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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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柏舟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樣,“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岳父那時還有救,你為何……” 正所謂愛之深,責(zé)之切。 魏夫人怒道:“為何?你入贅蒼云峰多年,風(fēng)松老兒如何羞辱于你,你忘了嗎?寄人籬下,永無出頭之日,處處看人眼色,連個末流小仙都敢給你使絆子!母親如此煞費苦心、千般籌劃都是為了誰?為你平步青云!為你高枕無憂!” 上邪聽了個全程,神色依舊淡淡,仿佛那戲文里到了八輩子的替死鬼不是自己一般。 有仙家瞥見她那魂游天外的心大模樣,忽然覺得自個頗有點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的意思。 顧輕勾了勾她的手指,攥在手里輕柔地捏了捏,在她耳畔低聲道:“在想什么?” 上邪回過魂來,“唔,想起一句話——為人父母者殺子,往往是不見血的,軟刀子進軟刀子出,那‘為你好’的名頭一頂,身為人子傷得骨斷筋離,哪里還能說得出半句苛責(zé)?!?/br> 她突然有些同情南柏舟,如今這境地,魏夫人把話一撂,南柏舟里外不是人。 也不曉得魏夫人是真疼兒子,還是假疼兒子。 誰知魏夫人耳朵格外尖,聽到話后調(diào)轉(zhuǎn)槍頭,惡狠狠道:“小畜生,你胡言亂語些什么?” 上邪:“……” 她覺得自個挺無辜的。 不過這種莫名的惡語相向聽多了也就習(xí)慣了,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她是淡然得一批! 可惜顧輕做不到,眉頭一皺,“你有膽子再罵一遍。” “小畜……” 最后一個“生”字卡在嗓子眼里,因為皆白的劍尖直抵咽喉,已經(jīng)出了血。 魏夫人心氣高,此時目眥盡裂,恨得咬牙切齒,如同受了奇恥大辱,“顧仙君,顧太上!你好大的威風(fēng)??!我與你父母是一個輩分,怎么也算你的長輩!老仙尊便是這般教導(dǎo)你的?顧氏仙門就是這般教導(dǎo)你的?也不知教出一個什么不知廉恥的東西??!” 那邊老仙尊還沒來得及生氣,上邪眼睛已經(jīng)紅了,一閉一合間血眸重現(xiàn),額間的禍?zhǔn)兰y瘋狂滋長,順著她的右眼而下,滿布半張右臉,紋路詭異嫣紅。 ——美則美矣,卻沾著無疆的血腥和殺意,就像黃泉河畔的彼岸花, 她赤眸之中盡是冷冽,“你再罵一句試試?。 ?/br> 魏夫人嚇呆了一瞬,望著上邪抬起的那只手,冷笑罵道:“孽畜,你敢動我一下!我是親生母親!!以子弒母,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嗎?” 此話一出,吃瓜的眾仙險些被“瓜”撐死,凌亂成了木頭人。 內(nèi)心狂嚎:這特么的又是怎么回事? 魏夫人死死盯著上邪,和盯著仇人般,“你生于己亥年甲子月庚午日酉時,左肩上有塊胎記,天生畏寒,一年四季總是手腳冰冷。三歲那年我送你去眾神殿,臨行之際你開口求了我一句話,要走一只險些被族人拎出去宰了的小狐貍……” 施仇聞言,記憶中那個模糊不清的影子漸漸和眼前人重合,驚訝道:“你是姑射山上那個女族長?” 