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娡抿著唇，決定不再說話。

    這突然一安靜下來，謝無量又覺得無趣得緊，睨了眼柳娡，傲驕道：“本王可沒叫你不說話！”

    柳娡賣乖的爬到謝無量腳邊，卑微得很。

    “王爺，奴婢給您研墨？”

    “嗯?！敝x無量輕應(yīng)了聲，沒再為難她。

    沉默了好一會兒，謝無量一邊提筆寫字，一邊問了句：“最近你來藏書閣甚少，難不成得了別的趣味，索性以后想來便來，想走便走？既然如此，那你也別再來了，本王明兒就叫人把窗都釘死！”

    柳娡聽罷，好不委屈：“不是奴婢不想來了，書山有路勤為徑，學(xué)海無涯苦作舟！奴婢時刻都謹記于心的，只是瑣事繁雜，東陽閣的主子娘娘，奴婢也是要伺候的呀！”

    謝無量驚詫，下意識道：“你還能伺候人？那主子娘娘沒讓你給氣死？”

    柳娡小臉憋得通紅，無言以對。

    瞧瞧，瞧瞧！她在主子爺這兒是多不受待見！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還有一更??！

    第28章

    謝無量見她委屈的模樣，自覺說話是有些尖酸刻薄了，便委婉了道了句：“我看你這性子，也不適合伺候人，改明兒給齊mama叮囑聲，讓你只管府上的一些雜事，畢夫人身邊若缺了人，再調(diào)幾個機靈點的過去?！?/br>
    柳娡心湖泛起小小的波瀾：“王爺就為了讓奴婢多看些書？”

    謝無量想了想，對柳娡說道：“你即有這幾分才智，本王也不想埋沒了你，女子無才便是德，這女德你怕是不適用，還不如多讀些書，以后好自立更生?！?/br>
    說起來，謝無量對柳娡的感情確實有些特殊，可能之前讀過她父親的文章，欣賞過那柳懷戚，又見柳娡雖身為女子，卻心思活泛，才華過人，生了憐惜之情。

    這兩年多的循循善誘，亦師亦友，在柳娡心中，他也不單單只是安榮王的身份這么簡單。

    柳娡難得被感動得紅了眼眶：“奴婢會努力上進，多讀書的，但是伺候主子娘娘奴婢并不覺得委屈，等過了這些時日便又空閑起來了?！?/br>
    謝無量瞧了她一眼，明了笑了聲，也不再多管閑事。

    柳娡一邊研著墨，不由好奇問了句：“王爺現(xiàn)在不在自個兒書房看書寫字了嗎？”

    提起這個，謝無量滿臉煩悶：“本王才剛往書房一坐，不是王姬送茶點，就是王妃送小玩意兒，任她們擺弄完，這一下午也就過了?！?/br>
    柳娡疑惑：“可是王爺不喜歡王姬嗎？也瞧著她煩悶？”

    謝無量心情不爽的放下了手里的毛筆，伸手要沏茶，柳娡眼明手快的趕早一步，給他沏上了。

    謝無量喝了口茶，有些無奈道：“談不上什么喜不喜歡，只是相對來說，與華王姬年少時相識，有些許好感罷了?！?/br>
    這么一提，當(dāng)初非要納了這華王姬，也只是對皇家的政治婚姻發(fā)出的小小抗議與不滿，而并非是對華王姬有什么特殊的感情。

    柳娡抿唇躊躇了半晌，實在好奇的問了句：“王爺?shù)降紫矚g什么樣的？難道想找戲本子里說的那種傾城佳人？”

    謝無量哂笑：“大丈夫不應(yīng)該只放在眼前的兒女情長上，還有許多事情值得去做。何況身在皇室，最不能做主的就是婚姻大事，每個皇子公主嫁娶，背后的勢力政權(quán)，對于皇家來說，必定有所意圖與目的，這么說，你可明白？”

    柳娡撐著臉頰輕嘆了口氣，低吶：“好難哪！”

    謝無量聽罷不由笑著搖了搖頭，繼續(xù)執(zhí)過筆說道：“你有何難？抱著你的小金庫，等你及笄之年，再挑個你中意的良人嫁了，這輩子不也快活？”

    “女子為何一定要嫁人呢？”

    “哦？那你不想嫁人？”

    柳娡想了想道：“蜉蝣朝生暮死，生命如此短暫，就不能為了自己而活么？”

