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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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柵附近都是葉行,真的是虎狼之地啊。 孫先生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哆嗦,想想也沒法子,便捏著步子一點(diǎn)點(diǎn)跟著池小秋往東柵挪。 因著鐘應(yīng)忱一番角力,東柵翻倒的柵欄旁還停著二十幾只葉船,成批桑葉仍往街上葉行運(yùn),十幾個葉商都站在岸邊監(jiān)工,來往人雖遠(yuǎn)遠(yuǎn)不像之前多到可怖,但還不少。 池小秋估算著數(shù)量,生撲折了胳膊的孫先生一個,肯定夠了! 那還等什么! 孫先生走到此處之時,遍體生寒,步步小心。右邊是得罪個徹底的諸位葉商,左邊葉行說不得便坐了要他性命的那位,真是如履薄冰,戰(zhàn)戰(zhàn)兢兢啊。 他低頭偷看過去,沒見往其他市鎮(zhèn)的客船招子,正想掐細(xì)了聲音問池小秋船在哪里,池小秋一下子拽住他衣襟,嚷嚷起來。 “阿嬤!你的腳怎么這般大!” “你耳朵上怎么沒有環(huán)子!” 孫先生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頭上假髻便讓池小秋扯下去了,頭發(fā)一散,衣服一亂,足以看出是個老頭子,周圍人剛被吸引來的眼光立刻奇異起來。 “呀!你不是那個騙了柳安壓了整鎮(zhèn)葉價的孫先生嗎!” 一言激起千層浪,東柵街口的人多半與桑葉有聯(lián)系,一聽得這話,都炸開了。 偏偏孫先生腦子一糊涂,拔腿便要跑,還沒沖出兩步,便讓氣紅了眼的葉商們攆上反剪手臂壓在地上。 “真的是個鳥先生!” “該下油鍋炸的老不死!” 大家一起踢打起來,卻有人上前攔住:“先別打,打出人命倒便宜了他!咱們齊拉了他去找父母老爺,給咱們賠錢!” 柳灣十天的桑葉能賺多少錢!只要想想就讓人顫栗! 一堆人便現(xiàn)綁了孫先生往西橋去,早在眾人涌過來就悄悄松了手的池小秋退到一邊,看看四周無人注意她,便遠(yuǎn)遠(yuǎn)綴在了后頭,直看著他們都進(jìn)了縣丞衙門才作罷。 她拍了拍手,看,一個人送進(jìn)去和一群受害人,還是有些背景的受害人送進(jìn)去,待遇就是不一樣。 這時候,她還沒有意識到,自己親手捅出來的,是件多大的事! 永明十二年四月,柳灣、長順、柳安葉價漲落劇烈,蠶農(nóng)丟蠶,桑船棄桑,此事驚動了柳西巡撫。 以孫先生為突破點(diǎn),一樁牽連了長順主薄、柳灣縣丞和柳安葉行的丑聞浮出水面。 最讓人又氣又怒的還是幾人在堂上的瘋狂撕咬。 一邊道:“要不是你貪心太過,一心要再等葉價下跌,這事怎么會敗露!” 一邊道:“還沒說你!要不是你貪心太過,把葉價定得高了再高,怎么會讓人發(fā)覺!” 堂下群情激奮,原來這樁禍連了整個柳西的慘事,全因為一個利字。 一時,轟轟烈烈的柳西葉案以一眾人褫奪官職,罰沒家產(chǎn),流放西北作結(jié),柳安鎮(zhèn)司事四個缺了三個,頓時沒了主心骨。 