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顧之徒 第93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情敵真好看[快穿]、拯救被穿女主[快穿]、穿越之夫人四十美如花、宿主,你快去蹦跶!、[綜]沖田小姐今天依舊貌美如花、囚東宮,黑化竹馬太瘋批、女主拒絕撩漢、保護我方反派劇本、滴,金手指已到達[快穿]、[綜]異次元修仙
“他啊,前兩天攻城的時候,被流矢一箭射中。” 篝火在夜風中搖曳,發(fā)出蓽撥聲,跳出零星火粒。歡愉的氣氛一掃而空。 副將:“好在他傷的事脖子,人去的也痛快?!?/br> 胡易晃了晃自己的竹笛,又道:“走之前,要是我能做這么一件大事,榮歸故里,也是英雄?!?/br> “新兵蛋子又在胡說八道!”阿達罵了回去。 攻城的開戰(zhàn)也不過就在明日。 那些士兵沒有說他們的顧慮,只是在草原上一遍遍地吹著笛子。夜間軍中不得喧嘩,他們用鼻音哼著,歌聲悠揚,又帶著微啞的嗓音,哼到了宵禁。 這天晚上,沈懷霜回去之后,沒有在行軍床上睡著。 他睡前很少有心事。 可這晚上,他在榻上翻了兩回身,望著營帳外朦朧的亮光。 沈懷霜沒辦法忘記剛才聽到的。 他盯著簾帳口定了定神,又從行軍床上起了身,披了件大氅,掀開營帳的簾門,才走了兩步,寒意頓生,宛如深冬。 營帳不遠處,草地上站著個人。 那人影不甚清晰,身上就穿著一件單衣,腰上束了把防身的黑鞘劍。束腰以下,褲腿扎在軍靴里。 沈懷霜只望了眼,走過去,道:“這么站在這里?” 鐘煜徐徐回首,低眉望了眼,道:“先生也睡不著?” “你冷么?”沈懷霜攏了攏身上衣服,抬手解開時,手背上又被鐘煜止住。 “我冷風口站著,也清醒,再過兩個時辰就要天亮了?!辩婌系?,“一個時辰后,我會要帶沖鋒小隊去西羌大營。” 鐘煜好像已經(jīng)習慣了給他系衣服,沒低頭看,盲手打著,又讓沈懷霜穿上:“先生不再去睡會兒?” 沈懷霜:“不了,我和你一起回營帳?!?/br> 鐘煜營帳比他想象中還要狹小些,棕黃色的輿圖掛在壁上,帳內搬了張木桌,桌上還落著墨筆、翻開的書信,零零散散放著輿圖。 他的目光落在了鐘煜放在桌上的筆上,視線又移動,落在文書字跡上。 鐘煜的字他看了那么多年。 這字筆鋒利落,落筆遒勁,透著張揚,兩人的字跡放在一起,收筆、起筆、連筆的習慣各不同。 沈懷霜手握著紙張,凝神看了很久。 他像讀不透一本書,偏過頭,又見這軍營中所有人的名冊,居然全都疊得整整齊齊,摞成了單獨的一堆。 有一些名字被劃去了,有一些名字零零散散地落在上面。 無數(shù)的名字陌生,就像不為人知的士兵,落在沈懷霜眼里,卻像一座座豐碑。 “我記下了所有人的名字。”身后,鐘煜的聲音響起。他側眉看過去,喚了沈懷霜一聲,“先生覺得心事沉,不妨穿上我屋里的狐裘。我?guī)闳ヒ粋€地方。 臨到天明前,鐘煜重新戴上盔甲, 翻身上馬,他腰背繃直,如同玄鐵長弓,手攥韁繩,轉回去,看向沈懷霜。 沈懷霜面上不說,話語沉默。 邊塞,士兵,笑聲。 這些東西混在在他腦子里,伴隨著心思往下沉。 哪怕他面色如一池靜水,過分沉靜。 鐘煜朝沈懷霜伸出手:“先生,上來?!?/br> 月下,鐘煜朝他遞手而來,指節(jié)舒展。 沈懷霜伸手握了上去,如同落葉乘風,極其輕巧地上了馬。上馬后,一雙手箍過他的腰,攬著他,讓他牢固地靠在身后懷抱中。 沈懷霜后背貼著鐘煜的前襟,白衣覆蓋過踏雪烏黑的毛發(fā),聽到耳畔低沉的喝聲。 “駕——” 第83章 夜奔 踏雪馬奔馳速度極其快,巍峨的群山,高懸的涼月,全都變成了流影似的畫面。 渾身烏黑的馬匹載著兩人,奔往一望無垠的草原。 兩人化成了天地間的小點,背卻依靠著彼此。 “想走哪條道?”鐘煜如同有意放縱踏雪,他朝沈懷霜遞去手里的韁繩,在沈懷霜身后的地方,低眉看著他。 身下踏雪起起伏伏,沈懷霜對上了青年如墨空般漆黑的眼睛,緊抿的唇線忽然松開。耳畔風聲掠過,上下顛簸之間,周圍景致變得模糊。 山原間,月光冷冷傾灑,道路各自開闊。 沈懷霜鎮(zhèn)定道:“天地之大,我隨你走。” 粗糙的韁繩勒緊了沈懷霜指腹。 手背覆蓋上另一人的掌心,指尖相觸,在秋風涼夜中,燙得像火種。 