    謝無量感嘆了聲：“也不知那柳府吃的是怎樣的水米，養(yǎng)出你這么個離經(jīng)叛道的野女子來?！?/br>
    柳娡一張巧嘴反駁：“王爺要是覺得女子這般是離津叛道，又為何叫奴婢看這么多書呢？就是因為看多了書，才野了心?！?/br>
    謝無量狠抽了口氣，執(zhí)筆的手頓了頓，凝在筆尖的墨汁滴在了宣紙上暈染開來，謝無量將紙揉成一團，道了句：“怪我，叫你看了這么多書?！?/br>
    “奴婢沒有要怪王爺?shù)乃家?。”柳娡低吶，這怎么說著說著就不對味兒了呢？

    謝無量冷哼了聲：“那本王叫你多看書，是讓你這般離經(jīng)叛道的？我看你是野史看得多了，正經(jīng)的沒讀幾本！”

    柳娡一聽這話便不服氣了：“我雖愛看些野史，倒也不盡看這些的，不信王爺你考考我！”

    謝無量瞪著眼看著她，越來越放肆了！

    柳娡知道逾越，慌忙低下了頭：“奴婢……沒有要沖撞王爺?shù)囊馑?。?/br>
    “本王才懶得考你?！敝x無量知道她記性好，能一目十行，過目不忘，考不住她。

    “王爺您生氣了？”

    “哈，為你？”謝無量睨了她一眼，滿是不屑。

    柳娡也不會真蠢到跟主子爺較真，又問道：“那是心里有煩心事兒？”

    謝無量默了許久，才道：“確實有些煩心事，不過跟你這小女子說了也無用?！?/br>
    柳娡：“說說吧，奴婢雖不能替王爺分擔(dān)憂愁，但是可以當(dāng)一個聽客，心里有煩心事，找個人說說會舒服很多的。”

    謝無量也無意再做什么文章，將筆擱在了硯臺上，說道：“自從府里來了三位主子娘娘，王府里暗潮洶涌，本王是知道的?！?/br>
    柳娡明亮的眼珠子轉(zhuǎn)溜了一圈，“可是王爺不會為了后院這些女人們的爭斗而傷神?！?/br>
    只要后院的那些女人，鬧不出大事，他都能睜一只閉一只眼，全當(dāng)不曉得。

    “你可別小看這斗爭，小到我這安榮王府，大到皇宮后院，嬪妃之間的廝殺，又關(guān)聯(lián)到皇子們之間的權(quán)勢之爭?！?/br>
    柳娡頓時明白了過來，謝氏皇家，說是獨寵這位安榮王，老皇帝卻未把儲君之位給他，而是交給了另一個貴妃的長子，如今的太子。

    那這么說來，當(dāng)初早早給了謝無量爵位，也只是因為那虞貴妃母家勢力讓老皇帝有些忌憚，先拿這些虛名安撫？

    這些年過了，皇子們都娶妻生子之年，虞貴妃不肯依了，這才逼著謝無量娶了朝中幾個文官大臣之女，以便之后儲君之爭占一席之地。

    “那王爺不是在夾縫之中，進退兩難嗎？”柳娡一語中的，將謝無量心中的煩惱總結(jié)了出來。

    這也是為什么謝無量愛與她絆嘴嗑叨，有些事情與這丫頭一說，還能說到點子上。

    謝無量：“我無意于什么儲君之爭，想著待到眼前的事情了了，便投軍跟隨程將軍去躲個幾年，塵埃落定再回來?！?/br>
    柳娡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這是無二法子，只是若大的王府，沒了王爺，只剩下三位主子娘娘，不知道會變成什么樣？”

    謝無量：“權(quán)利斗爭下的犧牲品罷了?！奔礋o情卻又帶了點惋惜無奈。

    許多事情終究是無解的，或許時間會給一個結(jié)果吧。

    柳娡似是想到什么，興志高昂說道：“我明兒就要跟畢夫人進宮去參加您母妃的生辰宴了！”

    謝無量：“去一趟皇宮值得你這般高興？”

    柳娡在謝無量面前倒也不藏著，下意識壓低著嗓音道：“聽爹爹曾說，皇宮遍地都是寶貝！奴婢想去見識見識。”

