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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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一聲,一股龐大的仙力直沖云霄,惹得那扇年久失修的天門晃了晃,一襲勝雪白衣的顧輕負(fù)手而歸,翩翩仙人之姿,緩步跨入南天門,趕在天門關(guān)閉的前一刻重歸仙界。 原來正欲散伙的眾仙皆存在了討好的心思,笑盈盈地迎了上來,七嘴八舌地祝賀道: “恭喜顧輕仙君,歷劫歸來,境界大漲?。 ?/br> “是啊,戊戌太上之位已非您莫屬!” “我等在此提前恭賀太上啦!” “對對對,恭賀新任太上……” 顧輕清冷地環(huán)視人群,找了一遍又一遍,始終沒看到那襲熟悉的紅衣,按理說她十年前身死,應(yīng)該比他還早回仙界,是還在怪他而不愿意相見嗎? 他自嘲地彎了彎嘴角,神情失落。 “哥……哥哥哥……哎呦喂,各位爺爺奶奶咱讓一讓好嗎?” “小兔崽子,你說誰是爺爺奶奶呢?” “嘖,都是一群活了千百年的老妖怪,喊爺爺奶奶都是奔年輕了叫的!嘶,我說別擋道啊,急著見我哥呢!” 顧二三一邊懟人,一邊往人群里擠,擠了半天才湊到顧輕跟前,氣喘吁吁道:“哥,怎么就你自個回來了?上邪、安禪她們呢?還有元城那臭小子!” 顧輕一怔,“上邪沒還回來嗎?” “沒有啊,這次下凡歷劫的仙家子弟里你是最早回來的,短短二十五年便飛升歸位,不虧是我哥,諸天仙界第一人!” 顧輕瞬間慌了,沒回來?上邪沒回來? 他心亂如麻,驟然回望那扇緊閉的天門…… …… 死生之海中,越人一身血衣緩緩沉入海底,周身的傷口不住溢出血來,尤其是手腕腳腕的傷,血跡隨著衣袂飄浮在水中,像一副支離破碎的殘缺畫卷,畫中人脆弱得仿佛隨時會消散于人間。 落入海后,上邪身上的神力封印便漸漸消散,記憶和法力重歸,額間隱藏了千年的神格慢慢浮現(xiàn),不同于盤古開天辟地以來的任何一位上神,她的神格是蒼生樹——冠若青天,葉似黃金。 但死生之海的魔氣驟增緊緊包裹住她,就像一雙雙無形的大手將她拖入海底深處。 一個充滿磁性的聲音不停地呼喚她真正的名字,“遺愛,遺愛,南遺愛……” 恍惚間,上邪似乎看到深海最絕望的黑暗中有一座祭臺,祭臺中央封印了一把殘破不堪的傘,就像大街上沒人要的破爛,但她能感覺到整個死生之海濃郁的魔氣都源自那把傘。 轉(zhuǎn)眼一縷黑煙從傘中飄出,化為一名墨綠衣袍的俊美男子,他溫柔地朝上邪伸出手,那只手似玉般白皙無瑕,他低低笑道:“你來了?!?/br> 男子的聲音好聽極了,摻著幾分蠱惑人心的邪魅和不易察覺的危險,道:“我知道,你早晚會來的……” 海底太黑了,上邪花了好久才朦朦朧朧地看清那張臉,她從未沒見過生得那般邪美的男人,身材修長,寬肩窄腰,一雙墨綠色的眸子宛如吞噬人魂的深淵,唇角噙著一抹漫不經(jīng)心的笑容,狹長的眼梢風(fēng)流一挑,便是勾魂攝魄,那是個真正的妖孽! 他風(fēng)姿萬千地走來,玉手落在她的臉頰上,眸中閃過一絲惋惜,戲謔道:“長得和她真像??!” 話音落,男人含笑的眼睛一瞇,白瓷般好看的手落到上邪的左胸口,猛然間那只手變得如利劍般鋒利,徑直地刺穿她的身體,殘忍地挖出那顆尚在跳動的心臟,四溢的鮮血一下子就濺到祭臺的破傘上。 