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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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浮還沒徹底從男子的身份中調整過來,險些把“院里人”聽成“房里人”,頭皮一陣發(fā)麻。 回過神來才道:“嬸嬸,我在坐忘山上習慣了清靜,院里就別留這么多人了吧?!?/br> 李氏很堅持:“那可不行,沒聽說過誰家姑娘的院里像你這兒似的冷清,旁的不說,大丫鬟兩個,二等的丫鬟四個總是要的吧?!?/br> 顧浮說不要也不行,顧家大老爺房里沒有夫人,只能讓二房的李氏掌家,李氏這些年唯恐做錯什么被人說了去,顧浮若是她的女兒,不希望院里人多,李氏定隨她性子去,偏偏顧浮是大房的,若院里少了人,知道的說她縱著侄女,不知道的定要說她借著掌家之便苛待大房的姑娘,所以她無論如何,都要再往顧浮院里添幾個伺候的下人。 顧浮沒辦法,轉頭對明珠道:“去把林嬤嬤叫來?!?/br> 很快,顧浮口中的林嬤嬤就來了。 李氏知道這個嬤嬤,長得年輕漂亮,是老夫人從坐忘山帶回來的下人,聽說原是坐忘山下的農婦,攤上個好賭的丈夫要賣她做賭資,老夫人見她可憐,便把她買了下來。 她還知道,昨日就是這個嬤嬤在老夫人院外鬧了一通,才讓老夫人知道顧浮被罰跪,叫了衛(wèi)嬤嬤去把顧浮從祠堂里帶出來。 可見其言行舉止雖上不得臺面,但卻是個忠心護主的。 顧浮讓林嬤嬤挑人,自己請了李氏進屋喝茶。 林嬤嬤也不怯,還問顧浮想要怎樣的丫鬟。 顧浮回答干脆:“要省心的。” 林嬤嬤笑著應下,先去問了李氏身邊的嬤嬤,從那嬤嬤口中了解了這些丫鬟的秉性,后又到那兩排丫鬟面前走了幾圈,問了些問題,最終挑出了一個大丫鬟,四個二等丫鬟。 選完人,李氏又在顧浮這里坐了一會兒,叮囑顧浮有什么需要一定要來找自己,然后才離開飛雀閣。 回去路上,李氏身邊的嬤嬤悄聲告訴李氏,說林嬤嬤挑選出去的,恰恰好都是這群丫鬟里最木訥的那幾個。 李氏吃驚:“一個出挑機靈的都沒選?” 嬤嬤苦著臉:“老奴也提醒她了,可她說二姑娘只要省心的?!?/br> 李氏想了想,搖頭道:“罷了罷了,左右有明珠在飛雀閣,應當不會被人欺負了去?!?/br> 只是這林嬤嬤,果然還是不懂他們這些大戶人家,平日里得多教著些才行,可不能讓二姐兒的院子因她出什么事。 今天的李氏,依舊為這個家cao碎了心。 而看似愚忠的林嬤嬤,在李氏離開后,帶著新來的丫鬟們見過了顧浮。 按理該由顧浮給她們取新名字,顧浮嫌麻煩,讓她們沿用原來的,還說若真想換名字,就找明珠給她們取,由此奠定了明珠在這個院里的地位。 吩咐完瑣事,顧浮帶上林嬤嬤去找穆青瑤,準備出門。 被留下看院子的明珠趕忙追出來,叫住顧浮:“姑娘,幕籬忘拿了?!?/br> 林嬤嬤折回去拿,拿好幕籬回到顧浮身邊時,聽到顧浮嘴里抱怨麻煩。 林嬤嬤見左右無人,唇角勾起一抹旁人從未見過的風情萬種的笑,壓低了聲音嬌媚道:“早說了將軍不適合做大家閨秀,合該留在北境,漫天的黃沙與兵戈烽火才是將軍的歸宿。” 顧浮也沒和她客氣:“抗旨不遵是死罪,斷頭臺你替我上?” 林嬤嬤掩唇嬌笑:“奴可不敢?!?/br> 府里的管事得了吩咐,早早便將馬車和隨行護衛(wèi)備好,所以顧浮只需去把穆青瑤帶上,就能出門。 顧家的馬車駛上大街。 