    第29章

    謝無量雖總叫她不要闖禍，但其實心里十分清楚，柳娡是個謹慎且有分寸的人，倒不怕她真在皇宮里出個什么岔子。

    “皇宮也沒你想的那般好，本王在里面住了十幾年，好像連呼吸都讓人覺得沉重?！?/br>
    眾多皇子中，說起來，謝無量是最不像皇子的一個。

    他自小喜武，又經(jīng)常跟著程征去教場練兵，常常借著出宮的空閑時間，騎射奔走，跑得最遠的時候，錯過了借宿，也能在山林里與那些個兄弟們湊和一晚，睡得挺香。

    皇宮是一座圍城，用高高的白墻紅瓦圈著，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邊的人想進來。

    虞貴妃設(shè)的是晚宴，所以王府的女眷有足夠的時間梳妝準(zhǔn)備。

    柳娡那日早早起來，給畢夫人臉上又敷了一層藥膏，依著六姨娘記錄的配方調(diào)制，對于皮膚的創(chuàng)面愈合有奇效。

    又做了好些補救，已是下午。

    洗凈了臉，柳娡端祥著畢夫人臉上依舊泛紅的傷，暗自抽了口氣，拿了一盒蜜粉與膏脂，說道：“夫人，奴婢給您上好妝，這膏脂厚重，可能涂抹在臉上不是很舒服，但能完好的遮掉您臉上未愈的傷。”

    畢夫人擔(dān)憂不己：“我臉上這傷，會不會一直不好了？”

    柳娡細致的將膏脂涂抹在畢夫人臉上，說道：“不會的，這三日不是已經(jīng)好了許多，待新皮膚長出來，消了紅，便會如初一般看不出來的?！?/br>
    聽到柳娡再三保證，畢夫人這才放下心來，沒有一直追著柳娡問了。

    這上妝是個細致活兒，畢夫人的膚色很白皙，與膏脂的顏色整好融成一體，如果不是湊近了看，根本看不出來。

    再擦上桃紅色的密粉，整個人更顯嫵媚動人。

    畢夫人看著鏡中的自己，滿意的勾起了嘴角，這柳娡果真是個寶貝，只要有她這雙巧手，別說臉上這些傷疤，估計再丑的人，都能讓她妝扮出幾分靚麗。

    怪不得她如此討那齊mama歡心，這樣的一個妙人，又有誰會不喜歡，不想留在身邊用著？

    只是……

    “這膏脂能將我臉上這些傷疤遮得一點痕跡都沒有，必能將你臉上那斑塊遮掉，你此次跟我進宮去，需得體面些才好?！碑叿蛉巳缡钦f道。

    “是，奴婢先給夫人妝扮好了，再把自個兒弄得體面些，定不叫夫人您丟臉?！?/br>
    畢夫人掩嘴一笑：“其實你五官精致，若是沒這斑塊，再打扮打扮，必然也不差的?！?/br>
    柳娡臉上端著笑容，默聲給畢夫人靈巧的綰著頭發(fā)，梳妝臺上好幾盒名貴漂亮的發(fā)飾珠釵、簪花，看得人眼花撩亂，又有些羨慕。

    待給畢夫人梳妝完后，畢夫人吩咐了聲：“我沒用的手飾珠釵，你盡管挑上兩三件兒，挑上的都送你了?！?/br>
    說罷，走到偏房去挑新衣裳了。

    柳娡福了福身，“多謝夫人賞賜?！?/br>
    此時內(nèi)室只剩下柳娡一人，畢夫人這是十分看重并信任她啊，竟留她一個人在屋內(nèi)，梳妝臺上這些名貴物件，還能任她挑上倆三。

    雖說不是很喜歡畢夫人性子，但是柳娡絕不是個薄義之人。畢夫人既然待她好，那她也必也傾馕相助。

    柳娡撿了撿梳妝臺上的飾品，又往鏡子里照了照自個兒的臉，她有多久沒有細致看自己的面容了呢？

    她拿過膏脂，揩了一小點往臉上擦了擦，隨后眼尾吊著一絲傲漫又丟在了梳妝臺上。

    用帕子沾了水后，她將臉上的大塊青黛擦了個干凈，一張完美無暇的臉，照映在鏡中，眉眼自染風(fēng)流，微翹的唇角似笑非笑，天生一股子嫵媚不經(jīng)意的似在勾人。

    若是再好好妝扮，也不知該是怎樣的妖媚眾生。

    柳娡只是沾了點胭脂，抹在了紅唇上，竟是太過艷麗，怕?lián)屃酥髯幽锬锏娘L(fēng)頭，趕緊拿手背擦了唇上的胭脂，盡是挑了幾樣兒十分素凈的飾品。

    說是要妝扮，其實跟沒妝扮一樣，只是擦掉了臉上的青黛，稍稍收拾一下衣著和頭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