上邪瞳孔一縮,剜心之痛席卷全身,痛極之下竟一聲都沒來得及呼出,便倒在地上,嘴中不住溢出鮮血。 不遠(yuǎn)處一個如百靈鳥般動聽的女聲響起,嗔怪道:“你這是做什么?好不容易掉下來一個人,這么快就把人折磨死了!” 男人新奇地把玩著掌中鮮活的心臟,“死不了的,她是神?!?/br> 待到女子走進(jìn),上邪才依稀看清那是個身穿彩鳳羽衣的貌美女子,長得嫵媚動人,風(fēng)情萬種,她笑語嫣然道:“嘖嘖,傷得這么重,你把人家的心都挖出來,確定不會死嗎?” “再等等看不就知道了,世人都說神不會死,可上古眾神不都隕落了嗎?” “他們好像是自盡的吧!” “那又怎樣?就圖個樂,看看神無心會不會死?” 女子蹲下身,毫無憐惜地看著上邪心上的傷口,笑盈盈道:“有意思,我等著瞧?!?/br> 上邪躺在地上,身下的血染紅了大片的祭臺,心口處的血順著祭臺上的裂縫流向那把傘,她周身愈發(fā)冷,眼前的事物愈發(fā)模糊。 過往千年的記憶一一在眼前浮現(xiàn),或苦或甜,或得或失,最難以釋懷的竟是那為人二十五載的往事,竟是那一襲白衣——人間謫仙,翩若驚鴻,終究越思越痛。 顧輕,顧輕…… 與此同時,九天之上。 南天門守將揮著手里的方天畫戟,一夫當(dāng)關(guān)地攔在天門前,死板道:“不行,天門宵禁期間誰都不許下凡?!?/br> 顧二三:“我哥是有事!” 守將:“有事也不行?!?/br> 顧二三也急了,抓耳撓腮道:“你你……你怪不得在天上混了一萬年,還只是個看門的,通情達(dá)理一點會死嗎?” 守門大將冷冷掃了他一眼,面無表情道:“會?!?/br> “臥槽,老子今天和你拼了……” “拼了,天規(guī)也不可違?!?/br> 顧二三氣得邊磨牙邊擼起袖子,召出魚腸劍準(zhǔn)備大干一場,卻被一群當(dāng)和事佬的仙家七手八腳地拽住。 “二公子息怒,別惹事別惹事!” “你這要是一鬧騰,回頭天帝降旨怪罪,在場的諸位都免不了被牽連!” “是是是,就算要打,你也等我們都走了之后再打啊!” 顧二三:“……” 我擦,這群賤人! 守門大將看向一旁神色凝重的白衣,“顧仙君,我雖不知你下凡何事,但天門已關(guān),還望明日天亮后再來?!?/br> 顧二三吼道:“等到天亮,凡間都過去好幾個月了!不行,哥……” 他拉上顧輕便打算硬闖,此時白衣腰間系的金鈴忽而一陣狂響,鬧人得很,也不知何故,然后噹的一聲,搖晃發(fā)聲的鈴鐺心斷落在地上,清脆的鈴音驟止。 金鈴無心,自此無聲。 顧二三不小心一腳踩在那小巧的鈴心上,瞧見自家兄長陰沉的臉,嚇得差點跳起來,急忙撿起擦干凈遞給顧輕,慫慫道:“哥,我……我不是故意的。” 有仙家盯著顧輕腰間精致的金鈴,“咦,這金鈴瞧著不凡,壞了委實可惜?!?/br> “好像是月下閣的物件,顧仙君不妨去找月老看看。” “是啊,顧仙君,什么大事非要現(xiàn)在下凡,離天亮不過還有幾個時辰,何必硬闖天門,不妨再等等?!?/br> “對對對,也不差這一時半刻!” 顧輕深深望了眼緊閉的天門,不知在想什么,轉(zhuǎn)身朝月下閣走去。 顧二三亦步亦趨地跟上,“哥,你等等我!仙尊還在戊戌宮等你呢,你不先回去瞧瞧嗎?” 南天門一夜烏煙瘴氣,月下閣也好不到哪里去,之前兩波飛升的天雷震得仙界抖了好久,閣中木架上的紅線都滾落了下來,亂做一團(tuán),仙童仙女們里里外外忙活,但世間情絲紅線最是糾葛難斷,如今纏到一起,又怎么能理得清? 