他在姑射山修行時,尚是一只連化形都做不到的小狐貍,年紀(jì)小、修為低,再加上時隔多年,哪怕是后來見到魏夫人,也沒認(rèn)出來。 只記得上邪的母親是個心比鐵石還硬的人。 施仇不知想起什么,一下就暴怒起來,面目猙獰地笑道:“送她去眾神殿?你分明是送她去死,南氏族人每隔百年就要向蒼生樹獻祭族長嫡子,你舍不得自己兒子血祭,便將自己女兒推向死路……母親用女兒頂災(zāi),哥哥用meimei替禍!你們母子好一對豺狼虎豹?。。 ?/br> 真是前所未聞,千載難見! 眾仙家目瞪口呆得聽著,也不知該震驚于哪件事情,最牙磣的當(dāng)然攪得天翻地覆的邪帝竟真的是個女子???! 老仙尊聽了,也不知是該喜該憂,喜的是他最得意的弟子沒彎,依舊“正直”,憂的是上邪就算是女人,好像也沒什么區(qū)別,照樣拳打三界、腳踹八荒。 而作為當(dāng)事人的上邪,豁達(dá)淡然地站在一旁,神色平靜。 一群小輩眼睛亮晶晶地望著她,心中萬分佩服她這份處變不驚的心胸,紛紛引以為楷模。 但實則……上邪很懵逼,懵逼得臉都快垮了。 三歲之前的孩提記憶人本就不會記得有多深刻,更何況沈遺風(fēng)為免她悲傷,封了她來眾神殿前的記憶。 “等等,你干嘛?” 上邪一把拽住身邊暴跳如雷、怒不可遏的少年,只因少年手中多了一把月光銀的彎刀,猛地朝魏夫人砍去。 少年憤然道:“我替阿姐殺了她!” 上邪:“???” 少年:“她不配做阿姐的母親!這樣惡毒的女人都不配活在世上??!” 上邪:“呃……不不不,你先冷靜點?!?/br> 雖然她方才也很生氣,誰讓魏夫人罵顧輕呢? 她的血眸和禍?zhǔn)兰y一激動就會出來,心境平穩(wěn)后也就慢慢下去了,但沒想到有個比她更激動的。 少年手里揮著彎刀,張牙舞爪道:“虎毒不食子,她到底把阿姐當(dāng)成了什么?” 上邪:“嘖嘖,她愛把我當(dāng)成什么就當(dāng)成什么,我沒娘,石頭縫里蹦出來的還不行嗎?” 顧輕涼涼出聲,訓(xùn)斥少年道:“不許胡鬧,把刀放下。” 少年雖然瞧著和顧輕很不對付的樣子,但也很怕他,又乖又不忿地偃旗息鼓。 魏夫人藐視地掃了上邪一眼,一副唯我獨尊、誰敢動我的模樣,萬分得意地嗤笑一聲。 上邪:“……” 誰知下一刻啪的一聲,方才還訓(xùn)斥旁人不得胡鬧的顧輕反手一巴掌,響亮地打在魏夫人臉上,直把人打蒙了。 白衣居高臨下,孤冷道:“莫說是天打雷劈,你便是搬出天道,本君若想殺你,誰能攔得了?” “小邪!” 噗通一聲,南柏舟急忙跪到紅衣跟前,有意無意地將魏夫人護到身后,昔日意氣風(fēng)發(fā)的仙君如今已經(jīng)滄桑得不成樣子,滿臉羞愧。 “小邪,都是我的錯,母親的所作所為皆是因為我,你要怪便怪我吧?!?/br> 他這屈膝一跪,場面反倒更尷尬了。 若是按照人間話本的狗血劇情,此刻被跪的那人應(yīng)該不計前嫌、寬容大度地扶起眼前人,說什么我不怪你、和好如初之類的屁話。 上邪想,那一定是被害的人痛得不夠入骨,死得不夠慘。 她自嘲地彎了彎嘴角,神情頗為無奈,“怪?一時間聽了這么神乎其神的扯淡事,我還真不知該怪你什么了?其實師兄只是和世間很多人一樣,選擇明哲保身、裝聾作啞,當(dāng)天下人都聲討我時,你若站出來護著我,估計會和我一個下場,所以……你始終沒站出來,甚至后來知曉了一切,沒有為我解釋過半句……” 南柏舟啞聲道:“對不起?!?/br> “我只想問你一句,當(dāng)真是你帶人屠了南荒?” “是,是我?guī)毂鞂⑼懒四匣?,毀了你唯一的生機。” 上邪微微皺眉,前半句話她聽懂了,后半句話……唯一的生機是什么鬼? 