴邊的話,忽而怎么都問不出口,待跟著姜越進屋坐下后,他靜視著安和地為他擦手上藥的姜越,良久,才忽而反手握住姜越指尖道:“姜越,這回我聽著你出事兒了,嚇得都快失魂落魄,那要是哪一日我沒了命,你又會——” “你又胡說?!苯酱驍嗨抗鈴乃直骋频剿嫔?,不避忌地與他對視,告誡道:“這話你往后休要再提。我不準(zhǔn)你死,你便不能死?!?/br> 這“不準(zhǔn)”與“不能”仿似一聲沉鐘,猛地擊在裴鈞心底,叫裴鈞立時猶如銅磬猛震,再不能就此說下去,便只先干澀應(yīng)了他一聲,閉嘴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