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顧之徒 第2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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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與鐘煜喉頭只差了一根發(fā)絲的距離。 剎那,鐘煜踏上陳如陽劍身,足尖一點踩著劍,他旋身而上,如同一襲黑色的巨浪。 衣袂聲獵獵,日光下,鐘煜手中弓弦線盈盈發(fā)亮,只消得注入靈力,弦絲便如削金斷玉。 弓弦逼近陳如陽喉頭。 鐘煜抬眸瞥去:“刀劍無眼?” 陳如陽喉結(jié)動了動,一眼瞥去,額頭暴了幾粒汗。 “請他下去!”場上有人喊起。 場上,兩派直接對罵起來。 “分明都提了武器,正常切磋而已!” “胡鬧!”忽然一聲爆喝從天邊響起。 碧空上急急落下一個白發(fā)白須的長袍老人。 他面色紅潤,雙目染了怒,取下背上長劍,一揮,直接在地上砸出一個人形的大坑。 在一片灰塵中,老道人的聲音,響如洪鐘:“這么小的場面,作風(fēng)如此,黃山的臉都讓你丟盡了!”他提著陳如陽的領(lǐng)子,張口就罵,樣子粗暴,半點面子都不留。 陳如陽臉紅,頸子挺得生硬,木偶似地癱在坑里,半點不敢吭聲。 “這人是誰?”場上有黃山的弟子發(fā)問。 能把黃山大弟子訓(xùn)成這樣,這人還真是個沒有眼力見的。但他大概敬仰極了陳如陽,還敢在這時候說話。 朱掌門再朝場上那名弟子看去,這一眼如同年老的雄獅發(fā)怒。 “有眼無瞳,把你身上那件衣服給我脫下來!”他粗暴地朝那人喊道。 那名弟子被吼得哆哆嗦嗦,卻不敢不做,慌慌張張將衣服解下。 “黃山師風(fēng)一向如此?!敝煺崎T提著陳如陽的衣領(lǐng),模樣像極了街市口帶孩子回去削一頓的長輩,回首對著場上人說了一聲,“諸位繼續(xù)。” 兩只黑豹上前,附身低頭,對著鐘煜作臣服狀,露出脖頸。 “師弟,快些結(jié)束吧?!睆堄劳谂蕴嵝训馈?/br> 黑豹已走到鐘煜的手掌下,模樣似是感激,側(cè)頭蹭了蹭手背,低吼了兩聲。 鐘煜握著紅緞帶,俯身,繞過黑豹的脖頸,干凈利落打了一個平整的結(jié)。 演武場與高臺隔開十丈的距離,場上刮起塵土泥沙,飄往雕刻花鳥魚蟲的石砌高臺。 鐘煜揣著心事,抬頭。 青衣卷上石欄的邊緣,他從下望上去,近在咫尺,那一瞬,他眼瞳放大,意外了一瞬。 沈懷霜緩緩松了手里的劍,緊繃的面色舒展了下來。 好像從一開始他就這樣望著他,看到了最后一刻。 后幾場武試,鐘煜幾乎都沒什么印象,本能地完成,又本能地做到最好。 武試結(jié)束,門派長老會在奪魁之人的衣襟前佩上香草,臺上很是熱鬧,幾位長老又因為誰給鐘煜佩飾,腳下下暗暗較勁,互踩腳趾使陰招。 沈懷霜在旁看著,手邊,衣袖便被人拉了拉。 他回首看去,蕭丹抱著小狼正站在他身后。 他見沈懷霜對他平靜一笑,拍手大喜,帶著小狼,如同稚童,圍著沈懷霜轉(zhuǎn)了幾個圈子。小狼嘴中叼著一株李子花,撒腿奔跑得飛快,對著沈懷霜坐下,搖了搖尾巴。 蕭丹癡傻,笑著說:“……把花送給師叔。” 蕭丹持著李子花,昂著頭,捧給了沈懷霜。 那一株李子花在風(fēng)中搖曳,沈懷霜俯身,君子佩花,正是美景。 鐘煜低頭佩上飾品,抬眸的間隙,臺下沈懷霜莞爾一笑,他養(yǎng)的橘貓被小狼追逐,尾巴啃了好幾口,小狼撲到它身后,踩得橘貓原地起飛。 蕭丹樂得拍手,給沈懷霜別了花,又說:“喜歡……” 鐘煜嘴里卻像咬了塊青梅,酸澀,一層層化開,蕩在心頭。 這滋味就像他看見沈懷霜教李丹。 其實蕭丹癡傻,如今也不過是孩童頭腦。 沈懷霜順著他所指方向一看,一株香草別再少年鴉青色的衣襟上,香草桿為碧色,頭頂開著幾株白色的花。 “先生?!辩婌衔展吡诉^來,馬尾晃動。他喚了沈懷霜一聲,猶豫了一會兒,又問,“方才先生在臺上……” 好像知道鐘煜就會這么問,沈懷霜說著,又莞爾一笑:“正在等你來?!?/br> 鐘煜拇指摩挲著長弓,長弓戳了戳地,沒緩過神來:“等我?” “掌門說,這風(fēng)箏是要魁首系在山林下的?!备吲_上一聲清朗的女聲打斷了兩人。