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公罪 完結(jié)+番外_分節(jié)閱讀_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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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鈞步履不停走到前院里,見若干個仆從正清掃著花泥碎瓷,董叔剛搬出個新的花盆來,見他回了也苦臉道:“大人,思齊那孩子——” “等等。”裴鈞抬了手先打斷他,“董叔,您先說說寧武侯家里來的是誰?是不是唐譽明?” 董叔放下花盆捶了捶腰,搖頭道:“不是,來的是他家那大管事梁福昌,帶了好幾個膀大腰圓的漢子。思齊方才還正同我立在這兒講花兒講草呢,他們竟拍門進(jìn)來拉了他就要走??赡呛⒆游乙擦糁鍪聝毫耍M能就給他們?這就叫了護(hù)院兒來攔,同他們兩邊兒一爭,這不——蘭草都碰碎了。問他們什么事兒,他們說是思齊在侯府里惹了個事兒沒了結(jié),不能說趕出來就完了,還得回去接著查證,完后報官都有可能呢,我一時就——” “您老聽他胡吹!”裴鈞哧地一笑,“寧武侯他老人家是九門提督,且不說他大女婿就是大學(xué)士蔡飏,就是往下數(shù)數(shù),那一大家子兒孫里有多少人同各府衙門有干系?。恳獔蠊偎缇蛨罅?,衙門忙不迭幫他逮人呢,還能等他拉下臉到我這后輩府里來提人?” 聽他一說,董叔這才覺出陣不對:“也是,唐家也是大戶了,再大的事兒擱在府里打死個人都成,怎還會放了人跑出來?……難怪方才思齊一路被拖出去一路叫咱們?nèi)フ埬貋?,這不會是同您那票議的事兒——” “梁福昌也根本就不是唐譽明的人,而是他爹寧武侯手下的,這人自然只有寧武侯他老人家自己派得動,所以今日這錢海清還不是唐譽明做主要弄回去,而是寧武侯下的令……”裴鈞負(fù)著手,慢慢再剖一層利害,“唐明譽這小子的院兒里趕走個把學(xué)生,多小的事兒,何嘗能驚動了他老子?” 想到這兒他微瞇起眼來,心下計較:這錢海清怕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才會叫他在我這兒待一日,就要寧武侯府難安一日——那這件事兒,我就非要知道知道不可了。 想到這兒,他沖六斤招了招手:“娃娃,你現(xiàn)在就去一趟城南的曹府。曹先生下了江陵不在府里,你去找他們大管家吳用,向他打聽打聽這錢海清是怎么被唐明譽趕出來的,叫吳用清楚寫好了,你再帶回來給我,要快。” 六斤聽令,拔腿就跑出府去。董叔愈發(fā)擔(dān)憂了:“這要是什么大事兒……思齊那孩子會不會出事兒???” “您也少想那些殺人滅口了,先歇了吧?!迸徕x不咸不淡地寬慰他一句,囑咐下人去燒壺濃茶來,“錢海清既然當(dāng)初守著這么樁大事兒都能跑得出來,如今被人逮了還立馬就知道要叫我救他,他腦瓜子就靈著呢,暫且還能保他自個兒一條命?!?/br> ——不過。裴鈞說到此處卻轉(zhuǎn)念一想:如果錢海清知道此事對我有利,則早就可以用作登門拜師的絕好籌碼,何以任由我將他冷落至今,卻只字不提?…… 一時腦中忽有一道靈閃,叫裴鈞頓然想通了錢海清之事的前后關(guān)節(jié)之處,不禁抬手一撫掌,咬牙怒笑道:“好啊這錢生,他這是在出題考師父呢!” 