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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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來她長大了,懂了人事,曉得床晃的原因…… “你欺負我,頭先日子假扮昆侖欺負我,現(xiàn)在也欺負,你好歹是京城里的大官,干嘛和我過不去。” 盈袖哽咽不已,到后面越發(fā)收不住,大哭起來。 “哭什么啊,我又沒把你怎樣?!弊罅几点伦×?,一時間進退兩難,不過是開了個男人女人的葷玩笑,至于么。 他想過去哄哄,發(fā)現(xiàn)自己素日里要么和心機城府深沉的官員相互算計、要么用毒辣手段對付犯官和刑徒,并不擅長哄女人,甜言溫語還沒到口邊就給惡心吐了。 左良傅越發(fā)煩躁,大嗓門吼了聲“閉嘴,再哭就揍你”,誰料姑娘聽了這話,瞬間抖如篩糠,哭得越發(fā)大聲,還抓起雪球往他身上扔,好像他真把她怎么了似得。 左良傅只覺得吵得他耳朵嗡嗡響,直接動手脫掉自己的棉袍,扔在盈袖身上,冷聲命令: “換上,千萬別凍死在這荒郊野外,到時候我哪兒找個媳婦賠給陳南淮?!?/br> “少混說,我跟他沒關(guān)系?!?/br> 盈袖仍抽抽嗒嗒地哭,手哆哆嗦嗦地去抓他的棉袍,特別大,余溫迎面簇簇撲來,還帶著濃郁的酒味。 這會兒天太冷,她落水的那半邊身子已經(jīng)凍得沒知覺了,可,可在一大男人面前脫衣裳,到底有些不好。 “怎么不換?”左良傅皺眉問。 “你在看我?!庇渚o緊攥住手中的棉袍。 “看你怎么了。” 左良傅一笑,并沒有轉(zhuǎn)身背開的意思,小丫頭被陳南淮刺傷,不知傷口深淺,方才沾了水,別再潰爛了,得趕緊上藥,這么美的姑娘,身上留了疤多可惜。 想到此,左良傅從懷里掏出個火折子,打亮了,催促:“快脫?!?/br> “你把火弄滅?!?/br> “弄滅了怎么看你?” 左良傅忽而一笑,又想逗逗她,驕矜不已:“本官閱女無數(shù),什么樣兒的沒見過?說不準你那嫂子抄家入獄時,也曾經(jīng)過左某的手。你這丫頭也太瞧不起本官了,本官御前伺候,便是后宮佳麗也見多了,還真沒幾個能入了左某的眼,你覺得自個兒挺美,比人家強?” “你可真無恥!” 盈袖大怒,將棉袍用力扔到男人腳邊,她不喜歡左良傅言語輕薄嫂子。女孩頭一撇,倔強恨道:“請大人拿走,貧女生受不起?!?/br> “糊涂東西。” 左良傅低聲罵了句,吹滅火折子,踩著積雪咯吱咯吱走過去,彎腰抓起自己的袍子,蹲到女孩面前,兇她: “自己換,還是我給你換?!?/br> “你,你……” 盈袖慌了神,凍得牙關(guān)直打顫,她云英未嫁,從來沒被男人看過身子啊。 慌亂間,女孩在雪里摸到一塊石頭。 要不,裝暈吧,瞅個機會照腦袋砸下去,然后逃。 拿定主意后,盈袖輕哼了聲,軟軟倒在雪地里,沒入雪中的手去抓那塊石頭…… “姑娘,姑娘。” 左良傅皺眉,暈了?死了? 大約見了太多生死,左良傅半跪在地,不慌不忙地將盈袖上半身抬起,讓她靠在自己腿上,兩指伸向女孩脖頸探脈,觸手涼膩,如同羊脂美玉。 他感覺到,在碰她的瞬間,這丫頭微微躲了下。 呵,裝的。 左良傅一笑,心想大約姑娘家害羞,加上受了點傷,脫不動衣裳,要他幫忙,又不好意思開口,便裝暈。 這有什么的,大丈夫急公好義,幫這個忙就是了。 誰知剛扯開姑娘的小襖上的盤扣,左良傅忽然感覺危險氣息傳來,下意識側(cè)過身子一躲,定睛一看,好險,這丫頭居然拿石頭砸他的頭。 “作死!” 左良傅大怒,揚手便去打,可巴掌生生在女孩臉邊停住了,他下手沒輕重,便是精壯的男人都受不住,更別提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了。 可還是生氣。 左良傅虎著臉,兩指在女孩額頭彈了下,喝罵道: “好毒的丫頭。” “你才毒!” 盈袖只感覺腦門疼得厲害,拳頭胡亂往男人身上招呼。 就在此時,她看見前邊出現(xiàn)兩抹綠油油的東西,會動,像狼的眼睛,又像鬼火。 “啊,后面!大人你后面有東西!” 盈袖尖叫了聲,嚇得撲入男人懷里,仿佛這里才是最安全的。 “別怕?!?/br> 左良傅環(huán)抱住女孩,輕輕撫著她的肩膀,將火折子重新吹亮,豎在雪中。 他是行伍之人,對危險氣息向來敏感。 