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公罪 完結+番外_分節(jié)閱讀_45
書迷正在閱讀:[快穿]那些年我們弄死的白蓮花、快穿之致渣賤、功德簿·星海、挖坑要填[快穿]、歡迎來到噩夢游戲、專挖男主墻角[快穿]、快穿之屬下不是賤受、主播,你盒飯到了 完結+番外、[快穿]反正主角挺高冷的
裴鈞深深閉目一瞬,下刻才開眼長嘆:“甭查了,結案罷?!?/br> 眼下他的瞌睡是全都醒了,此時只覺胸口被一團黑氣罩著。那黑氣中鄧準和姜湛的臉交替晃動,時而溫順乖巧、時而疾言厲色,一個叫著他師父一個叫著他先生,到最后一一只叫他悶沉發(fā)堵、腦仁生疼。 崔宇拉他到外邊兒部堂里坐了,他便開了句口:“老崔,我今兒還是把錢海清接走吧,老擱你這兒也不是個事兒?!?/br> 崔宇點了頭道:“你想好了就成?!闭f著便叫人去放錢海清出來,又說順道打給裴大人打碗茶水。 “別別別,”裴鈞好歹憋出個笑來按下他胳膊,慢慢道:“老崔,你這刑部的茶我要是再喝,年還過不過了?還是回頭我再請你往別地兒坐坐罷,最近給你添了不少麻煩,總也得好好兒謝你。” “成,那我等著就是。”崔宇是個干脆的人,也早不同裴鈞客氣,此時見裴鈞起了身,便也起來送他出去,還繼續(xù)寬慰他,讓他回去放心休息。 可裴鈞眼下又確然沒那心思再回去接著睡大覺了。因想著刑部已離京兆司很近,他便心道不如就近去京兆司看一眼,權當是暫且忘忘事兒。 本朝律令欽定各級官署于每年臘月的最后一旬即“封印”停止公務,署辦人員皆回家過年省親休整,到次年正月中才返回衙門“開印”辦公,是故眼下幾日,便是元光八年封印前的最后幾日工期。 裴鈞站在刑部后院外等到衙役將錢海清帶了出來,原是叫錢海清先自個兒回忠義侯府去,可這學生卻不應,非說想跟他去看看府衙公務開開眼,揪著他袖子就要跟著去。裴鈞心里尚且被鄧準之死給壓著,沒那精神同這娃娃爭,便也將他提拎著帶去了,可一入堂,卻正巧遇上晉王爺姜越坐在他慣用的書桌后,正是來簽年底封印前的最后一批公文的。 層層壘砌的公文中,姜越穿一身鑲珠朝服坐著,眼見是清早才從宮里請了安出來,這時抬眼見裴鈞不僅沒穿戴官服烏紗,又竟還帶著個錢海清不緊不慢踱進府來,不免便瞇起些眼睛稍稍將二人打量一陣,繼而望向錢海清笑道:“裴大人這是換了個學生?” “王爺萬福?!迸徕x抬手同他作揖,答了一句:“學生還沒換呢,指不定這一個明兒也給趕出去了?!?/br> 他身后錢海清正在給晉王行禮,行至一半忽聽這話,盯著裴鈞后背就瞪圓了眼。這一出裴鈞見不著,卻叫他對面的姜越看得莞爾,而裴鈞見姜越發(fā)笑,這邊扭頭去看錢海清,卻又見錢海清一臉對他笑得極乖順,便狐疑地遣他先隨處去轉轉,自己只回身繼續(xù)同姜越說起司部事務。 姜越臉上被刺客留下的小紅疤已落了,現只剩道淺淺印記還掛在眼下,瞧來自然不比還紅著的時候氣勢凌厲,早也恢復些平日的淡漠溫和,卻叫裴鈞看來,一瞬直如光景回流似的,幾乎又覺眼前的姜越已同少年時的影子層疊起來,就連那臉上印記的位置都差不多相仿,若不是口中還講著城防、囤糧,他怕要真以為自己還在青云監(jiān)替他跑腿送書了。 