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貞的視線落在蕭鳳鳴的臉上，看著那張?jiān)趬糁谐霈F(xiàn)過多次以至于他到了后面都不敢入睡的面容，眼神放空，越過他仿佛看到了許多張舊顏。

    “我當(dāng)初背叛你們，是因?yàn)樗麄兘o了我無法拒絕的誘惑?！?/br>
    “什么誘惑？”

    蕭鳳鳴手指蜷縮了一下，愈發(fā)用力的收緊，只給對方留下了勉強(qiáng)呼吸的空間。

    “長生。”

    廉貞被人扣著脖子也不在意，就是在意也沒有辦法，“他們給了我一瓶妖血，那瓶妖血能讓我得到莫大的力量?！?/br>
    話一旦開了頭，后面的就好說了，更何況這些事情埋在心底久了，都已經(jīng)腐爛發(fā)霉，再不說以后也沒機(jī)會說了。

    “那是八岐大蛇的妖血?！?/br>
    廉貞陷入了回憶，聲音也變得緩慢又低沉，“我那時(shí)修為卡在了瓶頸上，如果不能在三十歲之前晉升，那么我的生命也走到了盡頭。那種被扼住了喉嚨的緊迫和焦灼讓我愈發(fā)焦躁和不安，神經(jīng)也一寸寸的緊繃起來，就像是被拉到極致的繩子，只要再有一點(diǎn)外力，就會崩斷?！?/br>
    “那瓶妖血的出現(xiàn)就像是久干逢甘霖，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也給了我活下去的希望?！?/br>
    “所以你就為了自己的希望葬送了大家的希望？”

    蕭鳳鳴聽著他的話，愈發(fā)覺得荒唐可笑，“你的命就是命，大家的命就不是命了？”

    “廉貞?！笔掵P鳴用力的扣住了他的脖子，這一次，他沒有給對方留下空隙，廉貞的臉色因?yàn)橹舷⒍锏耐t，眼眶充血，鼻翼不斷的闔動(dòng)。

    他的手腳下意識的掙扎，卻因?yàn)闊o力而只能小幅度的晃動(dòng)，喉嚨里發(fā)出一聲聲沉重的氣音。

    “你知不知道狗子的媳婦懷里孩子，只要他回去就能做爹了?！?/br>
    “你知不知軍師的老娘病重，只待他回去看最后一眼?！?/br>
    “你知不知道麻花還等著二蛋回去成親，連日子都定好了?！?/br>
    “你知不知道.........”他們每個(gè)人都有人在等著他們回去，他們每個(gè)人身上都背負(fù)著一家人的希望和寄托，他們每個(gè)人都離著新世界只差那么一步之遙。

    多年浴血奮戰(zhàn)舍生忘死，就為了將小鬼子趕出國土之外，就為了身后的老弱婦孺能平安自在的生活在陽光之下，不再提心吊膽，不再日日彷徨，不再擔(dān)驚受怕，不再希望渺茫。

    聽到那一個(gè)個(gè)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從對方的口里說出來，廉貞嘴唇蠕動(dòng)了幾下，想說什么，最終卻什么都沒說。

    有什么可說的呢。

    大錯(cuò)已經(jīng)鑄成，悔過又不能挽回逝去的生命，他除了義無反顧的往前走，根本沒有第二條路。

    因?yàn)榛仡^路已經(jīng)被他徹底堵死。

    “如果.........”蕭鳳鳴微微松了松手，給了對方一絲喘息的機(jī)會，“時(shí)間倒流，你還會做出和當(dāng)初一樣的選擇嗎？”

    說完，他死死的盯住廉貞，不放過對方臉上的任何一個(gè)表情。

    “.........”

    空氣一陣沉默。

    蕭鳳鳴的心徹底冷了下來。

    “呵?！?/br>
    他冷笑一聲，自嘲的道，“我果然是個(gè)傻逼?！?/br>
    都到了這個(gè)時(shí)候還在妄想。

    “咔嚓?！?/br>
    這一次，手下的力道沒有絲毫放松，果斷又強(qiáng)硬的捏斷了脆弱的喉骨，動(dòng)作流暢不見半分滯澀。

    廉貞的瞳孔放大了兩分，他的手臂抬起，似是想要摸一下對方的面頰，眼神深邃又眷念的看著蕭鳳鳴，像是想要將對方的容貌記在心底。

    “啪嗒?！?/br>
    最終，抬起的手臂因?yàn)闊o力在看看觸及對方下巴的時(shí)候垂落下來。

    對不起，我其實(shí)后悔了的。

    謝謝你，讓我從黑暗中解脫。

    廉貞緩緩的閉上了雙眼，嘴角揚(yáng)起一抹淺淺的弧度，面容安詳?shù)乃诉^去。

    整個(gè)身子也因?yàn)闆]有了主導(dǎo)，而朝著一旁滑落。

    下意識的，蕭鳳鳴上前一步將人抱在了懷里，看著廉貞安靜又沉謐的面容，他心里忽然生出一股空虛和茫然。

    像是荒蕪的野草被狂風(fēng)肆虐而過，什么都沒帶走，又像是什么都帶走了。

    “這就，結(jié)束了？”

    蕭鳳鳴呢喃的道，俊逸的臉上露出了一種不真實(shí)的恍惚。

    “可是，為什么我卻一點(diǎn)都高興不起來?！?/br>
    他摸著自己的胸口，感覺那里又鈍又澀，像是有人往上面撒了一層鹽，又潑了一盆醋，讓他忍不住有落淚的沖動(dòng)。

    “滴答。”

    一滴淚，順著他的面頰落在了廉貞的臉上，暈開了一朵水花。

    蕭鳳鳴擦了擦眼角，神情驚訝，“咦，我為什么會流淚？”

    明明，是該高興的啊。

    他回過頭，視線內(nèi)卻沒有出現(xiàn)商陸和杜拓的身影，偌大的房間里只有他和廉貞兩個(gè)人，空蕩蕩的宛若他此刻的心情。

    .........