秦司事恰以變賣家產(chǎn)攔回葉船,也要保葉價平穩(wěn)的義舉,得了表彰,升作柳安鎮(zhèn)葉行四季司事之首。 池小秋從街上打聽得消息,歡歡喜喜買了時鮮回來,要犒勞一下鐘應(yīng)忱和自己。 黃魚鰣魚蠶豆都上了市,池小秋用柳枝穿了兩條江河鮮魚,右手一提一串,圍裙上兜了一堆蠶豆。 蠶豆上水泡半天,撒進(jìn)丁香八角,生姜切絲一并浸入,使勁煮,煮了半天下了鍋,池小秋看看柴火有些后悔。 這也太費(fèi)了些! 但五香蠶豆最是下酒,想想今天是個好日子,池小秋也不想計較,另外兩條魚各有各的做法,切開街上現(xiàn)買的咸鴨蛋,池小秋聞了聞,不甚滿意。 但好歹也是湊齊了一桌菜。 鐘應(yīng)忱進(jìn)門時候,被池小秋的熱情惹得心里發(fā)毛。若在平時,飯食和他,池小秋絕對毫不猶豫指向灶臺。 選它! 這會怎么會拋掉正在熬煮的白粥,圍著他打轉(zhuǎn)。 池小秋熱情給他搛菜:“你猜猜這是什么?” 這一盤菜,黃似金,白似玉,金玉交錯燦爛生輝,特殊的香氣散在空氣中,旁邊放著一碗醋汁,飄著姜絲,池小秋知道他講究,用的新筷子夾到醋碗中,立刻把筷子塞給他,推他趁熱快吃。 一入口,久違的鮮味便席卷齒間,鐘應(yīng)忱詫異:“這才四月,哪里有蟹粉?” 池小秋哈哈笑:“騙住你了不是!” 原來這菜名字便叫做賽螃蟹,是用黃魚入湯鍋燒熟后,剔骨去rou,裹上蛋清下油鍋淋了雞湯炒出,剩余的蛋黃和著鴨蛋黃另炒。(1) “雞蛋魚rou能炒出螃蟹味,假孫先生也能吊出幾條真大魚,各人都落了實在處!實在是好!” 池小秋滿意處半點(diǎn)不作假,鐘應(yīng)忱聞言筷子略停:“你忙了這半日,也沒落了實在處,高興什么?” “認(rèn)識了好多人,燕子巷都走熟了,連柳灣那邊的人也有來說,以后要去福清渡吃池家鋪子的,怎么不算落在實處?” 她還真是想得開。 鐘應(yīng)忱搖頭失笑:“便給你看看這實在的好處?!?/br> 他順手拿起包袱,一張張?zhí)统鰜斫o她看。 “這是房契,現(xiàn)在這院子五成歸我,五成歸你?!?/br> “這是五百兩銀契,一半歸我,一半歸你。” 他每拿出一樣,池小秋的驚喜便甚于一分,不是她沒見過世面,實在是這錢,這錢… 太多了! 最后,鐘應(yīng)忱拿出珍而重之放在最下面的兩張紙:“這是你的戶帖,要收好?!?/br> 從此以后,他和池小秋,便是正經(jīng)的柳安鎮(zhèn)人。 黑暗隱于光明之中,這條充滿荊棘的回歸之路,他終于站在了入口處。 第25章 賀生日 “一直都是你給我東西,今天我也送個給你。” 池小秋登登登往自己屋里,又登登登抱個東西出來。 鐘應(yīng)忱一看,她手里的陶甕暗紅底,白條紋,寬肚子,窄圓出口,十分熟悉。 池小秋有兩個寶貝,一向藏得緊。 一個便是池小秋的小包袱,從他認(rèn)識池小秋起從不離身,也極少示人,有次他收拾東西不小心碰著,影影綽綽知道是本書,另一個便是還在河灘起,便被她放在角落里的這個陶甕。 原本這陶甕和其他東西堆在一處,本以為也是腌制的咸rou陳菜,但同它長相相似的兄弟們一個個被端出去了,唯獨(dú)它留了下來,池小秋愛惜地緊,不讓他碰上一碰。 “三月初釀上的,算日子到今天正好一月半整,是開的時候了?!?/br> 甕口蒙了三層細(xì)紙,用布扎得牢,拿到近處的時候能聞到淡淡酒香,鐘應(yīng)忱一時詫異。 