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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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后,原祈國都。 長安街上,一片瓦礫廢墟里老老少少的鬼魂聚在一起,聽著飄在半空的那只嘴碎鬼抑揚頓挫地說著,還真有股子說書先生的勁頭。 “便是如此!那一夜可謂腥風(fēng)血雨,白衣自刎,妖奴化龍,煞星隕落……據(jù)說,那半人半龍原是天帝最小的兒子,本生性溫潤、良善謙和,但一朝之間性情大變,回天之后便串通十萬仙山,起兵謀反,但也有人說是老天帝昏庸無道,諸天仙家怨聲載道,才會被討伐推翻,嘖嘖……不過這都是天上神仙的事情,究竟怎樣咱一群鬼也不知道??!” “但有一點可以確定,新任天帝繼位后,下的第一道旨意便是建造冥府,設(shè)立地獄,令人間眾生死后魂魄不散,皆入地府受無盡折磨,生死輪回不止,永世不得解脫,說是眾生罪兮,理當(dāng)如此!” “特么的,何著老子如今受這么多罪都是因為天帝一句話?” “別罵別罵,小心魂飛魄散!你覺得自個慘,也不看看這原祈國的百姓,生生世世不死不活的,咱好歹受完刑罰還能投胎轉(zhuǎn)世,那孟婆湯一入肚,什么前塵往事、千般苦楚都忘了,再重新活過唄!” 一陣大風(fēng)刮過,長安街上商鋪的門被吹得開開合合,里面成千上萬的人面齊齊發(fā)出慘叫聲、哭嚎聲,還有人面奔潰地大笑,那聲音混雜在一起,真是一言難盡。 連眾鬼聽了都不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紛紛哆嗦著長嘆,“唉……” 一只地府的傳訊紙鶴飛向立在屋檐下黑白無常,白衣鬼面的謝必安伸手接住紙鶴,打開看完后遞給了黑袍的范無救,這才了解事情的始末。 小豆丁性格執(zhí)拗,說他至情至性,偏偏一顆赤子之心都押在了阿姐身上。 當(dāng)年越人死后,他憋了滿心仇恨,跑去行刺害苦了越人一生的國師,結(jié)果刺殺未遂反被處死。他死后正趕上冥府初建,魂入地獄,本可以老實待在地府做個閑散的鬼官,但他不愿,孟婆阿奶和崔鈺又管不住他,竟讓他偷跑出去投胎,怎料降生后不久又遇見了長孫有道……也是冤孽! 范無救看完信,詫異道:“當(dāng)初天帝降罪原祈國,國師那人渣竟沒被制成人面?” 兩人無比慶幸當(dāng)年幫過越人和千寄奴,才得天帝開恩,跳出輪回,在冥府做個鬼官,否則,定和原祈國百姓一般被埋在土里茍延殘喘地活著。 謝必安:“總有一兩個漏網(wǎng)之魚,長孫有道就是其中之一,他有飛升成仙的潛質(zhì),很容易就逃出了原祈國的地界,但如今……” 他看向在老鬼懷里睡得正香的少年,“都被他殺了,一個不剩?!?/br> 范無救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唉,這孩子啊……” “弒殺有飛升仙緣之人是大罪,崔鈺替他改了好幾次功過簿,最后罪責(zé)太大,實在兜不住了,被鬼帝親自下旨發(fā)配鐵圍山,如今你看,傳訊紙鶴都來了,崔大判官一個勁地求情,讓咱看看能不能讓小豆丁在鐵圍山中少受些罪。” 范無救搖了搖頭,“哪怕有你我護(hù)持,他如今魂魄受損,在鐵圍山那種烈獄也熬不過多久?!?