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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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辛干啞著嗓子,“嗯!我就去?!?/br> 她低著頭出門,迎上刺目陽光,痛得她閉上眼睛。頭頂心被熾熱籠罩,直穿而下,佟辛覺得身體里像有巖漿,可她死死壓著,不敢讓它們噴發(fā)而出。 “meimei!” 佟辛猛地睜開眼,就看見寧蔚一路小跑向她而來。寧蔚神色稍顯嚴肅,拉著她的手就往外走,“他十二點的飛機,剛走不久?!?/br> 佟辛定住腳步,倔強道:“我不去。” 寧蔚松開手,也不再逼,只淡淡說了句:“他這一走,可能三年五載都不回來了。這輩子最后一面都不見? ” 小小年紀,最容易被“一生”嚇唬。 佟辛愣愣看著寧蔚。 寧蔚握住她的手,二話不說就跑,“跟jiejie走?!?/br> 一路飛的,直奔機場。 奈何路上塞車,磨嘰了十幾分鐘。趕到時,去上海的航班已經(jīng)顯示開始登機。寧蔚走得急,手機落在家里。 她拿過佟辛的,熟門熟路地給霍禮鳴打電話。 霍禮鳴接得飛快,“辛辛?” 開著免提,那么差的音質(zhì),都能聽出他的迫不及待。 寧蔚簡單明了:“你能到安檢口來嗎?” 霍禮鳴一聽,飛身往外跑。 三分鐘不到,他喘著氣,在安檢口大聲:“佟辛!” 佟辛小小一只,安靜地站在那。眼睛是紅的,鼻子也是紅的。兩人遠遠而望,隔著一扇門的距離。 霍禮鳴清晰感知自己心跳的加速,那股推動力,是不舍。他嘴唇微啟,沒出聲,只用嘴型默聲四個字:“高三加油?!?/br> 佟辛沒什么反應(yīng),但漂亮細長的脖頸,喉嚨輕滑出一道弧。機場廣播已循環(huán)航班即將關(guān)閉艙門的通知。霍禮鳴轉(zhuǎn)過身,長腿闊步地往里走。他抬高手臂,做了個揮手的動作。 背影瀟灑風流。 在佟辛眼里,卻是風流云散。 回去的出租車里,寧蔚坐副駕,瞄了好幾次后視鏡。 佟辛挨著右窗戶坐,表情平靜的,或者說是發(fā)愣的,一動不動看著窗外。寧蔚想找話聊,但到嘴邊又都咽了回去。 下車后,兩人一前一后往小區(qū)里走。分道揚鑣時,寧蔚忍不住安慰:“沒事兒啊meimei,以后jiejie帶你去上海玩?!?/br> 佟辛搖搖頭,小聲說了一句話。 寧蔚沒聽清,傾身靠近,“什么?” 明明是驕陽盛夏,怎么就覺得一朝葉落呢。佟辛眼淚一顆一顆往下砸,那些隱忍的愛意和忍耐,都成為夏日午后的一場暴雨,傾盆而下,悲烈壯闊。 寧蔚感同身受,眼角不自禁地也泛起濕潤。她把佟辛輕輕抱在懷里,溫柔又心疼地哄:“不哭不哭,jiejie幫你揍他好不好?” 佟辛在jiejie懷里閉上眼,淚像溪流,她哽咽說:“迪士尼的煙花,我看不到了。” 她最期待的一場煙花,還未燃放,就已匿跡。 她以為青春里的悸動,是波瀾壯闊的偉大。其實到頭來,只是被一葉輕舟,無風路過。 路過了,就是看不見了。 她的青春,落幕了。 第31章 十八歲(3) 第30顆 傍晚一場雨鋪天蓋地, 正值下班高峰期。南京路上人行紛紛,摩肩擦踵。斜風疾雨里,天際漏出一抹橘紅色的落日。 一幢洋樓的四層, 霍禮鳴等人的間隙,倚在窗戶邊。他時不時地看著那處奇異的落日之色。 “久等。”一道男聲從里屋響起,三十多歲模樣的男人雙手捧著一個方形的木盒走出來, “唐董要的東西已幫他檢查過一遍, 霍先生,您再看看。” 霍禮鳴點點頭, 示意他放在桌子上。 這是一尊羊脂玉做的玉兔?;舳Y鳴拿手上按壓、輕撫。光澤如凝練冷卻的油脂,觸手溫潤?;舳Y鳴頷首:“好玉?!?/br> 男人應(yīng)聲:“唐董與唐太太同德同心,伉儷情深?;粝壬酃夂? 挑中的這一尊,是上月從法國拍展上高價所得?!?/br> 霍禮鳴放下玉,指腹摩挲了番,手指一撩,“蓋上吧?!?/br> 辦完事,驅(qū)車往芳甸路去。 唐其琛穿著居家服,腹上搭了條毯子半倚在沙發(fā)上。三位集團高層逐一匯報工作??露Y做紀要, 偶爾輕聲向唐其琛解釋。 霍禮鳴進屋后, 隨便坐在偏廳的小沙發(fā)上低頭玩手機。 唐其琛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后對柯禮抬了抬下巴。柯禮蓋上電腦,輕身離座。