鐘煜攥了攥韁繩,打馬低斥,卻是任由踏雪飛奔。 踏雪一聲嘶鳴,抬起前蹄。 沈懷霜腰上,環(huán)著他的小臂上力量是前所未有的緊。 “先生還想更快么?” 耳畔風聲過,沈懷霜聽到了高昂般的低斥聲,堅定,又極果決。 鐘煜落一記馬鞭,踏雪驟然加快腳步,沈懷霜周圍流景讓沈懷霜有種他在御劍的錯覺。他會騎馬,卻不如鐘煜這般,快到近乎在失控的邊緣。 沈懷霜一生坐過許多種坐騎,無量劍也好,仙門靈船也好,怎么都比踏雪快許多。 輕衫快馬。 本應如此。 從前沈懷霜讀快馬的詩,他也不過是當一句尋常詩背下,如今等他親身體驗了,才發(fā)覺原書上說的并沒騙人。 年少輕劍快馬、志得意滿的情緒,他竟懂得了。 鐘煜見沈懷霜眉間愁容褪去,在速度攀升到極點時,反握住了沈懷霜的手。手背被風吹涼,觸上的剎那,沈懷霜一顆心在巔峰時落下,又重新攀升回巔峰。 急促與安全感交疊。 鐘煜一直沒有松開他的手。 夜奔之后,天明開戰(zhàn)。 之前的一夜,鐘煜盡可能睡著了。 明日攻城,有兩天兩夜不能合眼,戰(zhàn)場上,他絕對不能疲倦,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差錯。 長夜寂寂,塞外風沙吹過。 出發(fā)前,鐘煜獨自站在將士前,伸出手臂,低頭緊了緊系在臂膀上的藍巾,趙人以藍巾為識,漆夜出發(fā),突襲西羌陣地。 他將目光一一瀏覽過眼前將士的面龐,像要把他們都記住。 藍巾在鐘煜臂彎上又纏緊兩圈。他低頭,又咬著它,系緊了最后一分。嘴里的殘酒消融,只給他留下了全然的清醒。 “出戰(zhàn)!”斥令落下。千人鐵騎打馬而去,大道濃煙滾滾,馬蹄踏盡塵埃。 這一日攻城,鐘煜沖在前鋒,好幾次,他險些被斬落馬下,可他在瀕臨危難時一次次把自己拽了回來。 千人鐵騎能歸來一半已屬于萬幸。 他目睹著那些人少去與倒下,待到日出時,鐘煜舉起長劍,斬落馬上敵首,血跡飛濺,沾染了他大片的白袍,又入了眼中。 再抬頭朝前望去,雙目刺痛,又暗紅一片。 澄黃的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沙土上浸染殘血與縱橫的身體,鐵騎隆隆聲響起,正是大趙主力到來,高喊:“大趙之兵無往不利,戰(zhàn)無不勝?!?/br> …… “胡格西!不是半個時辰內大趙人攻不進來!怎么回事!”大地就像在震顫,砂石飛揚,鐵騎隆隆聲壓境而來。 “將軍快走!” 麥達將軍手握彎刀,關外風沙迷了他的眼,只覺得雙目刺痛。滿目黃沙,大趙黑甲如黑云傾壓,來勢洶洶。 “大趙少師有破陣的能力,我們新請的人靠不住,陣都破了。” 麥達提了韁繩上馬,揮刀斬斷系馬的長盛:“你帶五百人去玉城西北角,他要攻城,你就在城內堆滿火藥,如果內城守不住,就丟下火把,炸了這群大趙人?!?/br> “炸死多少是多少!我一定要把少師殺了??!” 胡格西遲疑片刻:“將軍!” 麥達掀開衣領,在腰背上綁滿火藥,帶領其余將士,往內城門口一騎絕塵而去。 再到第四日天亮時,塵埃滿地,硝石炸開,鐘煜只聽到耳邊轟鳴,嗡地一聲,土塊砸向了他,滿面塵土。 軍號長鳴,大趙鐵騎發(fā)動攻城,銀甲如同潛水的銀龍,呼嘯著奔往城池口。 “玉成已破!大趙拿下一城!”吼聲震天。 鐘煜抹去面上灰撲撲的塵土,收劍,更替長弓。他閉上一只眼睛,嗖地一箭。 長箭射斷了綁住西羌旗幟的桅桿,桅桿沉重地叫喚一聲,折斷在城墻上。 鐘煜抬臂一聲令下,又命令道:“入城!” 玉城之前鋪設千萬八卦陣,將士不眠不休了三日,沈懷霜也不眠不休了三日。 破除最后一個陣法,無量劍上流下了深褐色的長條血跡,沈懷霜指節(jié)一動,血珠浸染地面。 所有八卦陣全毀,他的手幾乎也不能再看,人累得脫力,也脫了相。 沈懷霜用劍撐著自己的身體,在風沙中睜開了眼睛,如常地清朗道:“已為大趙眾將破陣!” 等城破之時,鐘煜幾乎被三五人從土堆里拖拽出來,渾身沾滿了塵土與血跡,如同脫了力一般。在陷入昏黑之際,他卻強撐著醒來,全憑意志撐著問:“我先生呢?” 連日的不眠不休,將士回營后幾乎再沒力氣去洗漱沐浴,一個個蓬頭垢面,幾乎倒在一個地方就能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