/br> 謝必安皺眉道:“我有點奇怪,按照小豆丁的說法,越人姑娘應(yīng)該也是天上的神明,但天帝似乎不知……” 范無救似乎也覺得不對味,撓頭道:“這就不清楚了,但我聽說天帝曾派人來提審過顧公子的魂魄,結(jié)果被鬼帝懟了回去,說地府建立之前那人便自盡身亡,魂魄早散了。” “天帝在凡間時失明,未曾見過顧公子,這事倒也在情理之中?!?/br> 范無救越發(fā)困惑,“如此說來,那顧公子到底飛沒飛升?” 謝必安被問得也有些不確定了,一臉猶疑道:“唔,當(dāng)初親眼得見顧公子飛身的人只有那位師兄,這……” 這事說來也巧,當(dāng)年顧驚鴻死后,師兄哭哭啼啼地給他收了尸,草席一裹,土坑一挖,剛準(zhǔn)備埋,誰知那人竟突然飛升了!七彩祥瑞之光照亮了整個國都,家家戶戶的百姓都出來眺望,但被盛光照得睜不開眼,哪個也沒看清是誰飛升了。 再說天上那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仙家,起初由于顧輕自盡,星河動蕩,蒼穹陰云密布,誰也沒瞧見白衣自刎的一幕,待到天光破云,顧輕飛升歸天,眾仙也只以為是那人悟出大道才破劫而歸,何等的天資卓絕?。『喼笔窍山缛f年不世出的人才! 都顧著爭相拍馬屁去了,也沒人管白衣是怎么飛升的、從何地飛升的。 倒也有心思細(xì)膩的仙家多看了兩眼,但從九天之上往下看,山河湖泊也就那么一小點,大概猜測是大地西北一帶,與華止化龍之地極為近,呃,畢竟兩人飛升是前后腳,瞎子看不出來挨得極近! 可如此一番無巧不成書,讓人rou疼又牙磣,真是他娘的,唉…… 一步錯步步錯??! “阿彌陀佛?!?/br> 一名素衣僧袍的清秀和尚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長安街頭,閑庭信步地朝一眾鬼魂走來,狂風(fēng)吹得他衣袍凌亂,卷起的枯葉飄落滿肩,但和尚毫無介意,嘴邊始終噙著如春風(fēng)化雨的微笑。 他走到黑白無常跟前時雙手合十行了個禮,和善笑道:“兩位施主安好?!?/br> 范無救險些把眼珠子瞪出來,“你看得見我們?不對,你是怎么進(jìn)入這鬼城的?” 和尚道:“心懷慈悲,無所不往?!?/br> 謝必安除了略微皺眉,神情還算泰然自若,問道:“大師所為何事?” “為一人”,和尚指了指老鬼懷中剛剛醒過來的少年,小豆丁正用手揉著惺忪的睡眼,呆呆地看著他們。 謝必安擰眉,“大師認(rèn)識小豆丁?” 和尚淺笑搖頭,“不認(rèn)識,一位故人認(rèn)識?!?/br> 謝必安:“那大師是想……” 和尚答道:“接他去見那位故人。” 謝必安更不解了,“敢問大師口中的故人是誰?” 和尚未答,看向小豆丁,溫和笑道:“你可愿意隨我去見她?” 小豆丁從老鬼懷中起身,好奇地湊上前,扯著和尚的僧袍,左瞧瞧右看看,“見誰?” 和尚脾氣很好,完全不在意少年頑皮的舉動,“你一直想見的人。” 小豆丁眼睛一下子亮了,“阿姐嗎?是阿姐讓你來接我的嗎?” 和尚笑而不語。 小豆丁激動得差點沒親和尚一口,想都沒想,歡天喜地道:“我和你走!” 謝必安欲開口阻攔,且不說上頭會不會怪責(zé),單是眼前這和尚就古怪得很,如何讓人放心小豆丁和他走。 和尚的含笑眸看向謝必安,一眼勘破人心,溫和道:“鬼帝不會怪責(zé)的,天帝也不會,若有人問起,就是一名叫阿一的僧人將人接走了?!?/br> 說完,僧袖一揮,將少年的魂魄裝入袖中,明明是慢慢悠悠地朝街尾走,但轉(zhuǎn)眼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黑白無常對視一眼,齊齊傻在原地。 