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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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鳳鳴心下大駭,正想問為什么,卻有侍女在外通秉,說宮里來了內(nèi)侍傳陛下口諭。 于是兩人各自整理了衣飾儀容,一前一后出了書房。 ***** 齊帝口諭,三日后將親臨滴翠山行宮,在紫極園小住一晚,由錢昭儀、太子、恒王與幾位皇室宗親重臣伴駕。 這聽起來貌似和蕭明徹關(guān)系不大,但李鳳鳴知道,若事情真與他無關(guān),口諭就該傳到香雪園,再由老太太告知蕭明徹。 送走內(nèi)侍后,李鳳鳴與蕭明徹并肩走在長楓苑的回廊下。 “莫非,太子和恒王還在糾纏廉貞那件事?”李鳳鳴猜測,“你父皇要帶著他倆和幾位宗親重臣一同前來,看樣子還是想拿你平事?!?/br> 齊帝大概也被兩派勢力的拉鋸煩夠了。 眼下將人選范圍劃定在幾個皇子與皇室宗親重臣,應該是想將廉貞這是定論為“幾位皇嗣的爭執(zhí)”,當皇族家務事來處理。 蕭明徹神色漠然,肯定了她的猜測:“多半要以皇族家法再處置我一回,這樣,廉貞的事就到此為止。以往有先例的?!?/br> 語畢,他側(cè)頭看向廊檐外愈發(fā)陰沉的天空,眼里似有陰霾。 “李鳳鳴,你說,明日會下雪嗎?”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606 04:13:38~20200607 03:54:2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深水魚雷的小天使:書中悅 2個; 感謝投出淺水炸彈的小天使:書中悅 1個;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nijiの詩、初霽、糯米蟲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昜 2個;吱吱唧、初霽、梓非渝、33029lxt、婉婉、糯米蟲、澄風、阿梨joy、一溪云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書中悅 175瓶;(☆_☆) 39瓶;哈哈哈哈哈哈 15瓶;頭頭家的阿紋鴨、初霽 10瓶;云、廢喵一只 5瓶;洛清猗 2瓶;北路、。.、36248858、double秀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12章 不必等到明日,當天傍晚就下雪了。 這場雪斷斷續(xù)續(xù)下了三天兩夜。 期間蕭明徹看似如常,但李鳳鳴察覺到他比之前更沉默,整個人似是放空,又很矛盾地進入了一種戒慎防御。 四月十四夜,兩人照例隔著寬寬的距離并躺在被中。 這十余日朝夕相處,兩人白天在書房時,李鳳鳴會問些齊國風俗民情、皇律規(guī)制乃至朝堂格局之類,蕭明徹雖言簡意賅,但都會作答。 共桌用膳時,偶爾也會有幾句簡單交談。 總之,相處得還不錯。 可夜里入帳躺下,兩人就會默契噤聲。畢竟“帳中夜談”這事太過曖昧親密,以他倆的關(guān)系,不合適。 今夜的李鳳鳴卻忍不住想打破這個默契。 她想,如今她與蕭明徹利益一體,這人近幾日都不對勁,眼看齊帝明早就將擺駕滴翠山,有些事必須先問個清楚,以防萬一。 對,只是這個緣故而已,絕不是什么擔憂或心疼。 ***** 寢房內(nèi)燈火已滅,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帳內(nèi)浮蕩著花與蜜混煉而成的香氣,清雅沁人心腑,又雜淡淡蜜甜。 這帳中香里再悄然加入分屬于兩個人的氣息,三味交融,就新成了一種靜謐柔和的別樣馨寧。 李鳳鳴知道身旁的人也沒睡,便開口輕喚:“蕭明徹。” “嗯?” “你這幾日不太對勁。不喜歡下雪天?” 黑夜很奇妙。它常會讓人不像自己,抑或讓人短暫露出最真實的自己。 有些話白日里說不出,入夜后就好像沒那么難。 沉默良久后,蕭明徹道:“據(jù)說,我生母過世當日,是大雪天?!?/br> 李鳳鳴一愣。 據(jù)她所知,蕭明徹的生母錢寶慈是因產(chǎn)后血崩救治無果,不幸亡故。 那時蕭明徹才幾天大,按常理是沒有記憶的。