與此同時的城北寧武侯府中,錢海清被幾個壯漢推搡進(jìn)了侯府主院兒的大書房里,一進(jìn)門檻兒屏風(fēng)就見年過六旬的寧武侯唐必正坐在北墻前的高背椅里,昔日“恩師”唐譽明立在他左手,滿臉不安,而侯府家的大女婿——當(dāng)朝太師蔡延的二兒子?xùn)|陽殿大學(xué)士蔡飏,此時正坐在唐必右手的第一張椅子上。 不同于站著的唐譽明的一容焦慮,坐著的蔡飏的臉上無喜無怒,只垂眼看著手中的一盞茶,聽聞屋內(nèi)聲響,才微微抬了頭。 此時一見錢海清進(jìn)來,唐譽明立馬小眼一瞪,虎起滿臉橫rou向他喝道:“孽徒!還不趕緊跪下!” 錢海清眉都未皺,撲通跪了伏下身去,將喉嚨抖著道:“草民拜見寧武侯爺,拜見世子爺,拜見蔡大學(xué)士?!?/br> 唐譽明見這學(xué)生依舊如此恭順,頗松了口氣,連忙腆臉沖老爹道:“爹,您瞧瞧,人也逮回來了,如何發(fā)落也都聽您老一句話。之前是兒子不曉得利害,這才將他趕了,如今人找著了,這不也沒出事兒么?您就——” “你閉嘴。”寧武侯冷冷喝止了小兒子這沒腦子的話,目光移到堂下跪著的錢海清身上:“錢生,本侯問你,你怎會在裴鈞府上?” “回侯爺!”錢海清伏在地上磕了個頭,眼下是說話都帶上哭腔了:“草民離開侯府舉目無依,不得不先找個落腳,恰巧聽聞裴大人府上的董叔叔正尋人做賬房,這便趕緊去了!” 寧武侯聞言,肅容袖起了雙手:“你曾是我唐府門生,裴鈞怎會愿意留你?” 錢海清深知此言下之意就是懷疑他出賣了唐家的消息給裴鈞,這才換了個一席之地,便連忙無辜道:“草民入府?dāng)?shù)日,連裴大人的面兒都沒見著兩次,收留之事也是大管家董叔叔定下的,裴大人是否知曉都還兩說呢!” 下座蔡飏聽言,忽而一針見血道:“世事莫非真如此湊巧?——怎會京中新政之事才起了個頭,你就恰好在南院兒鬧了窺視妾室的事兒被趕了出去……又恰好一出去就入了裴鈞府里?錢生,你可不要胡說話。” 錢海清顫顫抬了些頭,似羞似愧道:“……草、草民一時豬油蒙了心,才冒犯了世子爺院兒里的四姨太,這本就是該死的罪了,卻全賴世子爺念著師生舊情,發(fā)了善心,這才留了草民一條賤命趕出府去……草民區(qū)區(qū)鄙陋,如今也沒了錢資繼續(xù)留在學(xué)監(jiān)里參科,往后便只想著賴活下去,作賬房不過為求生計,怎、怎還會想著新政之事,又去出賣恩師呢……” 蔡飏低頭瞥了他一眼,又抬眼與寧武侯對了個眼神,二人都在思量:這學(xué)生看著年紀(jì)也著實輕,莫非真不知情?可卻何以在他們秘定下漕運改行之事后,府中就出了這樣的事兒? 難道真是個巧合? 漕運是朝廷為供宮廷開支、百官俸祿、軍餉軍糧和調(diào)劑民食,而將征自各地田賦的一些糧食經(jīng)水路運往京師的方式。歷來京中的漕運一事,點算數(shù)目與清理分發(fā)是歸裴鈞所在的京兆司管,而押送和看管,則是歸寧武侯所在的九門提督管,二司兩相監(jiān)管、查證,有何錯漏都是瞞不過的,可其實,若是這倆衙門有心合謀、不相告發(fā),則克扣漕糧、軍餉根本就是舉手之勞——可就拿這二司的長官來說,京兆司里管事兒的裴鈞和九門提督寧武侯雖人前都是喜樂逢迎的模樣,但實際上,卻因了寧武侯府與蔡氏一黨盤根錯節(jié)的關(guān)系,裴鈞與唐家不僅從不合作,還彼此都信奉一個真理,那就是但凡自己的衙門在漕運上出了紕漏,第一個將自己參去御前被百官指點的人,必定就是對方。 