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等一下，福香，岑團說這個讓你帶回去吃。他說小姑娘喜歡吃這個，他不喜歡。”小李邊說邊留意陳福香的表情。

    陳福香接過籃子，惱怒地瞪了他一眼：“你別哄我了，他才不會這么說呢。他只會說山上有，他離得近，想吃隨時都能上山摘?！?/br>
    小李看著她氣沖沖遠去的背影，撓了撓下巴，不是，你們既然這么了解對方，干嘛還生對方的氣??？

    第58章

    “岑團，人已經(jīng)送到了。”小李一回軍營就找岑衛(wèi)東報道。

    岑衛(wèi)東已經(jīng)洗過澡，換下了那身沾著酒氣的衣服，坐在書桌前寫字，聽到聲音，他沒有抬頭，只是握住鋼筆的手一頓，遲疑了片刻，聲音干澀地問道：“她還好嗎？”

    小李看著他寬闊的背部，不知道該怎么說，正為難，岑衛(wèi)東忽地抬頭，兩人的目光撞上，小李先心虛地垂下了眼。

    “怎么，我的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岑衛(wèi)東挑眉。

    小李連忙搖頭，支支吾吾地說：“那個，岑團，福香她好像哭了。”

    啪！岑衛(wèi)東手里的鋼筆斷成了兩截。

    小李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張了張嘴，想說什么，但不等他開口，岑衛(wèi)東就喝退了他：“出去！”

    “岑團……”小李訥訥地張口。

    “出去，我讓你出去，沒聽見嗎？”岑衛(wèi)東粗暴地打斷了他。

    小李不敢再多言：“是?！?/br>
    他趕緊退了出去，懨懨地下了樓，剛走到樓梯口就跟徐政委碰上。

    小李年輕，藏不住事，有什么都寫在臉上。

    徐政委看他這副沮喪的樣子，拉住他問：“小李，這是怎么啦？”

    小李趕緊行了一禮：“沒有，徐政委?！?/br>
    “還說沒有，你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徐政委指了指了他的臉。

    小李垂下了頭：“是我做錯了事。”他不該不聽上級的指令。

    說罷，小李匆匆跑了下去，唯恐徐政委拉著他問的樣子。

    徐政委搖了搖頭，這些小青年啊。

    他提著東西去了岑衛(wèi)東的宿舍，見岑衛(wèi)東坐在桌子前在寫字，他沒吭聲，就站在門口看著。

    “不是讓你出去嗎？怎么，我的話不管用？”岑衛(wèi)東還以為是小李又折了回來，很是煩躁。

    徐政委吹了聲口哨：“嘖嘖，這么暴躁，吃火藥了？還是小李做錯了事？”

    “沒有。”岑衛(wèi)東側(cè)頭看了他一眼，放緩了語氣，“你怎么來了？”

    徐政委走到桌子邊，靠墻，偏頭踢了桌子一腳：“趕我走？我今天沒惹你吧，咋啦，遇到啥不順心的事了？”

    “沒有，我有事要忙，你讓我靜靜。”岑衛(wèi)東不想跟徐政委談?wù)撟约旱乃绞?，尤其是八字都沒一撇的。

    以后陳陽參軍，陳福香還會經(jīng)常來這邊，這事傳出去，對她影響不好。即便她現(xiàn)在對自己無意，岑衛(wèi)東也不希望她受到流言蜚語的侵擾。

    徐政委不動：“別啊，我就是政委，專門管思想工作的，你要是鬧了情緒，咱們團更不好帶了?！?/br>
    前一陣都是霸王龍了，折騰得大家夠嗆，這要心情不好，化身為噴火龍怎么辦？又得有人找他調(diào)解。他這當政委的容易嗎？這小子在前面使勁兒折騰，他就在后面擦屁股。

    岑衛(wèi)東不動如山，冷靜地說：“不會，你的擔心是多余的，我不會讓自己的情緒影響到工作。你還有事嗎？沒事別打擾到我練字?！?/br>
    得，嘴巴緊得跟河蚌一樣。徐政委撬不開他的嘴，只好放棄：“行吧，你嫂子讓我拿瓶蜂蜜過來。她上回從老家?guī)淼?，送給福香做見面禮，對了，福香呢？”

    岑衛(wèi)東默了片刻：“她回去了，你放我這兒吧，下次她過來，我讓她帶走?！?/br>
    “好吧，只能這樣了。對了，晚上要不要去我家喝兩杯?！毙煺栽俅窝堘l(wèi)東，也是看他情緒不對，想著喝多了，也許什么就倒出來了。

    岑衛(wèi)東現(xiàn)在哪兒都不想去：“謝了，我中午喝多了，腦子暈，不宜再喝?！?/br>
    要不是喝多了，他中午哪會辦出這種事，也不知道嚇到福香沒有。