素心拿著一只曳著長尾的龍形風(fēng)箏,從臺下走來,步伐盈盈,面上帶著罕有的笑。 那只風(fēng)箏朝前遞來,漆色夸張,濃墨重彩地用著紅色與碧藍色,龍頭龍尾完整,風(fēng)箏身上龍鱗都一片片繪制了出來。 鐘煜眼尾那顆小痣對著沈懷霜,沉默些許,半晌沒接過。 過了會兒,他道:“我不會放,左右也是走個流程,師姐你收了它吧?!?/br> 在場的所有人均是一愣。 說起玩耍,鐘煜印象最深刻的只有冬日。 京城居北,冬日積雪甚多。除夕夜,敬帝留著后宮守歲,他白天和夜里都不必如往日般讀書。 一年也沒兩三個這樣的日子。 這一夜,他會和蘭陵、昭成在梅園里堆雪人,拾地上殘枝,用石子做眼,蘭陵愛美,喜歡給雪人簪花,還會脫下金紅色斗篷給雪人圍上。 “阿兄,你別讀書啦,快出來。” 蘭陵舉著紙鳶跑出來,送到了他手里。 初四之后,他就要上巡城的輿車,頂著寒風(fēng),聽老先生用他蒼老的語調(diào)講為君之道。 寒風(fēng)蕭瑟,滿地枯葉。 老先生的聲音也如同寒風(fēng)中吹落的枯葉。 所有人似乎都默認他就是未來儲君,如同他這個人天生就是為了位置而活,在那些或期許、或熾熱、或憎惡的目光下,那樣一雙雙的眼睛,在深夜落在他身上,就像無處不在的桎梏。 沒有人問過他的意思。 沒有人問過他到底想不想要。 他在街上看到了滿身破洞的丐兒,寒冬天,他身上幾乎不著絲縷,指節(jié)發(fā)紫臃腫,捧著破碎的舊碗,追著他的馬車,赤足走了很遠。 寒雪天,他也曾夙夜跪在風(fēng)雪里。只是因為他收了蘭陵手里的紙鳶。 錦衣在身,他和眼前人有什么不同? “殿下,你哭一哭,娘娘心疼了,就不會讓你再跪著了。” “殿下快向娘娘認罪。” “殿下不要再同蘭陵公主在一起?!?/br> 鐘煜記得,那個時候他青著臉,雙腿冷得毫無知覺,低壓著臉,用盡渾身力氣,平生第一次罵出了“滾”字。 …… “子淵,我教你?!?/br> 回憶突然被打斷,鐘煜半晌不說話,再緩過神來,抬頭,朝沈懷霜望去。 沈懷霜手中握著風(fēng)箏,另一只手拉著風(fēng)箏線,那只龍形風(fēng)箏朝鐘煜遞了過來。 天青色長袍下,袖口手腕里,露出一截白皙的皮膚。 這是一雙常年拔劍的手,盈白的指尖交疊,動作輕柔,捏著的,卻不是劍尖。 “學(xué)起來很簡單?!?/br> 風(fēng)箏乘風(fēng)而起,徐徐曳動著尾巴,他手里的風(fēng)箏軸一段段放著,轉(zhuǎn)動過幾圈,風(fēng)箏便飛到了離地十丈的高度。 鐘煜側(cè)首看來,發(fā)帶擦過沈懷霜的指尖,發(fā)帶啪啪打在沈懷霜指節(jié)上,如同一段綢擦在手上。 沈懷霜的指節(jié)搭在風(fēng)箏軸上,天青色薄衣?lián)踉阽婌仙砬?,舉手投足間,滿是清淡的味道。他翻過手腕,將那段風(fēng)箏軸朝鐘煜一遞:“給你?!?/br> 鐘煜伸手接過,手中感覺到了一股勁力。 風(fēng)箏從天邊流線似地飛起,許多人觀望著,手指了指。 風(fēng)箏飛了起來,龍頭左右搖晃,模樣看著威儀,卻憨厚可愛。 枝丫綠葉將陽光割成了一道道條狀光影,影子交錯,落在沈懷霜臉上。 鐘煜屏息踏入林間,低眉時,光正好落在他眼睛里,映出琥珀般的色。 他將風(fēng)箏系在樹上,繞了兩圈,繞著樹上身走,沈懷霜在旁,握著劍,等著他。 樹林風(fēng)動,少年抬頭,走了一圈,目光仍停留在沈懷霜臉上。 樹林影動,林葉嘩嘩。 時間好像就變得很慢。 “子淵,來時見你有愁緒。你想到什么了?”沈懷霜眉宇落滿日光,暖色鋪展在發(fā)絲,天青色衣衫上。 鐘煜低頭,打了一個節(jié),再抬頭,林葉風(fēng)動,才要開口,其實他也想打岔,說點別的。 他開口時,口中的青梅像是咽下了。 可風(fēng)箏軸落地,眼前卻驟然無人。 眼前畫面如靜止,他像落入了結(jié)界中。 鐘煜溫柔面色一掃,聞聲喝道:“誰在這里?” 樹林莎莎,朱掌門化身現(xiàn)行,先展露了一擺衣袍,衣服四角才長出了手臂。 他身上仍穿著他與鐘煜初見時的黃色衣衫,只是這衣衫不再破破爛爛,長袍恍如與樹林融為一體。 “少年郎果然聰明。”朱掌門負手而來,白須紅顏,身板挺立。 那張臉,分明是化虛境里陪著他玩了一年的老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