而且顧輕聽到后半句話,周身氣場明顯變了,千佛窟里又冷了幾個度,一副欲掐死南柏舟的架勢。 上邪還沒來得及詢問,魏夫人又開始抽瘋似地嘶吼,“不關(guān)舟兒的事情,屠山的時候我也在,是我瞧出大荒山的結(jié)界需要你或是至親之人的血才能破,便逼著舟兒放血破了結(jié)界,那時他還不知你是……” 她話鋒一轉(zhuǎn),咆哮道:“是天帝逼他去的,十萬仙家都在場,你憑什么只怪他一人?說到害你,在場的所有人都有份,他們哪個手上干凈?” 上邪一怔,環(huán)視祭臺上的眾仙家,不是低頭,就是目光閃躲。 其實魏夫人這胡攪蠻纏的話說得有理。 前世到底是誰害了她,回頭一看,推波助瀾的、搖旗吶喊的、主犯從兇,比比皆是。 若非現(xiàn)在眾仙家被綁著,怕又是一出喊打喊殺的重頭戲。 上邪揉了揉眉心,忽然有些倦了,沒緣由地覺得累。 是非因果如何,誰在算計她,突然有點不想管了。 祭臺上綁著的老仙尊目光如炬,冷不丁開了口,“魏夫人,老夫有一句話想問你,當(dāng)年你向天帝獻計誅殺上邪,奉上南氏至寶誅神劍,那時你可知她是你親生女兒?” 魏夫人冷笑一聲,“知道又如何?” 老仙尊皺眉,眾人亦是。 細(xì)思極恐。 司徒清時當(dāng)即爆了粗口,“我靠,你真的是小公子的生母嗎?世間怎么會有你這么狠心的母親!” 不知道還以為是怎樣的深仇大恨,非要千方百計置人于死地! 轟隆巨響,像是隔壁的千佛窟發(fā)生了什么,窟洞中依稀傳出救命聲,這鬼都沒幾只的地方倒是溜進來不少活人,當(dāng)真稀奇! 上邪拽了拽顧輕的衣袖,“你去看看吧。” 白衣擰眉,“不去?!?/br> 上邪被他那傲嬌的模樣逗笑了,也知道他在擔(dān)心什么,哄道:“沒事,這里這么多人,我還能被妖怪抓跑了不成?” 少年搭腔道:“是啊,你快去吧,有我保護阿姐。” 他一副奶兇奶兇的模樣,恨不得一腳就把顧輕踹走,可惜他沒那本事。 顧輕耳朵動了動,隔壁的呼救聲越來越大,聽清聲音后不得不改變主意,對少年叮囑道:“你護好她?!?/br> 說完,飛身進了一處窟洞,消失不見。 白衣一走,整座千佛窟瞬間回溫,緊繃著的眾人紛紛松了口氣。 上邪“和藹”的目光看向被一系列變故雷到懵圈的長思。 長思感受一股死亡視線,渾身一哆嗦,“???” 他做錯了什么?明明一直老實站著的! 上邪兇道:“愣著干嘛?把南掌門扶起來?!?/br> 悲催的小長思急忙動了起來。 南柏舟聞言一愣,終究是變了,那個逍遙愛笑的小神君以后不會再喚他師兄了。 他良久沒有動彈,長思也不敢硬扶,求救式地看著紅衣。 上邪沒轍了,衣擺一掀,麻利地跪下了,“你若愿意,跪著聊也行?!?/br> 南柏舟哪里還有臉,驚喊道:“小邪!” 上邪眸色淡淡的,語氣也是,“咱把話說明了,你跪著不起無非是想求一聲原諒,求余生心安,這些我都能給你,張張嘴皮的事情,你心安了,那我呢?有些話說出來容易,哄你也容易,博個寬宏大度的名聲更容易,可我心里……說實話,不好受!我不是圣人,也沒打算做圣人,你現(xiàn)在要我三言兩語放下一切,我做不到,畢竟疼的是我,除了我自己,沒人能逼我做決定?!?/br> 她就這么一個破脾氣,死之前沒改過,死過一次后更沒打算改。 “我……我沒想逼你?!?/br> 南柏舟閉眼又睜開,緩緩站起身。 上邪緊跟著站起,百無聊賴地拍了拍衣擺,沒心沒肺笑道:“行了,那咱現(xiàn)在聊聊什么叫毀了我唯一的生機?” 反正已經(jīng)把顧輕支走了,不會出現(xiàn)冰封的情況。 南柏舟還沒開口,祭臺上的老仙尊異常憤慨地嚎了起來,“你不知道嗎?你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嗎???!” 