    “你這小子，給我扯什么犢子呢。行吧，連不能喝這種認慫的借口都搬出來了，我也不勉強?！毙煺室饧に?。

    但見岑衛(wèi)東還是沒反應(yīng)，他沒轍了：“算了，我不打擾你了。”

    這小子從戰(zhàn)場上歷練回來后，越發(fā)的老練了，根本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

    徐政委走后，岑衛(wèi)東又練了一會兒字，紛亂的心緒逐漸平靜下來。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放下了筆，心里也有了決斷，今天是他太急了，人都已經(jīng)到了他的地盤上，慌什么？不管以前在初中的時候，她有沒有喜歡其他男同學，她都不可能再回去了，也不可能再回老家找對象，他還是有很大機會的。

    不過得再等等，畢竟今天就嚇到她了，得給她一段時間緩沖，忘掉今天發(fā)生的事。岑衛(wèi)東心里有了決定，打算明頭找徐政委商量，過幾天他帶隊出去拉練，給自己找點事做，也訓練訓練這群刺頭。同時也給時間來淡化今天的事。

    ——

    “福香，這兒！”

    陳福香走到電影院門口，張望了幾眼，還沒找到人，就聽到了于青青的聲音，她抬頭望去，看到于青青穿著一身的確良的碎花襯衣站在馬路對面的電線桿子旁，興奮地朝她揮手。

    陳福香立即穿過馬路，走到她面前：“不好意思啊，青青，我來晚了?！?/br>
    于青青擺手：“不晚，不晚，是我怕遲到，來早了，電影還沒開始呢。對了，幾點了？”

    于青青沒有買手表，因為她掙的錢，每個月只留下十塊錢自己花，剩下的都要交給家里面。這時候沒結(jié)婚的年輕人都要往家里交錢，所以她手里頭并不是很寬裕，自然也就買不起一百多錢的手表。

    陳福香低頭看了一眼腕表：“六點四十了。”

    “那咱們進去吧，先找到位置?！庇谇嗲嗤熘母觳残Φ馈?/br>
    陳福香看到售票處有賣東西的，拉著于青青往那邊拐：“我去買點瓜子?！?/br>
    “哎呀，不用，這里挺貴的，鄉(xiāng)下有的是，每年我媽都會從老家親戚那兒拿一點，回頭我分你一些，別浪費這個錢了?！痹诰蚣毸惴矫?，于青青完全繼續(xù)了她媽的精明。

    正好前面有一對年輕男女花一毛錢買了一份離開，陳福香趕緊上前：“要一包瓜子和一包花生?！?/br>
    給了錢拿到東西后，她遞了一包給于青青：“青青，你請我看電影，我請你吃瓜子花生，你就不要跟我客氣了，不然回頭我哥哥知道了，要說我的?！?/br>
    見她都買了，于青青也不好再說什么，只是羨慕地看著陳福香：“你哥哥對你真好。”

    連這么細小的事都想到了，她哥哥可從不會這樣。

    這一點，陳福香也非常認同：“沒辦法，誰讓他就我一個妹子呢！”

    兩人拿著東西走進了電影院。她們都提前了一會兒進來，誰料電影院里面竟然快坐滿了。

    “他們好積極啊。”陳福香驚嘆地看著里面一個個黑乎乎的腦袋。

    電影院里的空氣不是很好，大夏天的，幾百個人坐在里面，哪怕電影院的屋頂很高，還是瓦房，比較透風，進去也一股沉悶的氣息撲來。

    但進來的每個人都喜氣洋洋，畢竟看電影也算大家難得的消遣了。

    兩人找到位置，他們位于后排的中段，位置還行。坐下后，陳福香發(fā)現(xiàn)，四周大都是一對一對的年輕男女，也有小部分父母親帶著孩子，像她跟于青青這種兩個女孩子來看電影的不多。

    “看什么呢？”于青青發(fā)現(xiàn)陳福香的心不在焉，扭頭看她。

    陳福香搖搖頭：“沒……”

    剛說了一個字，她的臉就紅了，兩只眼睛凸得大大的，目瞪口呆地望著斜前方的那對男女。

    電影院里光線不大好，不過電影還沒播，因而還開著幾盞燈。于青青看到她這副嚇傻了的模樣，扭頭順著她的視線瞧去，待看清楚了是怎么回事后，于青青掩住嘴竊笑不已。

    斜前方有對小情侶，那男人摸摸姑娘的小手還嫌不夠，趁著沒人，湊過去，輕輕啄了一口他對象的臉，誰知道這一幕被后面的陳福香和于青青看到了。

    于青青湊到陳福香耳朵邊，賊兮兮地說：“這些單獨來看電影的男女大多都在處對象。聽說在外面不好拉手，就到這里來，趁著電影院里黑乎乎的時候，拉拉小手，親親小嘴，黑暗中也沒人看見。這個小伙子太著急了，燈都還沒關(guān)呢?！?/br>
    “親親小嘴？”陳福香驚得瞪大了眼睛，臉頰上剛消下去的熱度又爬了起來，支支吾吾地說，“那，他們，他們不嫌臟嗎？”