姜越察覺裴鈞的打量,正說著的話便漸漸結了,先道:“多虧了裴大人送來鯊露,孤逐日涂抹,臉傷當不日便愈。孤要謝過裴大人?!?/br> 裴鈞原是根本沒指望姜越會用他送去的藥的,卻未料姜越竟直言好用,不免些許訝然地稍稍點頭示意:“王爺哪里話,是臣要謝過王爺贈茶呢?!?/br> 姜越聽他說茶,笑意就漸漸染上眉梢:“那茶花兩度因裴大人盛放,想來是同裴大人緣分匪淺,孤不過是茶贈有緣人罷了?!?/br> “那王爺就謬贊了?!迸徕x一聽這話只想苦笑,“王爺,臣研習至今尚未再見那茶花再開呢,如此無緣,豈非要叫王爺收回那寶茶才是?倒省得它通通廢在臣手里,多可惜啊?” 姜越聽言幾乎是立時就道:“裴大人不必介懷。”又仿似因這話說得過急,說完便有了少時的停頓,接著稍一作想,才用后話道明所以:“畢竟今年的新茶,不日也快來了?!?/br> “前日承平國書已至鴻臚寺,孤也有幸得了份轉呈——聽聞承平二皇子一行已到達平京關了,料明、后日便會入京,”姜越手中拿出下一份待簽的文折,不緊不慢地對裴鈞報以個安心的笑,“每一年的承平國使都會帶來許多妙茶,今年若有新物,孤到時便再邀裴大人共品?!?/br> 可他這一說起承平二皇子,倒沒叫裴鈞先想起什么茶來,反倒是先想起了這一年國宴上會發(fā)生的一件事,那就是這一年的承平來使因請求與姜氏皇族和親,同行便帶來了一位年輕貌美的皇族國姬,名叫秋源芊。他們希望少帝姜湛將此女立為妃嬪、甚至皇后,以重現舊日永順年間兩國友愛互存的盛世之觀。 可承平國姬等同一國公主,在永順年間帝國強大時嫁來可說是和親、結兩國之好,而遇上了眼下朝廷剛被天災和戰(zhàn)事磋磨、皇帝姜湛也還未弱冠的元光初年,誰敢說這國姬嫁來就真是個助力呢?畢竟依照承平國歷朝行事,從來是錦上添花有、雪中送炭無,落井下石就更是家常便飯,如今不過礙于邦交事務還留兩分皮面功夫,要說他們真是奔著替姜湛開拓盛世來的,那怕是說破了嘴皮都沒人信。是故此事在裴鈞前世便讓朝中百官十分警醒,可承平國這一筆嫁妝又著實可解眼下國庫空虛的燃眉之急,如此,在蔡太師和趙太保等人的票擬下,此事翻年便在內閣與各部的權衡間被拿上了朝會票議,最終表票的又多過持票、反票的,就連裴鈞都是表票的群臣之一。所以這承平來的貌美國姬便抬進了姜湛的崇寧殿,成了姜湛的第一個妻。 禮成前后,姜湛曾有一個月都未同裴鈞說話。 那晚宮中紅燭大宴由禮部一力cao辦,裴鈞眼下連那宴上的規(guī)制都還一一記得,卻唯獨記不得自己喝過多少酒、祝過什么詞。翌日醒來他已在家中,宮里來了賞賜,他跪地接旨,聽圣旨上說兩國邦交大成,都賴他裴鈞功不可沒,抬手揭開絲絨的蓋面兒,太監(jiān)奉來的托盤里金玉琳瑯,當中正擺著他曾送給姜湛的那枚絕頂精巧的金雞鎮(zhèn)紙,那時瞧見,這鎮(zhèn)紙卻已從雞身裂做兩半兒了。 