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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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延垂眸看她一眼,神色愈發(fā)冷淡,眸中冰霜結(jié)了一層又一層,寒意沁骨。 顧綾一無所知,緊閉雙眼,躺在他懷中。 一刻鐘后,謝延抱著顧綾進了畫熙堂,干脆利落將人放在地上。 顧綾睜開眼,一個踉蹌,站穩(wěn)后沖著他甜甜一笑,“多謝大哥哥。” 謝延從懷中掏出一張紙,當(dāng)著她的面撕碎,冷淡至極:“你不必疑神疑鬼,此事我不會說出去。” “大哥哥的人品我是相信的,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鳖櫨c認(rèn)出那是剛才自己所寫的信,松口氣,認(rèn)認(rèn)真真道:“但我信中所言,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若大哥哥有需要,我定會傾盡全力相助?!?/br> “顧綾?!敝x延喊她名字,淡淡問她,“你想做什么?” 顧綾傻笑:“大哥哥在說什么?” “你百般設(shè)計,是想要擺脫謝慎,嫁給我嗎?”謝延冷淡道,“總不能是已訂婚的謝衡?!?/br> 顧綾心驚rou跳,被戳破心思,讓她一時失語。 謝延果真聰慧,輕而易舉便猜出她的心思,此等智慧才是儲君的最佳人選。 最重要的是,他心知肚明,顧綾一定要嫁給皇家子弟。顯然,謝慎與謝衡都未曾想到這一點。尤其方才,謝衡還在暗示她可與崔家聯(lián)姻。 那二人,連謝延半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為何?”謝延問。 謝慎對她極好,堪稱百依百順,她有什么不滿,乃至于用迷香讓謝慎亂情,坐下丑事。 他當(dāng)時沒想到那香料會是這種作用,事發(fā)后才明白過來。那迷香的效用極強,他只吸了幾口便生出反應(yīng),更何況謝慎意志力遠(yuǎn)不如他。 可她到底為何,要做出這樣的事情? 顧綾默默低頭。因為謝慎不是個好皇帝,更不是個好夫婿。而你不一樣。 可來自于前世的記憶,她卻無法說出口,更沒有別的理由說服謝延。他聰慧冷靜,不像阿娘無條件縱然她。若對他說假話,不過是多說多錯。 謝延寒沁沁看她一眼,“我不會娶你?!?/br> “為什么?”顧綾不解,“你應(yīng)當(dāng)知道,娶了我之后,你i想要的東西,我全都可以幫你得到?!?/br> 不論是皇位或是權(quán)力,有顧家女為妻,全部唾手可得。 她不懂為何謝延棄之不顧。他并不是云淡風(fēng)輕的人,分明就野心勃勃,有捷徑不走,非要如前世那般百煉成鋼嗎?難道受苦是件好事? 謝延沒回答,只道:“你好自為之?!?/br> 說罷,轉(zhuǎn)身離開。 望著他的背影,顧綾緊緊蹙起眉頭,心慢慢沉下去, 云詩輕輕嘆口氣,道:“姑娘,我就說不該威脅大殿下,你看現(xiàn)在……” 皇后娘娘金口玉言,要讓姑娘做下一任皇后。可兩個夫婿的候選人,一個被她設(shè)計睡了沈清姒,從此出局,另一個被她得罪的徹徹底底。直言不諱,斷然不肯娶她。 這種情況,該如何是好? 顧綾垂眸,“沒事?!?/br> 她亦知自己走了一步臭棋。 想來是自己三番四次的威脅,讓謝延生出不悅,因此對她不滿。 事后想想,本可以用更好的法子解決謝延,可當(dāng)時她過于緊張,沒想那么多。 顧綾輕輕嘆口氣。 來日方長,總能找到法子,化解謝延的不滿。 第27章 教誨 謝慎與沈清姒偷情,當(dāng)然不會只是口頭上辯解幾句,便輕輕放過。今日在百歲亭,只是辯解了責(zé)任和過錯,但責(zé)罰還在后面。 顧綾走后,謝衡不動聲色鬧出許多大動作。 奪嫡已呈水深火熱之勢,好不容易抓到這樣大的把柄,謝衡斷斷不肯輕易放過。他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讓謝慎負(fù)荊,向帝后二人請罪,祈求父母的原諒。 謝慎不得不從,按謝衡的要求,背負(fù)荊條從長安街策馬而過,街頭巷尾的百姓都看得清清楚楚,議論紛紛,大跌顏面,辛苦經(jīng)營多年的好名聲,一夜之間全都消失殆盡。 此等丑事,勾起皇帝心中埋藏多年的丑惡,讓他憤怒無比,撐著病弱的軀體,生生命人打了謝慎三十大板。 三十大板下去,謝慎半條命都沒了。 除此之外,謝衡還與謝慎一同入宮,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祈求皇帝將沈清姒賜給謝慎做側(cè)妃,先占了謝慎聯(lián)姻的側(cè)妃之位,且因此博得仁愛手足的美名,一舉兩得,算無遺策。 經(jīng)過這些折辱,此事還沒結(jié)束,當(dāng)天便又無數(shù)道彈劾謝慎不修品行的折子,雪花般飛上顧皇后的案頭,一時之間,朝中竟像只剩下這一件事情。 顧綾盤膝坐在榻上,聽云詩細(xì)細(xì)敘述后事,不由得深深嘆口氣。 