旁邊安靜裝死的仙家嚇了一跳,“……” 你老人家別這么激動,都噴吐沫星子了!看看看,濺一身!! 上邪挑眉,“我該知道嗎?” 老仙尊的語氣活脫脫像在指責(zé)一個負(fù)心漢,“輕兒的眼睛為什么而瞎?你就沒問過嗎?” 上邪比竇娥還冤,心道:你家徒弟什么脾氣,你不知道嗎? 老仙尊仿佛一下子老了幾百歲,啞聲道:“也是,他那個倔脾氣,若非你死了,他發(fā)了瘋,老夫都不知道他心悅你那么多年,誰知……苦熬了三千個春秋,荒唐事做了那么多,好不容易求回一個完整的人,什么也不肯說,真是……真是……” 他這么個置身事外的老頭子都覺得委屈憋悶。 上邪越聽心里慌得越厲害,眉心直突突,對陣千軍萬時都沒這么緊張過,“老仙尊有話不妨直說?!?/br> 長梧子瞥了她一眼,那一眼中的情緒委實復(fù)雜——憤恨、怨懟,微有一絲憐憫。 上邪還沒琢磨出滋味來,只聽蒼老聲緩緩道: “當(dāng)年你身死之后,輕兒瘋了,上天入地地找你,說你沒死,說聽見你對他喊疼,那陣子真是,唉……后來佛祖降世,說你確實有一縷殘魂尚在人世,已魂歸南荒,但殘魂焉是容易尋的,便是尋到如何安養(yǎng)?除非有長明燈!——夜以永濟,百世長明。那等上古神物早已隨眾神隕落,唯一的出路便是重新鑄造,需以世間最靈明之物煉制,那孩子……那孩子……就挖了自己一雙眼睛,一只煉成燈托,一只煉成燈芯……” 如可贖兮,人百其身! “他那時成了瞎子,又瘋又喜地捧著燈去了南荒,跌跌撞撞到了大荒山,三日三夜才喚得殘魂入燈,卻正趕上十萬仙家屠山……” 滿山的魔獸掩護顧輕抱著長明燈離開,白澤為此正面迎擊仙將,戰(zhàn)至筋疲力竭,眼睜睜瞧著阿癡以身相護倒在他跟前…… 顧輕從后山小路撤離時,好巧不巧遇見南柏舟,隨行的魏夫人眼尖,一眼看出燈的端疑,命兒子搶過來,爭斗之中長明燈掉地,芯火頃刻滅盡。 失而復(fù)得,得而復(fù)失,白衣徹底瘋了。 這次不僅是司徒等小輩眼紅擼袖地想揍魏夫人一頓,連白染掌門聞言,臉色都冷到極點,“小神君可是哪里做得對不起你這個母親?或是曾經(jīng)傷過你,害過你?你生了她,卻連她半分生機都要掐斷。” “哈哈哈哈哈,我掐斷了又如何?” 魏夫人仰天大笑,蔑然地看向上邪,似是同情似是嘲諷,誅心道:“你生下就是個賤命,注定一生沒人疼沒人愛,不管是我,還是你那短命的父親,便是世上千萬人……上輩子眾神殿前你不是已經(jīng)感受過一次了嗎……你視為生命、真心相待的人都會欺你、騙你、負(fù)你、傷你,哈哈哈哈哈……” 犄角旮旯里,捆成蠶蛹的老板娘和捆成蠶蛹的越不臣并排放著,之前眾弟子被怪物攻擊,九死一生,但也沒撂下他兩,不辭辛勞地扛了一路。 這不,悠哉地看了一出千古絕唱! 老板娘一只鬼都不禁唏噓,盯著魏夫人,陰森森笑道:“老娘作古多年,在聻之獄中見過世上最惡的鬼,卻沒見過你這比鬼還惡的人?!?/br> 人心惟危啊! 一個手持彎刀的人影又蹭地躥出去,上邪手疾眼快地拽住,“小祖宗,你又要干嘛?” 少年狠道:“剁了她!” 上邪:“……” 上邪:“冷靜冷靜,我都不氣,你氣什么?” 少年愣了愣,傻乎乎道:“阿姐,你不氣嗎?不對,怎么會不氣,不難過?” 那可是生身之母??!哪個人活在世上不渴望母親愛護?不希望受傷跌倒時,母親能抱一抱哄一哄,不希望在外受了委屈,母親能做避風(fēng)港,關(guān)懷呵護。 少年越想眼眶越紅,心疼得就快掉眼淚了。 上邪趕緊順毛,平靜道:“真的,不氣,一點都不氣,她既然從未愛過我,善待過我,更沒有因為我一傷一痛,心疼過我,我又何必為她而難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