馬車里,除了顧浮、穆青瑤和林嬤嬤,還有穆青瑤的丫鬟,所以她們這一路只是閑聊,沒說什么重要的事情。 到了金蟬軒,顧浮和穆青瑤戴著幕籬下車,圍在帽檐上的紗羅垂至裙擺,隨著她們的動作微微揚起。 兩人定了二樓的雅間,點心茶水上齊后,顧浮又花錢在隔壁定了一間,讓林嬤嬤帶著穆青瑤的丫鬟到隔壁吃點心。 穆青瑤的丫鬟沒想到還有這等好事,暈乎乎地跟著林嬤嬤走了。 護衛(wèi)守在門外,顧浮摘下幕籬,遠遠丟到了一旁。 穆青瑤則是動作輕柔地放下了幕籬,并端來一份點心,對顧浮道:“上月新出的‘滿船清夢壓星河’,很好吃,嘗嘗?!?/br> 顧浮仔細看了看,發(fā)現(xiàn)就是用蝶豆花泡水染色做的紫藍色花茶凍,花茶凍切成了略長的方塊狀,上頭還用豆沙捏出了一艘小舟,倒是和名字相襯,至于味道…… 顧浮舀了一勺來吃,發(fā)現(xiàn)就是淡淡的甜而已,于是疑惑地看向穆青瑤,不懂這怎么就叫“很好吃”了。 穆青瑤拿起自己的勺子,將捏成小舟模樣的豆沙壓扁,然后將豆沙在花茶凍上涂抹均勻。 “再嘗嘗。” 顧?。骸啊?/br> 她原先還不太敢動那艘小船,怕毀了意境,誰知這點心就是要這么吃的。 顧浮又吃了一口,發(fā)現(xiàn)豆沙綿密的口感和甜讓這份花茶凍頓時變得有層次起來,還真就挺好吃的。 兩人吃著點心,消磨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期間顧浮總會時不時看向窗外。 “又要出去?”穆青瑤問。 顧浮摸了摸自己的臉:“很明顯嗎?” “不明顯,主要是我了解你,旁人見你這般,只會覺得你是才回京城,不習慣京城大街上的熱鬧。”穆青瑤說完又問:“要去哪?” 顧浮從袖子里摸出一張小紙條,遞給穆青瑤。 這張紙條是顧浮從那顆蠟球里弄出來的,上頭就寫了幾個小字,約她差不多這個時候到琳瑯酒坊見,巧的是,琳瑯酒坊和金蟬軒就隔著一條街。 穆青瑤念出了紙條上的落款:“李禹?!?/br> 顧浮向她介紹:“皇后侄子,曾經是我的上峰,后來我成了他的上峰,去年他被李家老太爺騙回了京城,現(xiàn)任禁軍統(tǒng)領……做什么這么看著我?” 穆青瑤:“一直就想問了,你若不滿被人安排婚約,何不自己找一個,反正你這些年認識了這么多男的?!?/br> 顧浮扯了扯嘴角:“你若見過他們半個月不洗澡,打嗝放屁,逛窯子動靜大得恨不得把房子拆了,你就不會問出這個問題?!?/br> 穆青瑤原地打了個冷戰(zhàn),臉色刷地一下就青了。 顯然對她而言,這樣的描述堪比無間地獄。 不過她對顧浮滿口的粗鄙之語倒是適應良好,不僅感覺新奇,甚至還學著說了一下:“這位李家公子也逛……窯子?” 顧浮喝了口茶:“他當然不,錦衣玉食養(yǎng)出來的小少爺,肯來北境已經是一時沖動了,全憑著一股子倔勁逼自己留下,哪還能去逛北境那些個破窯子?!?/br> 顧浮放下茶杯,接著道:“也曾有人笑話過他,他氣急了就罵,說那些娼妓不知被多少人睡過,嫌臟。也有人想討好他,特地找了邊境鎮(zhèn)上的良家女子,他又說那女子肯跟過來做這等勾當,誰知道是不是真的完璧之身。想來我這樣在軍營里打過滾的,他也不樂意娶,就沒想過考慮他?!?/br> 穆青瑤斟茶的手微微一頓,隨后又問:“他怎知你還活著?” “這就說來話長了?!鳖櫢L試著精簡了一下過程:“總之就是李禹得知我的死訊,念著昔日的同袍情誼,非要去北境為我收尸,皇后攔不下他,又怕他一去就不回來了,只好告訴他我還活著,但沒和他說我是女的,還叫他寫了字條,然后替他把字條送來我這兒。” 