頭先就聽見狼嚎叫,沒想到這畜生這么快就順著人氣摸過來了。 “你乖乖換衣裳,我去宰這兩頭狼,別叫我再生氣,懂?” “懂。” 盈袖忙點頭,心悸有余,得虧那會兒沒跑,否則真要葬身狼腹了。 女孩偷偷朝前看去,左良傅手執(zhí)長刀,警惕地半彎著身子,朝步步緊逼而來的狼走去。 這兩頭狼長得像有些像狗,但眼睛歹毒,皮毛水滑厚實,爪子往后刨雪,滿是獠牙的口中往出噴熱氣,嚎叫了聲,一齊撲向左良傅。 “小心!” 盈袖不由得呼出聲。 個頭小些的那頭狼察覺到她的聲音,朝她極速奔來,就在撲到她身前的瞬間,被趕來的左良傅用力斬了首,熱血高揚起,濺了一地,鮮紅將白雪融化,似乎還有熱氣在飄。 “怕不怕?”左良傅將狼頭一腳踢開,沉聲問。 “怕?你這種人我都不怕,還會怕這種雜毛畜生?” 盈袖緊緊閉著眼,強撐著說。 當然怕了,她心這會兒猛跳,渾身都抖。 “哈哈哈?!?/br> 左良傅大笑,手腕一轉(zhuǎn),抖落長刀上的狼血,在滿天大雪里朝前奔去,在與餓狼廝殺同時,還不忘調(diào)侃盈袖。 “怕就哭出來,我不笑你?!?/br> “我才不會哭?!?/br> 盈袖拳頭緊攥,壓根不敢動一下。她害怕那頭沒了腦袋的狼會站起來,怕活著的那頭趁左良傅不注意,沖過來咬她的脖子。 “數(shù)十個數(shù),然后把眼睛睜開?!?/br> “一、二、三……” 盈袖已經(jīng)駭?shù)谜f不出話,只能默默地在心里數(shù)。數(shù)到十的時候,她聽見那頭狼似乎被利刃刺透了身子,絕望地嚎叫; 數(shù)到十五的時候,她聽見左良傅將刀收回刀鞘; 數(shù)到二十五的時候,她聽見左良傅好像走過來了,蹲在她面前,看她,最后輕松地拍了下她的肩膀,把她嚇得一哆嗦,差點跌倒。 “可以睜眼了?!蹦腥肃托α寺?。 盈袖慢慢睜開眼,驀地瞧見面前有個血糊糊的狼頭。 “我要吃了你?!弊罅几倒室鈮旱土寺曇?,拉長語調(diào),晃動頂在面前的狼頭去嚇唬女孩。 盈袖嚇得尖叫,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一巴掌打掉他手里的狼頭,順便又甩了他一耳光。 “走開!” 盈袖哭著吼,沒忍住,猛吐了起來。 左良傅摸了下打的側(cè)臉,頗有些無辜地嘟囔了句:“不過開個小玩笑,就敢大耳刮子打本官,皇帝都舍不得打我呢?!?/br> 說罷這話,左良傅陰沉著臉起身,從地上拾起狼頭和狼身,拖著往潺潺流動的河邊走去。 “缺心眼的狗官!” 盈袖剜了眼男人的背影,捂著沉悶的心口,小聲罵了句。 她感覺苦膽都要吐出來了,渾身酸軟無力,眼前陣陣發(fā)黑,真快撐不下去了。 驀地瞅見旁邊放著左良傅的棉袍,盈袖又咒罵了兩句,趕忙將自己已經(jīng)快凍住的襖裙脫下,換上他的。 剛穿上,冰涼麻木的身子就感覺到了暖意,盈袖勉強站起來,她是真不行了,渾身都是傷,得趕緊瞧大夫,現(xiàn)下,少不得靠在姓左的身上。 盈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棉鞋早都被雪浸濕,腳都快凍得沒知覺了。姓左的個子太高,棉袍在地上堆了起來,好幾次差點把她絆倒。 走近一看,她發(fā)現(xiàn)左良傅竟脫了靴襪,將褲腳高高挽起,上身只穿著層單薄褻衣,站在冰河中央,彎腰剝狼皮。 “穿好了?” 左良傅熟稔地剝皮,抬頭看了眼女孩,笑道:“稍微等下,馬上就好了?!?/br> “你干嘛要剝?” 盈袖不敢看這血腥場面,忙側(cè)過身子。 “為什么剝?” 左良傅冷笑了聲。 大約是方才與狼廝殺了場,活動開了,這會兒額頭竟熱出了層微汗。 他仰頭,讓雪花落在發(fā)熱的面上,暗道:瞧這雪一時半會停不住,最近的村落也在幾十里之外,好在他和親衛(wèi)在一個月前就潛入了云州,私下探查魏王在云州的布防和勢力深淺,后來決定率先招撫陳硯松,便來了桃溪鄉(xiāng),對此地方圓百里了如指掌,曾商討過萬一在陳硯松那兒吃了憋,退時該藏身哪個地方。 密林中有個破敗的山神小廟,已經(jīng)荒廢了十幾年,早都成了虎狼貍子寄居地,就連當?shù)厝硕减r少知道這地方,今晚正好帶盈袖住那兒,這大冷的天,他身強體健,這小丫頭怕是吃不住。 正巧遇兩頭狼,剝了皮,待會兒架起火烘干,一張鋪地上,另一張蓋身上,別凍壞她。 雖然這般想,左良傅沒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