隔月他修了金雞與姜湛重修舊好,而次年宮中妃嬪益發(fā)足了,那承平國姬卻發(fā)了水土不服的寒病,漸重,往后沒拖過三年去,恰在新一船留學僧侶乘船來朝時,國姬駕鶴歸西,便由那數百承平僧侶按鄉(xiāng)俗、國制超度安葬,追封了純孝皇后送入帝陵,那以后到裴鈞死前,雖宮中因這后位而起的爭端總多多少少,可姜湛卻再沒松口立過后了。 “晉王爺,”裴鈞忽而想問問姜越這身上流著承平血的皇親,“與承平和親之事若是來年票議,您該會表票罷?” 姜越放下簽印好的文書,抬頭看他卻反問:“裴大人會么?” 裴鈞心里暗笑這人審慎,倒也沒想藏著掖著,只道:“會,臣第一個表票。” 姜越看他一會兒,便低頭繼續(xù)簽印,“那孤也表票?!?/br> “那臣若是反票呢?”裴鈞再問。 姜越落筆的手一頓,下刻繼續(xù)寫下一個“準”字,“那孤會持票?!?/br> 裴鈞抱臂看著他提筆懸腕的手,頗不解:“晉王爺為何總要跟臣的票?” 姜越雙眼在指下文書中細閱,似笑似諷答道:“孤逆了裴大人一次票就遇刺了,若要再同裴大人逆著,怕要叫老天都饒不得,故還是算了罷?!?/br> 說到這兒裴鈞還未及接他玩笑,底下宋毅為首的幾個參司正查賬回來,見姜越和裴鈞都在,便提了句司部團年的尾牙還沒辦,正巧見他二人都在,要么就今日午膳一道出去聚聚。 姜越聞言看裴鈞一眼,神色是不無不可,裴鈞細想往后倒更沒這閑工夫,就也應了,且看時日回府再來又很倉促,于是便干脆坐下替姜越分擔了少許職權內的公文簽印。二人說著話,利落了結了公事,等到正午便被司部官員一道簇著去了常有來往的酒樓里擺席,坐下的時候,身邊還跟著個滿眼新奇的錢海清。 席間多是上下敬酒逢迎,也有宋毅幾個來開錢海清那姨太太的玩笑,卻總賴著姜越在場,不甚活絡得開。姜越自然是知道的,故稍坐一時便起身先行,一如過往數年一樣,而裴鈞送他出去時,也同他提前互道了一句年節(jié)好,算是全了官中的禮數,再說一句國宴上見,好似又叫二人間比往年多少有些不同了。 宴散后裴鈞領著被灌了兩口小酒的錢海清回去忠義侯府,眼見六斤、董叔和一眾下人聽聞錢生回了,竟都出來迎這學生,且與錢生打笑說話,就不免想起鄧準從前每每回府時,周遭不過都低吭一聲罷了,心中便不知起了哪般滋味兒,又不想擾這份兒喜樂,便待董叔過了與錢生重逢的心熱勁兒,只拉著董叔走到了后院,叫董叔拿些香蠟錢紙來,低低告知他鄧準死了??梢晦D頭,他竟見錢海清就那么手足無措地立在廊下,顯然是聽見了二人的話自覺尷尬,饒是平時巧舌如簧,此時也說不出一句話了。 實則這也不是個誰頂替誰的事兒。鄧準是自作的孽障,并不是因為錢海清才被趕出去的,更不是因為錢海清才死的,可若要說此事同錢海清全然無關卻又確然不是,這當中千絲萬縷的運道改來換去交合出這么一個結與果,自然不是誰能料到的,錢海清覺得無措也算在所難免。 錢海清是個心竅多的人,裴鈞未免他憂慮處境而心中生變,便說:“你若住在鄧準那屋心里膈應,就叫董叔給你換一屋住,來年春闈前若要愿意,就留在此備考亦可,沒有人會趕你出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