月老頂著一頭亂糟糟的白發(fā),手里舉著兩塊栓在一起的木牌,“哎呀,這是怎么搞得?一人一龍如何能繞上紅線?咦,不對啊,這是個人嗎?命格怎么瞧不出來啊?” 顧輕邁入月下閣時,便見月老上躥下跳,如熱鍋上的螞蟻,皺眉道:“什么一人一龍?” 月下老人扭頭一看,格外稀奇,這位戊戌宮少主生來冷心冷情,往日從不踏入月下閣,今個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老人家笑得和藹,迎上前道:“是顧小仙君啊,怎么想起來上我這兒串門來了?” 他年紀(jì)大了,腿腳不利索,被地上半膝高的紅線纏住了腳,險些跌倒,幸虧被白衣及時扶住了他。 老人家默默擦了擦一頭的汗,笑道:“多謝小仙君,老胳膊老腿的不中用了,咦……” 月老離近了一瞧,便認(rèn)出了顧輕腰間的金鈴,驚訝道:“這不是老夫的震閣之寶嗎?” 旁邊收拾紅線的仙童一臉無奈,稚聲稚氣道:“您又忘了,前些時日眾神殿那只小狐貍把連理鈴叼走了,咱還沒來得要回來呢!” “唔,估計是要不回來了”,月老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笑瞇瞇盯著白衣,“小仙君啊,這金鈴誰給你系上的,這人定然極為喜歡你?!?/br> 顧輕呆滯了一下,“此話怎講?” “你不知這鈴鐺的用處嗎?連理鈴,又稱試心鈴,非真心之人為你系上,頃刻間那人便會被烈火焚身,真心之人為你系上,便會緊緊系在腰間,生死相隨?!?/br> 顧輕一愣,真心?那人也是真心待他的嗎? 月老慢悠悠地?fù)u頭道:“不過這鈴鐺既是個寶物,也是邪物,動不動便會引火自焚,故而老夫都是將其封印在閣中的,要不是施仇那家伙……” 顧輕打斷道:“月老,這鈴鐺壞了,您可能修?” “???壞了?怎么壞了?這東西不會壞???” 當(dāng)月老看到顧輕手中拿出的東西,一臉懵逼,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見到! 這鈴心與鈴鐺怎么會分離呢?連理鈴無聲,豈不就是個啞鈴,無聲的鈴鐺算哪門子鈴鐺? 老人家一臉抓狂,心道:這玩意怎么修??? …… 死生海底,魔獸們紛紛聚集到祭臺附近看戲。 “伐檀,她還沒死嗎?” 男人百無聊賴地問到,聲音有一絲不耐煩,還愛不釋手地把玩著那顆心。 伐檀便是那位千嬌百媚的華裳女子,此刻蹲下身瞧著地上人,明明笑得含情脈脈,目光卻冷得如視死物,“沒有,要不我給她個痛快?” 男人語調(diào)中透著嘲笑,“你是又沒耐心了吧?!?/br> 伐檀撇了撇嘴,“我這輩子堅持得最久的事情不超過三個時辰,而她在這兒都不生不死地躺了三個月,我瞧著都累……對了,海邊來了個少年,整日阿姐阿姐地瞎喊,天天跳進(jìn)海水里撲騰,怎么沒人出去把他吃了?” 祭臺下有一只壯如大山的魔獸,羊身人面,眼在腋下,虎齒人手,正是饕餮,其余魔獸和他比起都袖珍了不少。 他一動不動,虎視眈眈地盯著上邪,冷哼了一聲,“人rou哪里有神rou香?我在等她死,或者你和窮奇商量商量,現(xiàn)在讓我吃掉這丫頭得了!” 男人一個冰冷的眼神掃過去,饕餮立馬噤聲,其余魔獸也都老實匍匐在地上。 良久后,男人才看了眼地上的上邪,冷漠道:“快了,她額間的神格越來越暗,馬上就要死了。” 