此事結(jié)果和她的設(shè)想半分不差,謝衡緊緊咬住謝慎不放,兩人互相廝殺,謝慎被謝衡打得尸骨無存。 大快人心! 謝慎這一關(guān)算過去了,可姑母那兒怎么辦?姑母聰慧絕倫,一定能猜出來顧綾在其中扮演的角色,甚至還利用姑母將謝衡牽扯其中,姑母或許會十分生氣。 顧綾沒有把握糊弄過去。 她抱著枕頭,往后倒在被褥上,長長地嘆息一聲。 兩條纖細(xì)的長腿從盤臥的姿勢伸展開,一派生無可戀的慵懶散漫。 ======= 翌日,五月初六。 除卻旬休與節(jié)日,皇家子弟沒有別的假期,日日都要讀書,堪稱風(fēng)雨無阻,往常上書房總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可今日卻缺了兩個人。 最前面兩個位置都空著,謝延與謝慎不約而同地沒來上書房,謝素微成了第一位。 謝素微回頭戳了戳顧綾,偷偷摸摸趴在桌子上,拿書遮住臉,小聲問:“大哥今兒怎么沒來?” 謝慎昨天做了那等丑事,被皇帝打得下不來床,今日不來上課亦實屬正常,可謝延從小到大皆勤勤懇懇,風(fēng)雨無阻,今日沒來上課,倒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顧綾一臉奇怪,驚異無比:“他是你哥哥,你問我?” 謝素微嘆了口氣:“我跟大哥關(guān)系平平,他的事情從不告訴我,我怎么會知道?!?/br> “那我跟他關(guān)系也不怎么樣啊?!弊蛱焖€放話,絕不會娶我,他們的關(guān)系何止是不怎么樣,只怕謝延對她無比厭煩。 這話也有道理,大哥跟所有人關(guān)系都很一般。謝素微嘆口氣,“坐在第一排的滋味,怪難受的?!?/br> 好像一切都無所遁形,全都呈現(xiàn)在先生眼中,連偷偷走神都成了奢望。 若是大哥能回來就好了。 謝素微又深深嘆口氣,滿目期待地看著第一排的空位置。 顧綾笑了笑,未曾多言。 謝延…… 昨日宴會散去后,她催促祖母和阿娘,早日讓謝延入朝辦差,好穩(wěn)住他的情緒。 阿娘連夜送了幾封書信出去,想必今日是有了結(jié)果。 前世謝衡去了工部,謝慎借著東風(fēng)直接進入中樞機構(gòu)中書省,不知謝延會被安排在何處。 堂堂皇子,應(yīng)當(dāng)也是三省六部等重要機構(gòu)。 這樣一來,謝延必然不敢將她的秘密說出去。 顧綾輕輕嘆口氣?,F(xiàn)在能讓她心下不安的,唯有姑姑罷了。 她心神不定,抬起頭望一眼窗外,好不容易熬到放學(xué),收拾好書本作業(yè)塞給顧馨:“你替我?guī)Щ厝?,我去安泰殿向姑姑請安?!?/br> 不等顧馨回答,便急匆匆沖出去。 顧馨在背后一臉懵,無奈搖頭。 安泰殿中,顧皇后坐在正殿當(dāng)中,一身緋色宮裝,華美無雙,長長的指甲抵著太陽xue,側(cè)目看著她:“阿綾,你好大的膽子!” 她雍容美麗的臉上染上一絲怒氣,冷冷瞪著顧綾。 在顧綾的記憶中,從未見過姑姑如此冷肅的神情,好似凍上層層冰雪,冷意入骨。 一時間,她有些害怕。顧綾垂眸,“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低著頭道:“阿綾知錯,請姑姑責(zé)罰?!?/br> “你錯在何處?”顧皇后冷笑,“你得意極了,竟也知道自己錯了?” “阿綾不該欺瞞姑姑,不該設(shè)計三殿下,不該……”顧綾頓了頓,顫聲道:“不該利用姑姑將二殿下牽扯其中,姑姑若有氣,只管沖著我發(fā),千萬別氣壞了身子?!?/br> 她抬起頭,殷切地望著顧皇后,一雙黑葡萄般晶瑩剔透的眸子盈著水光。 便是鐵石心腸的人瞧了,都不忍苛責(zé)她。 顧皇后硬下心腸責(zé)罵她。 “自作聰明!你一個閨閣女子,竟敢使那等下作手段陷害旁人,若被人揭穿,你要不要名聲,你要不要嫁人!” “你當(dāng)你做的天衣無縫,若非阿延不愛說閑言碎語,你如今早已身敗名裂!”顧皇后揉著太陽xue,怒目而視:“我怎么有你這么笨的侄女兒!” 顧綾垂首,訥訥道:“阿綾知錯。” 她小心翼翼抬起頭,小聲問:“是大哥哥告訴姑姑的嗎?” 姑姑怎么連她用的什么手段都知道了? “我若和你一樣,事事都要旁人告知才知曉,也難以在這個位置坐穩(wěn)!”顧皇后松開握著椅子扶手的手指,揉了揉額角,滿目疲憊,神色嚴(yán)肅,“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阿綾,你太過自負(fù)了!” “阿綾知錯?!鳖櫨c趕緊跪直了,迅速認(rèn)錯,“我下次再不敢了。” “你還想有下次?” 顧綾啞口無言。 “你在這跪著,不等本宮消氣不許起來。”顧皇后冷哼一聲,“長長記性!” 顧綾低著頭不敢言語,可憐兮兮地,像一只做錯事的小鵪鶉,蔫頭蔫腦跪在地上。 顧皇后起身朝后殿走去,走到拐彎處,肅聲道:“給她拿張墊子,別跪壞了本宮的地磚!” 時間緩緩過去,顧皇后坐在后殿,心煩意亂地將手中奏折扔到一旁,端著手邊涼茶喝一口,神色依舊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