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素沉著臉，將過去娓娓道來。

    她講到了穿越者聯(lián)盟，講到了系統(tǒng)，也講到自己在各個異世界的穿梭。她一點(diǎn)都沒省略自己吃的苦頭，甚至暗暗夸張強(qiáng)調(diào)，隨后心滿意足地瞥到某人泛紅的眼角。

    她從來不是什么圣人，默默無聞地為別人付出還藏著不說。

    韓素幾乎是惡劣地想。

    她就要季白檀的心疼，就要他的虧欠，就是要讓他親手撕開自己結(jié)痂的疤痕，然后近乎殘忍地告訴他，這是為你留下的，熾熱心動的證明。

    她不要君子的小心翼翼，她要瘋狂，要窒息，要出格，要越界，要以鮮血為引，一筆一劃寫下無止境的洶涌愛意。

    季白檀指尖輕顫，點(diǎn)著韓素左胸，卻只觸及衣料，不敢用力。

    那里有一道貫穿半個心臟的疤痕，因他而留。

    韓素攥住他手腕，安靜地等待他下一步動作。

    “對不起?！钡攘税肷?，季白檀最終只吻了吻她手腕。

    他畢竟才剛換回身子，雖然靈魂是自己的，但看韓素對賀云的厭惡程度，難保她不會無意中將那股厭惡帶到自己身上。還是先緩緩，反正往后有的是時間。

    盡管他現(xiàn)在是金枝玉葉的太子，但自卑這種東西是刻在骨子里的。幼年與野狗爭食，流浪為生，也許是太喜歡韓素，所以他恐懼，退縮，生怕自己配不上心上人。

    但某些時候，他也會極度惡劣自私地想，管他配不配得上，韓素必須是他的，就算她拒絕，自己也要拿一紙婚書將兩人捆綁，永生永世。

    可惜他舍不得。

    季白檀微微挺直腰板，和她拉開了距離，哪知韓素卻反攥住他手腕，將他狠狠一拉。

    季白檀措不及防，另一只手下意識撐住墻面，低頭卻看到了韓素與他貼得極近的臉。

    韓素似有不解：“你在忍什么？”

    她攥著季白檀的衣角，毫不猶豫地吻上他的唇，還沒來得及深入，巷子外似有嘈雜的說話聲與腳步聲。

    韓素敏銳地偏頭，有些煩躁：“追來了?！?/br>
    方才出的意外太多，她險些忘記自己是從無價堂逃出來的，韓素摩挲了一下小指的尾戒，果斷起身：“走?！?/br>
    她沒有一點(diǎn)送了初吻的害羞，反倒是季白檀，耳垂如粉燦夕日，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兒看，起身時也暈暈乎乎的。

    韓素叫了他兩聲，他依然反應(yīng)不大，像是醉在了那個一觸即分的輕吻里。

    “乖，先走?！表n素心下無奈，承諾道，“一會兒隨你親?！?/br>
    這下季白檀總算反應(yīng)過來了，漆黑的瞳孔在黑夜里像是深井，他低低道：“說話算數(shù)？”

    巷外的聲音越來越大，距離拉近了，有光照進(jìn)來，韓素甚至還聽到了蠱蟲翅膀震動的嗡鳴。

    “算數(shù)算數(shù)?！表n素來不及多說，攥著人就跑，“先走！”

    與此同時驚叫響起。

    “鬼主！那邊有人！”

    既然被發(fā)現(xiàn)，韓素索性也不再裝，撒腿就跑。

    激烈運(yùn)動下，兩人手心都出了黏糊糊的汗，但誰也不肯松開。

    小巷漆黑一片，還時不時有岔路口，跟迷宮似的七轉(zhuǎn)八拐。韓素第三次拽著季白檀撞墻后，心一橫，抓準(zhǔn)時機(jī)猛地轉(zhuǎn)進(jìn)角落，屈身將人抵在墻邊。

    方才沒注意，現(xiàn)在也不知跑到了哪里。這里的地面長滿雜草，摸上去刺刺的，周遭堆滿了缸盆。韓素剛碰到墻，便沾了一手黏黏糊糊的東西。

    她不適地皺皺眉，把手放到鼻尖輕嗅，隨即呼吸一窒。

    季白檀用氣音道：“怎么了？”

    外面的腳步聲還沒有散，像是在四處巡視，韓素心卻一寸寸涼了下來。

    原先她還在想這是什么地方，鬼市怎會有草地，但就在剛剛，她什么都明白了。

    腥氣又苦澀，不是很好聞，這樣的味道她第一次聞見是在鬼主殿。

    樓離伽號令萬千蠱蟲，沖鬼主襲去的剎那，她鼻尖敏感地捕捉到了這種氣味。

    是蟲卵的味道，也就是說……

    韓素目光沉沉地望向那些大缸，耳邊似乎也傳來了令人頭昏腦漲的嗡鳴。

    他們陰差陽錯，竟跑到了鬼主養(yǎng)蠱的大本營。

    季白檀見狀不對，重復(fù)道：“怎么了？”

    那一刻，韓素腦中倏然閃過先前他說過的話。

    季白檀怕蟲。

    “沒事?！表n素垂下眼簾，把人往自己懷里拉了拉，“別怕?！?/br>
    逼仄狹小的角落，兩人縮在一處，身體緊緊相貼，鬼主不耐的聲音隔著墻面?zhèn)鱽怼?/br>
    “找，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來?！?/br>
    韓素神經(jīng)高度緊繃，一動都不敢動。她靠著墻，有時甚至覺得腳步聲貼著她耳朵，似乎下一秒兩人的行蹤就會被暴露。這里是死角，又是蠱蟲的出生地，他們?nèi)羰潜话l(fā)現(xiàn)，根本無路可逃。

    有人過來了，與他們隔著幾口缸大聲示意。

    “鬼主，這邊要找嗎？”

    “找！”

    腳踩在松軟的泥土里，沒有半點(diǎn)聲息，只剩下缸板掀開時的悶重動靜。

    韓素緊緊盯著前方，懷中那人卻微微起身。

    她攥著季白檀衣袖，尚未得知他想做什么，卻對上了一雙充滿侵略性的眼睛。

    像是蟄伏在黑夜中的狼王，野心勃勃，陰冷專注，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如同在看自己已捕獲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