伐檀驚訝道:“咦,我還是頭次仔細(xì)看,她額間的神格竟然是蒼生樹?!?/br> 男人嗤鼻一笑,“天道的寵兒,可惜這里是死生之海,眾生遺棄的地方,天道都管不著……等等,她在說什么?” 上邪的星眸早已黯淡無光,干裂的嘴唇輕啟,似乎在重復(fù)著什么。 伐檀湊近聽了一耳朵,疑惑地?fù)狭藫项^,“沒聽清,好像是一個人的名字,顧……顧什么?” 上邪記得那人說過,若是走散了,就喚他的名字,不論多遠(yuǎn),他都會找到她。 可惜是騙人的?。?/br> “唔,她手里好像攥著什么”,伐檀邊說著,邊掰開地上人緊握的掌心,竟然是一枚紅豆——色若胭脂,小巧悅?cè)恕?/br> 上邪眸?;煦?,側(cè)頭凝望著掌心的紅豆,聲音愈發(fā)微弱,苦笑低吟道:“人生到處知何似,應(yīng)似飛鴻踏雪泥……” 顧輕,你聽得到嗎? 這一句墨綠衣袍的俊美男子倒是聽清了,有些不解地看著這將死之人,這句糟粕的詩有什么好的? 緊接著便見那在死生之海被折磨了三個月未哭過一聲、叫過一句的人,眼角溢出一滴淚,癡癡念了一聲,“顧輕……” 顧輕啊,我若是喜歡一個人,即便天道阻隔、千難萬險,亦還是喜歡;我若是喜歡一個人,即便一道天雷下來將我劈死,亦還是喜歡。 可是顧輕,拋開生死是非不論,我心悅你??! 你……你心悅我嗎? 淚落聲止,命休魂散,人間數(shù)載終不過大夢一場,總要夢醒的。 伐檀的手探了探上邪的鼻息,驚道:“她死了!” 男人皺了皺眉,快步上前看了看地上的人。 伐檀也十分詫異,怎么念完一個人的名字就……仿佛沒了一生的氣力。 上邪的魂魄化為點點螢光,朝四面八方飄浮散去,成為死生之海中唯一一抹光亮,美得凄涼。 同時,穹頂星河中南方天際一枚星辰墜落,一道殘光劃亮夜空,轉(zhuǎn)瞬而逝。 仙界十萬仙山的鳴鐘明明無人敲打,卻齊齊響起,眾仙家紛紛從寢殿中驚醒,急匆匆出門,爭相問道:“出了何事?哪位仙君隕落了?” “不好了,快瞧人間,萬物枯黃,四海冰封!” “這是誰死了?竟惹得八荒同悲?” 月下閣中,月老本來喜上眉梢地同顧輕拉家常,唔,純粹是老人家喋喋不休地說著,顧輕負(fù)責(zé)風(fēng)輕云淡地聽著,忽然間月老瞥見夜空隕落的星辰,臉一下就煞白了,手里的茶杯也掉在地上。 顧輕雖為天道定下的戊戌太上,但一直算不出南方星河中那顆半死不活的命星是誰的,如今瞧見星辰墜落,推算了半天依舊不得而知,心中泛起隱隱的不安。 他看向月老,問道:“怎么了?” 月老詫異地回眸,道:“你不知那顆命星是誰的?” 顧輕搖了搖頭。 月老抱著最后一絲希望,顫聲道:“那你看看,你左手腕上系的紅線是否還連著?” 顧輕抬手一瞧,才發(fā)現(xiàn)手腕上系的那根紅線已經(jīng)斷了,繩線空蕩蕩地飄浮在半空,他臉色一白,想起當(dāng)初在鐵圍山和上邪系上紅繩時,那人便埋怨他系了死扣,除非身死,否則再也解不開了。 顧輕心里咯噔一下,啞聲道:“那命星是她的?” 月老閉眼一嘆,點了點頭。 顧輕記得,在湯池共浴時上邪倒是指著那顆命星說是她的,可他瞪那人一眼,未曾信過。 未曾信過?。?/br> 他大手攥緊腰間啞然無聲的金鈴,心頭悶痛,一口頂?shù)搅松ぷ友塾直凰塘嘶厝?,飛身出了月下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