拿著阿姨剛切好的果盤走去霍禮鳴面前。 “唐董讓你吃水果?!笨露Y笑著說:“還有, 別總低頭看手機,傷頸椎?!?/br> 霍禮鳴立刻把手機丟一旁, “行。” 半小時后, 公事畢。 霍禮鳴把玉兔子拿給唐其琛, “嫂子肯定喜歡?!?/br> 溫以寧屬兔,這兩口子結(jié)婚這么多年,虐狗的功力有增不減。唐其琛看了看,神色滿意,他說:“集團下個月推高鐵那個項目,你有沒有興趣?我讓老黃親自帶你。” 霍禮鳴:“聽你的?!?/br> “聽我的?”唐其琛術(shù)后病容猶在,倒也不是憔悴,只顯得皮膚更白。將男人俊朗的面龐襯出幾分不似凡人。他說:“不用聽我的,按你自己的想法來?!?/br> 霍禮鳴展眉一笑,“沒事兒?!?/br> 唐其琛開了這個口,就是應(yīng)允他留在上海。 霍禮鳴從唐家出來,一段林蔭路后,并入繁華都市。高架上車多,走走停停。 兩個月了吧? 回上海已經(jīng)兩個月了。 唐其琛入院的那段時間,柯禮走不開集團,一些重要的私事自然交給霍禮鳴去做。恰逢唐其琛的外公過世,局勢風聲鶴唳,他兩頭跑,幫著打點,等事態(tài)恢復如常,夏天也過去了。 到新天地的酒吧,程序他們等得可不耐煩,吹著酒瓶子叫嚷:“小霍爺又遲到,罰三杯!” 說完就把酒瓶往他嘴里懟。 霍禮鳴嫌惡心,“你他媽全是口水?!?/br> 周嘉正起開一瓶新的,“喝喝喝?!?/br> 霍禮鳴指著門口的服務(wù)生,“提前叫代駕啊?!比缓笱鲱^豪邁一口喝完。 程序勾著他的背擠眉弄眼,“偏心,喝正正的都不喝我的?!?/br> 霍禮鳴踹他一腳大屁墩子,“死開?!?/br> 包廂里還有別的哥們兒,帶著自己的女朋友你儂我儂?;舳Y鳴記不住誰都是誰,倒不是他臉盲,而是更換的頻率太快。 沙發(fā)靠角落,霍禮鳴一直盯著正在甜言蜜語的一對兒,忽而轉(zhuǎn)頭問程序:“六六什么時候新交的女朋友?” “上周還不是這個啊?!背绦蚩戳撕脦籽?,確定,“不是不是?!?/br> “成年了嗎?”霍禮鳴淡聲,“讓他有點分寸?!?/br> 程序先是疑慮,然后恍悟,“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搶兄弟的女人?” 霍禮鳴伸手,冰涼的酒瓶貼了下他的臉。 程序涼得一哆嗦,也涼清醒了,“我知道了,是有點像佟辛吧。哎呀,好久沒見那小姑娘了,你倆還有聯(lián)系嗎?她是不是快高考了?七月幾號高考來著?” 周嘉正無情嘲笑:“哈哈哈你個文盲,7月你妹,高考6月1日!” 霍禮鳴淡聲,“6月7日和8日高考。” 周嘉正:“……” 程序:“哈哈哈你個文盲!” 這時,角落里那個小女友忽地一聲嬌嗔:“我就是想喝奶茶嘛。” “好好好,我給你買,等著啊乖?!?/br> 單身狗有點受刺激,程序咆哮道:“照顧一下我們的感受行不?” 霍禮鳴卻把人叫住,“買出門往右百把米左右的那家吧,報一下我手機號,順便積個分?!?/br> 程序這會倒正經(jīng)起來,待人走后才小聲問:“又積分兌禮品?。俊?/br> 霍禮鳴沒答,起身去外頭接電話了。 周嘉正連忙湊過來,“積什么分?兌什么禮品?” 程序若有所思,然后語氣深沉地說:“他以前提過一次,佟辛喜歡喝奶茶?!?/br> 午夜場剛開始,霍禮鳴覺得沒意思,待了會就走了。代駕開車,霍禮鳴開了車窗過風,忽說:“你繞一下,掉個頭?!?/br> 車停馬路邊,奶茶店還有五分鐘打烊?;舳Y鳴一路跑過去,跟店員說:“我這卡里積分是不是夠換東西了?” 店員查了查,“是的,可以換這一排的禮品哦?!?/br> 霍禮鳴指著右上角,“就這個杯子,粉色的?!?/br> 寬口的,胖乎乎的,印了一只彩版的獨角獸。到小區(qū),他把紙袋塞進后備箱下面那一層。里頭大大小小擠堆了六七只杯子。 洗完澡,他躺在床上睡不著,點開微信,和佟辛的聊天記錄還停在上周。連著幾條,都是他發(fā)的信息,也沒別的,就四個字: “好好學習?!?/br> 但對方一字也沒有回。 霍禮鳴把手機屏蓋下,闔上眼。 上海今年的秋天一步到位。一輪降溫后,落葉先知,夏日再不見蹤影。 九月底,霍禮鳴跟項目,輾轉(zhuǎn)數(shù)地出差,北京去得最多。閑暇之余,他會去逛逛潘家園,古董店里轉(zhuǎn)悠轉(zhuǎn)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