穆青瑤:“那你現(xiàn)在要去見他?” 顧浮輕嘆:“必須去啊,不然人跑北境了我拿什么賠給皇后娘娘?” 交代完原委,顧浮又等了約莫半盞茶的時間,終于在人群里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我去去就回。”顧浮撂下這句,戴上幕籬走出雅間,還叫上林嬤嬤,假裝是去解手。 然而兩人偷偷出了金蟬軒,顧浮讓林嬤嬤在隔壁脂粉店等她,自己則去了琳瑯酒坊,然后一眼就看到了身著玄色圓領袍,腰佩禁軍鱗紋長刀,滿臉不耐煩站在酒坊幌子下面的李禹。 顧浮走上前去,李禹看都不看她一眼,直到顧浮站定,李禹才蹙著眉頭看過來,語氣不善:“是將軍叫你來的?” 幕籬垂下的輕紗遮去了顧浮的容顏身形,顧浮沒說話,只點了點頭。 李禹嗤笑一聲,咬牙道:“又騙我。” 顯然李禹是覺得顧浮已經死了,如今不過是皇后找了個人來糊弄他,想要拖住他不讓他去北境。 顧浮清了清嗓子,盡力掐出柔和嬌嫩的嗓音:“將軍料到你不會信,叫我給你帶句話,說你聽了就信了。” 李禹蹙眉:“什么話?” 顧浮:“你還欠將軍兩次褲子沒脫,將軍問你什么時候還?!?/br>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之那些年在作死邊緣瘋狂起舞的顧浮》 顧浮:來來來喝??!誰輸了誰脫褲子去河邊跑三圈! —— 真的不是炒股文,但本文男性角色是真的多_(:3」∠)_ —— 謝謝水月久安 ,料峭寒兩位小天使的地雷! 謝謝洐鶴小天使的兩顆地雷! 愛你們=3= ☆、第七章 北境的冬天需要烈酒取暖,顧浮也因此養(yǎng)出了不錯的酒量。 偶爾輪休的時候同人拼酒,喝上頭了少不得說些為難人的懲罰,這也算慣例。誰讓他們這些臭當兵的手上沒東西,拿不出像樣的好彩頭給喝到最后還站著的人,只能退而求其次,去罰最先喝倒的人。 顧浮酒量雖好,但也怕輸,所以每次都會起哄出個自己絕對接受不了的懲罰,這樣就像懸了把劍在頭上,不容易醉。 顧浮接受不了的懲罰不多,其中一樣就是脫褲子在外邊跑,只要有這個懲罰,顧浮就從未喝倒過。 李禹和顧浮不同,他性子高傲,很少參加這樣的集體活動,所以他是在和顧浮單獨喝酒的時候輸給顧浮的,還輸了兩次。 李禹自然沒辦法舍下臉面脫了褲子去外頭跑圈,顧浮將心比心也沒為難他,所以這事兒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 拿這件事出來說,李禹想不信顧浮還活著都不行。 只是…… 李禹飽受淬煉,本以為自己那不值一文的驕傲和自尊早就被舍棄在了蒼茫邊境,不曾想還會有羞紅了臉,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的時候。 顧浮那個混蛋!竟讓一個姑娘來說這種不堪入耳的話?。?/br> 真是……太符合他一貫的作風了! 雖然不好意思,但李禹還是感到了安心,畢竟這種混賬事一般人做不出來。 確定顧浮還活著,李禹思緒萬千,想問眼前的姑娘顧浮在哪,怎么沒親自過來,是不是傷得太重,還想問她顧浮日后作何打算……問題太多,反而讓他不知道從哪問起才好。 顧浮看他還有話要說,側身往邊上讓了讓,道:“有什么話,進去說吧。” 李禹這一身禁軍專屬的玄袍和腰間的鱗紋長刀實在是太顯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