等池小秋開了封,那股酒香才以悠遠(yuǎn)卻又霸道的姿態(tài),從甕中逸出,其中夾雜著的還有絲絲縷縷的桃花香。 “上好的梅家清,我那時走了半個鎮(zhèn)子才尋到,加了今年三月的桃花枸杞,也算我出份力?!?/br> 鐘應(yīng)忱一時恍然,思緒飄飄蕩蕩,好似又回到去年這個時候。 他剛遇見池小秋的時候,她枯黃頭發(fā)一扎,打起架來一對十來個,從來不落下風(fēng),鐘應(yīng)忱便是她從一次混戰(zhàn)里,莫名其妙撿回來的。 從此以后,除了放明槍的池小秋,又多了一個擅長嗖嗖嗖放冷箭的鐘應(yīng)忱,兩人一處,無往不利,只除了和池小秋閑聊的時候。 譬如餓了兩三天,好容易躲著遍地流民,在最最高的樹頭擼下來剩了一把的青樹葉,連洗的時間也不敢有,就讓他兩個迅速填在肚子里了。 樹皮樹葉嚼得辛苦,池小秋帶著苦色嘆一口氣,鐘應(yīng)忱心里迅速一沉,恨不得立時就聾了。 果然,下一刻—— “要在家時,該是吃青精飯的時候了,你曉得烏米飯嗎?” “不曉——”鐘應(yīng)忱試圖阻止這場折磨,但池小秋并沒有參考他意見的意思,興沖沖繼續(xù)往下說。 “就是拿烏稔樹葉子又厚又圓的那種,搗碎了,要撿新的,九月里頭做的只能拿去年的,顏色太淺了,不好看!泡水之后,蒸熟,曬干,再泡——講究的得來回泡上九次,其實一兩次就行了,等蒸了出來,淺的顏色清綠青綠的,深的就變成黑紫的,放山楂果也行,泡雞湯也成…” 肚子又一次咕嚕嚕叫了起來,鐘應(yīng)忱努力背書,希望自己莫要受這般魔音侵?jǐn)_。 池小秋沉浸在想象中,并不在乎鐘應(yīng)忱是否愿意聽下去。 “新鮮的牛rou,挑還帶血絲的那種,跟八角香葉桂皮豆蔻一起下鍋煮,最好能有老鹵湯!煮上好些時候,一戳爛熟的時候,盛出來放涼了,切成花牌一樣厚…” 聽不見… 不見… 見… “要想更入味,最好再切得薄一點(diǎn),蒜泥兌上醋,夾起來一片,兩面都蘸上,rou細(xì)嫩,有筋的發(fā)脆,最好再配上涼州的梅家清,聞著就香,可我爹說啦,得到十五才能喝酒…” 摔!真忍不了了! 散伙! 忍無可忍的鐘應(yīng)忱正想說話,便聽到了池小秋的下一句。 “要我說,憑什么姑娘家就不能喝酒?我偏不!” 啪,鐘應(yīng)忱萬年不變的沉默臉出現(xiàn)了裂痕。 他木木站起來,往前走兩步,說話聲也變得格外生硬。 “你…” 力能扛鼎,打群架從來沖在最前頭的池小秋… 是個姑娘家? 鐘應(yīng)忱覺得自己見鬼了! 那時候誰也沒想到,一年以后,他們會坐在柳安鎮(zhèn)一處小院里,初夏涼風(fēng),襯醉楊梅鹵牛rou梅家清。 池小秋一拍桌子:“我原是試試,不想這樣的酒味道竟好,我就給它起個好名,就叫桃花酒?!?/br> 池小秋的名字一向響亮而樸素,鐘應(yīng)忱搖頭笑,剛要拿酒杯,池小秋便拿出兩個最大最寬的淺口碗來,琥珀色酒液傾倒而下,在栗色碗底來回沖撞,桃花瓣也打著旋,剛要停下來,便讓池小秋一下子端起。 “今天就借著這桃花酒,給你賀生日,我阿爹說,到了十五歲,就能喝酒了!” 好似一聲雷在鐘應(yīng)忱耳旁炸響,他驟然呆立在當(dāng)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