    于青青還沒談過對象，不過她比陳福香要成熟得多，上學那會兒也暗戀過自己的男同學，于是托著下巴說：“要是自己喜歡的人，可能不會吧！”

    陳福香還是沒法想象，她眨了眨問于青青：“青青，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于青青臉一紅，推開了她，坐直腰，趕緊擺手說：“哎呀，哎呀，看電影了，電影開始放了?！?/br>
    這一看就有情況。

    不過前方的白布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彩色的畫面和配樂，電影開始了，陳福香也不好多問，趕緊扭頭看電影。這可是她第一次正兒八經(jīng)地看電影，可不能錯過。

    阿詩瑪?shù)膭∏楹芫?，一場電影看下來，陳福香和于青青都看哭了，兩人都深深地為阿詩瑪和阿黑的愛情悲劇所痛心，更對阿支父子恨得牙癢癢的。

    兩人出去時，還在討論這個電影的劇情，于青青特別激動，把阿支狠狠地罵了一頓，突發(fā)奇想地問道：“福香，要是你遇到阿詩瑪這種情況怎么辦？”

    這還用說嗎？陳福香很有經(jīng)驗：“放蛇咬他。”

    “?。俊庇谇嗲嗟膽嵟急凰@個奇怪的答案給弄沒了，“你又沒養(yǎng)蛇，再說蛇多嚇人啊，軟綿綿，冷冰冰的，還會咬人，有的身上還帶著毒?！?/br>
    于青青跟許多女孩子一樣，天生就怕蛇。

    陳福香沒這種感覺：“不會啊，蛇只要你不惹它，它是不會隨便攻擊人的，可比阿支好多了?！?/br>
    “也是，人心有時候比蛇都毒。”于青青贊許地點頭。

    兩人討論了一晚上的電影劇情，讓陳福香短暫地忘了昨天岑衛(wèi)東突然發(fā)火的事。但等于青青回了她的宿舍，獨自一個人躺在床上時，陳福香又不可避免的想起這件事。

    她非常苦惱，衛(wèi)東哥送她東西是好意，但她卻不知好歹地拒絕了，好像是有點過分。不過讓她收，她又覺得不好意思，這些東西得好幾百塊吧，可能比他們家鄉(xiāng)下那棟房子還值錢呢。

    如果她要是有這些了呢？那衛(wèi)東哥是不是就不生氣了？

    可是這些要好多錢，她攢一年的工資也未必買得起，怎么辦呢？要怎么才能掙錢呢？

    這方便陳福香沒有經(jīng)驗，畢竟鄉(xiāng)下能掙錢的途徑太少了，她見過的也就農(nóng)閑打零工，在山上抓野味賣錢這兩種方式，但這太慢了。

    要不明天問問青青吧，她說不定有經(jīng)驗。

    于是第二天中午把飯打回宿舍吃的時候，陳福香就提起了這事：“青青，你知道怎么能掙錢嗎？”

    于青青訝異地看著她：“你現(xiàn)在手頭緊不夠花嗎？我這兒有，先借幾塊給你吧，等月底你發(fā)了工資給我就是?！?/br>
    于青青覺得陳福香即便缺錢，那也是暫時的，畢竟她一個月工資42呢，對一個還沒結(jié)婚，沒家庭拖累的小姑娘來說，是筆不小的錢了。有些家里窮的，一個月也就收入這么多，得養(yǎng)好幾口人呢。

    陳福香趕緊搖頭：“不用，我手里暫時不缺，就是想攢點錢，衛(wèi)東哥想給我買東西，我拒絕了，他不高興，我就想自己攢點錢，自己買，這樣他也不用總給我花錢了。”

    “這樣啊，讓我想想?！庇谇嗲嗤耆珱]想過問岑衛(wèi)東想買什么，要是問了，她這會兒鐵定噴血。

    陳福香眼巴巴低瞅著她，殷勤地將洗干凈的野棗放到她面前。

    于青青拿起野棗咬了一口，湊到陳福香面前，壓低聲音說：“其實掙錢的路子不少，來錢最快的方式就是黑市。我聽說里面什么都有，只要有錢，各種好東西和票都能弄到?！?/br>
    “黑市？”陳福香記得陳陽就是去黑市賣的銀子，她好奇地問，“青青黑市在哪里，你知道嗎？”

    于青青敲了一下她的頭：“這個你就別想了，我說說而已，你一個小姑娘，還真想去啊。福香，黑市可不是鬧著玩的，雖然來錢快，但被抓到就完了，會被抓起來勞改，以后就是勞改犯。咱們工作這么好，又不是非要那幾塊錢花，你可別亂來。”

    陳福香捂住額頭：“我，我就問問而已，不會去的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