于是這樣相互督促、友愛進(jìn)步的同袍關(guān)系,便叫二司一個也動不了漕運的肥水了——而肥水不由自家享用,自然就流去了外人田里。底下各地的州官漸漸知道了京中查漕運的二司長官并不貪,大為感動,連連寫了無數(shù)私折表達(dá)滔滔不絕的仰慕之情,而一轉(zhuǎn)身,卻心思活泛地將各州定例的田賦能少上交、就少上交了,如此,那些以“漕運”之名收自百姓卻未付漕運的賦糧,當(dāng)然就填了各地州官的口袋。 是故,裴鈞和唐必不僅連漕運的一杯殘羹都分不著,偶有面對漕糧大幅不足的情況,還要作那兩個立在內(nèi)閣里受責(zé)問的倒霉鬼,每每捧著賬本兩相一看,都恨不得對方即刻去死。 然而,如今卻要不一樣了。新政之策一經(jīng)通過,唐家和蔡氏在薛張的諫言中找到了“精官簡政”這么個口子,便預(yù)備借此找旁人上疏:京兆司事務(wù)繁雜,不如將漕運劃去九門提督治下,從而改變兩邊人馬忙一樁事情的現(xiàn)狀,自此不再“牽制”京兆司的精力,也減少朝廷人手上的虛耗。 正是因為這個打算,朝中要事過多、忙不開身的寧武侯便給只會吃喝玩樂的草包小兒子唐譽明指派了一個極度簡單的任務(wù):同各地州官在京隱秘安插的親信拉攏關(guān)系,多做活絡(luò),讓他們吃好喝好、有金有銀有女人。 他的本意是通過此舉,讓州官在與內(nèi)閣庭寄的折報中為他的獻(xiàn)策多多美言,從而影響內(nèi)閣的票擬,讓決策對他更有利。然而這一層利害關(guān)系卻不能透露給他這沒腦子的小兒子。 寧武侯深知自己這兒子與裴鈞久有不和,又是個但凡兜里有幾個瑣碎銀子都會充作腰纏萬貫、四處耀武揚威的性子,平日仗著他姥姥壽康公主的寵已經(jīng)足夠潑皮了,若還叫他知道自家撇開了裴鈞的京兆司獨攬漕運,那這小子大約恨不能往裴鈞跟前兒橫著走一圈,如此若是白白叫裴鈞發(fā)現(xiàn)了這碗他們還沒吃到口的rou,反而會橫生變故。 可寧武侯卻沒料到,唐譽明雖確是草包,卻竟能蠢到那等地步——他竟然蠢到連逢迎那些個州官親信都懶怠親自做,反而叫他那乖順學(xué)生錢海清去幫他吃席。幾局下來的某一晚上,南院兒竟忽而傳來個事兒,說是這錢生喝醉了,在花園里拉著唐譽明的四姨太吟了首艷詞兒,叫四姨太哭著喊著要上吊,唐譽明怒發(fā)沖冠為紅顏——也為了自己頭上那油光泛綠的帽子,叫人將錢生一通胖揍、掃地出門了,說從此師徒恩斷義絕。 此事過了幾日后,寧武侯今晚總算忙過一陣,想起了叫兒子匯報拉攏親信之事,可去吃席的都是錢海清,唐譽明根本一頭全懵、不知所云,迫不得已才說出實情,叫寧武侯一陣提頭暴喝,而同桌的蔡飏幾乎當(dāng)場頭痛欲裂,連忙讓寧武侯派大管家梁福昌去裴鈞府上將人騙回來盤問—— 可似乎……他們擔(dān)心過頭了? 蔡飏并不多解這錢生平日行徑,此時只再度思索著錢生如此做派,這唯唯諾諾的模樣,再聯(lián)想到之前那輕浮浪蕩地唐突了四姨太的行止……要說錢生能以小窺大猜出這酒席與漕運有關(guān)系,大約也不太像。畢竟他們已經(jīng)將真實所圖隱沒得非常曲折難尋了,這個小小的學(xué)生,應(yīng)當(dāng)是不足所慮的。 ——可即便如此,也不能就此姑息放過。 蔡飏正想到此處,還未出聲命人將這錢海清拖下去繼續(xù)責(zé)問,外面下人卻報來一聲:“侯爺,裴大人來了!也不管咱們攔他,非要進(jìn)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