另一邊,阿一直到出了原祈國才將小豆丁從僧袖中放了出來。 少年聽說能見到阿姐,對眼前這位僧人感激得不行,歡脫地?fù)u著他的袖子,“和尚哥哥,和尚哥哥,我們什么時候去見阿姐?現(xiàn)在嗎?能不能快點?她過得好嗎?有沒有人欺負(fù)她?” 少年一口氣問了一大串問題。 阿一笑著摸了摸他的頭,耐心地一一解答道:“若要見她,還需再等等,至于她過得好不好,恐怕……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如今沒人能欺負(fù)她?!?/br> “那就好,但為什么還要再等等?” 阿一如實道:“你身上的罪孽太重了。” 少年愣了一下,落寞低頭,眉頭緊鎖地盯著自己的雙手,喃喃道:“確實,我殺人太多了,阿姐見了我會不會不喜歡?” 他惶恐地抓住阿一的袖子,“和尚哥哥,阿姐會不會討厭我?會不會嫌棄我?” 阿一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會的?!?/br> “那她為什么不來見我?如果她還活著,為什么不來見我?” “她經(jīng)歷一些事情,已經(jīng)……” 阿一頓了頓,沒再說下去,只道:“我有辦法幫你洗去一身罪孽、轉(zhuǎn)世投胎,并將你送到她身邊?!?/br> 少年神色有些抗拒,糾結(jié)道:“那會不會喝孟婆湯,會不會忘記阿姐?” “不會,我所謂的轉(zhuǎn)世投胎是助你重獲新生,但在那之前你要為犯下的殺戮贖罪?!?/br> 少年懵懂地眨著眼,“怎么贖?” 阿一從袖中掏出一顆極小的豆子,黃黃的,也就米粒大小。 少年疑惑地盯著阿一掌心的東西,“這是什么?” “芥子。你莫要看它小,它其中藏納了一座山,名為須彌?!?/br> 少年驚得目瞪口呆,“你……你是說這枚芥子中有座山?” “對,芥子納須彌,這里面是刀山火海、萬劫不復(fù),你若能在里面待上三天三夜,我便帶你去見你的阿姐?!?/br> 少年毫無猶豫道:“好,我進(jìn)去!” “你要想好,這里面比鐵圍山更煎熬,可能用不了三日三夜你就會魂飛魄散?!?/br> “不會的,我要去見阿姐,絕對不會死的。” 阿一將少年堅定的目光收入眼底,摸了摸他的頭,欣慰一笑,“好,這期間我會在旁邊打坐念經(jīng)陪著你。” “多謝和尚哥哥?!?/br> 說完,不用阿一催促,少年的魂魄便鉆入了芥子中,他想盡快見到阿姐,一刻都不愿多等。 只是他沒料到,這小小的芥子中真有一方世界,廣袤無垠,偏偏水深火熱,萬劫其中,剛進(jìn)入就險些他的魂魄都融化掉。 阿一席地打坐,悲憫嘆道:“若是堅持不下去,便告訴我?!?/br> 少年踩在刀山之上,忍著烈火焚身的痛苦,倔強道:“不,我能堅持下去,我要去見阿姐……” 他悶痛一聲,疼得咬破了下唇,過了良久后才道:“和……和尚哥哥,你能給我講講阿姐的事嗎?她這些年過得怎么樣?都經(jīng)歷了什么?” “你想知道?” 少年咬牙“嗯”了一聲,這是他唯一的慰藉,聽著阿姐的故事,想著那個人,莫說是刀山火海,便是天塌地陷,他也毫不畏懼。 阿一目光悠遠(yuǎn),眸海中透出一絲思念,“她啊,和你一樣偏執(zhí),這些年做對了很多事情,也做錯了很多事情,攪得天翻地覆、三界大亂……她好像變了,又好像從未變過……” ※※※※※※※※※※※※※※※※※※※※ 人間篇完,弒天篇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