就算對生母有哀傷追念的孝心,也不該是近幾日這種古怪狀態(tài)。 “莫非是你父皇,”李鳳鳴字斟句酌,盡量使語意柔和,“每到大雪天,就遷怒你?” “或許吧?!笔捗鲝芈曇魷\輕,聽不出悲喜。 吃東西嘗不出滋味、不擅與人相處、一到雪天就不安、不愿被御醫(yī)接近…… 這些蛛絲馬跡,依稀能說明蕭明徹幼年經(jīng)歷過什么。 李鳳鳴心生不忍,便換了個話題:“你說,明日會被家法處置。齊國皇族家法是什么樣?好歹是開府親王,總不會讓你當著太子、恒王和宗親重臣的面挨板子吧?” “是荊條,不是板子。也不會當著宗親重臣的面?!?/br> 這意思是他明日當真會挨打。但齊帝會給他留些顏面,這頓打不會被他兩位皇兄及皇族宗親叔伯們看著,只是讓他們知道。 這答案讓李鳳鳴眼眶微微發(fā)酸。 魏國也有所謂“皇族家法”,但李氏歷來不會隨便請家法教訓孩子。若出了小錯漏,或者頂撞尊長之類,通常只是被罰跪在祖宗牌位前靜思己過。 她只在孩提時偶爾功課貪懶或出錯,才會被嚴格負責的夫子們用戒尺打手心。 只是小懲大誡,意在督促、約束與斧正。除了夫子和她自己,最多在事后回稟她父母,并不會讓不相干的人知曉。 因為孩子們也需要顏面的?;首搴⒆佑壬?。 一出生就萬眾矚目,挨打會使他們成為別人口中談資。若打得多了,更會讓他們在別人心里成為可欺的弱小,將來恐難積威服眾。 但從蕭明徹的態(tài)度看,他挨打并非一次兩次。 李鳳鳴早聽說蕭氏慣出瘋子。 幾乎每代坐上龍椅的齊帝,都做過些在外人看來任性到近乎瘋癲的事,讓別國皇族嘆為觀止。 從前她以為,齊國帝王們只是偶爾在國政朝務上不按套路出牌。誰曾想,當今齊帝在關(guān)乎皇嗣的家務事上,竟也沒個體統(tǒng)分寸。 蕭明徹是成年開府的親王,對外有與聯(lián)姻穩(wěn)固邦交之功,對內(nèi)也有戰(zhàn)場督軍、親身上陣的貢獻,竟要為一樁本不該他擔責任的事挨打,還得鬧到他的皇兄、宗親叔伯們都知道。這過分了。 就算只走過場打幾下,消息若傳出去,他身為親王的威嚴多少也會受挫。 李鳳鳴按下心中郁氣,冷靜再問:“非要挨了這頓打,事情才能了結(jié)?” 她能想通齊帝推蕭明徹背黑鍋的意圖。 太子和恒王背后各站一派朝堂勢力,兩方心思不同,就著廉貞的事在齊帝面前拉鋸博弈。 然而,不管南境軍餉賬目有無問題,齊帝都不想動廉貞,因為不想動廉家。 所以齊帝就拿蕭明徹“殺雞儆猴”。 都以家法處置了個原本無辜的親王,兩邊猴子若還不順著臺階下來消停著,他就不會客氣了。 若從帝王角度觀大局,這樣做雖心狠任性,卻穩(wěn)妥又便利。但蕭明徹是真委屈。 ***** “對父皇來說,這樣最簡單省力?!?/br> 黑暗中,蕭明徹字字清晰沁寒,活像一顆顆剛從積雪中迸出的珠子。冰涼到令人心顫,卻又堅硬執(zhí)拗。 “而我,意在夏望取士?!?/br> 他清楚明日那頓打會讓自己無形中失去什么,但他沒打算脫身回避。 齊帝不看重他,他沒得選。 惟有以自己為代價,無聲幫齊帝平了廉貞這樁事,他才能得到參與夏望取士的機會。 他太需要這個機會了。 齊國選拔人才的“夏望取士”三年一度,除朝廷各部主官外,太子與開府親王們?nèi)舻谬R帝允許,也能參與選拔人才為己所用。 三年前的蕭明徹僅是郡王,按律無取士資格。 今年好不容易因和親有功晉了親王,若再錯過,等到又一個三年過去,誰敢說朝局會是什么樣? 屆時若有變數(shù),他夾在太子和恒王中間,朝中又無人,就只會活得比如今更艱難。 那就不是挨幾頓打、被踐踏顏面這樣簡單。運氣不好的話,能否保命都是問題。 李鳳鳴瞪眼望著帳頂,竟對蕭明徹生出點由衷的欽佩。 自幼無依無靠,竟也能一步步走到如今。細想想,他算了不起的。 “蕭明徹,若我說會幫你,你信嗎?”她輕聲問。 “不信。不必?!?/br> 在這雍京城內(nèi),他向來都是孤軍奮戰(zhàn)。 沒幾人會真心幫一個不受皇帝愛重、看不到前途,性情還古怪難相處的皇子。 李鳳鳴沒有試圖說服他相信自己,只是笑了:“你知道你這兩日像什么嗎?” “像什么?”他的語氣冷淡漠然。 李鳳鳴緩緩閉目,喃聲如夢囈:“像失怙的落單幼獸,在食物匱乏的大雪天里,孤單單蹲守在捕獸陷阱旁?!?/br> 他清楚那是個陷阱,也很清楚跳下去會痛,但他需要陷阱里的食物。 可他真正需要的明明是伙伴。 是能與他彼此交付后背、攜手獵食的伙伴。 ***** 這天夜里,蕭明徹做了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