    走出單元樓，杜若站在陽光下，仰頭看了一眼晴朗的天空，明亮的光線刺的她忍不住瞇了瞇眼睛。

    商陸站在他的身后，抬起手臂微微給她擋了擋，一團(tuán)陰影從頭頂覆蓋而下，杜若眼睛瞇成一條縫，清楚的看見了一只修長干凈的大手，指骨分明，勁瘦又好看。

    她拉下對方的手，握在手中，拖著人往陰涼的地方走，“你說蕭鳳鳴大約需要多長時(shí)間才能整理好心情？”

    商陸反手扣住她的手，指尖攥住她的指尖，眼神溫柔，音色低沉，“不會太久?！?/br>
    他是個(gè)堅(jiān)強(qiáng)的人，哪怕傷心，也不會任由自己沉浸太長時(shí)間。

    更何況，他身上還背負(fù)著其他的執(zhí)念。

    “人和人之間的感情真的是很復(fù)雜?！?/br>
    杜若也覺得蕭鳳鳴不會悲傷很久，只是想到他殺人的利落和面對死者的茫然，心生感慨。

    “我以為他會下不了手?！?/br>
    畢竟從一開始，廉貞就處處壓他一頭，不是實(shí)力，而是感情。

    雖然論實(shí)力，他也打不過廉貞。

    “廉貞對他，未必像表現(xiàn)出來的這般無情?！?/br>
    商陸畢竟是搞刑偵的，觀察力敏銳，“或許，他從救下蕭鳳鳴的那一刻就想好了今日的結(jié)局?！?/br>
    “怎么可能?！倍湃舨唤猓八斑€想要了蕭鳳鳴的命?！?/br>
    要不是她當(dāng)機(jī)立斷，給他輸入了大量的靈力讓廉貞吃撐了，蕭鳳鳴此刻就被吸成一具干尸了。

    因?yàn)?，他后悔了?/br>
    不過這只是他的猜測，現(xiàn)在人死了，也無法證明。所以杜若的疑問他無法給與準(zhǔn)確的回答。

    商陸笑了笑，避開了這個(gè)話題，用另一只空著的手摸了摸她的頭頂，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力，“今天中午吃什么？”

    說起吃的，杜若果然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她掰著指頭數(shù)道，“小銀魚前兩天給我送了不少鮑魚和海參，還有一些海蜇和鱈魚?！?/br>
    “我們今天中午就吃香麻海蜇，鮑魚四寶，醬汁鱈魚和海參小米粥。”

    “好?！?/br>
    商陸看著一說到做飯臉上都在放光的女孩，嘴角也抑制不住的揚(yáng)起了更高的弧度，眼睛里的情意像是頭頂?shù)年柟?，溫暖又柔和?/br>
    鮑魚四寶是廣東菜里的一道名菜，為叉燒rou、竹筍、韭黃、魚肚四寶構(gòu)成，具有滋陰明目、清熱益精的功效。

    成菜色澤紅亮，質(zhì)地細(xì)嫩，湯汁濃郁，養(yǎng)生又美味。

    香麻海蜇做起來很簡單，就是將黃瓜切絲后放在盤內(nèi)墊底，然后上面放料理好的海蜇絲，最后淋上調(diào)味汁，撒上幾粒黑色的芝麻，再點(diǎn)綴上幾根紅椒絲。

    口感爽脆，又麻又香。

    第116章 招供

    醬汁鱈魚則是將處理好的銀鱈魚切成厚片后先炸后煨, 再撒上調(diào)制好的醬汁, 口感松軟鮮嫩，醬香味濃。

    小米洗凈后用雞湯煲成粥，在加入泡好的海參, 小火慢燉，小米的香醇和海參的鮮美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營養(yǎng)豐富，滋味一絕。

    考慮到食客的飯量, 杜若最后加了一道瓜盅松茸湯。

    小南瓜切去頭頂?shù)牟糠?，挖去籽? 用高湯煨好蒸熟，再將料理好的松茸、豆苗和冬瓜球倒入里面，最后加入高湯。

    松茸的清香爽口, 南瓜的鮮美甘甜, 經(jīng)過高湯的融合后相輔相成, 碰撞出不一般的口感。

    四菜一湯一端出來，蕭鳳鳴臉上的憂郁茫然就跟雨后的天空，晴朗又明凈。

    “好吃。”

    他把頭埋在了飯碗中, 含混不清的夸贊道。

    商陸給杜若先夾了一筷子鱈魚, “慢慢吃, 不著急?！?/br>
    說著, 狀似無意的瞥了埋頭大吃的蕭鳳鳴一眼。

    被用眼神內(nèi)涵的蕭鳳鳴筷子一頓，仿佛沒聽見似的，繼續(xù)夾了一只鮑魚, 吃的不亦樂乎。

    美食做出來本就是為了給人享用的，不吃才對不起制作者的心意。

    況且他之前被廉貞吸走了大量的鬼力，即便后來有杜若的補(bǔ)充，底子也虧空了不少。

    所以這會吃起來當(dāng)真是一點(diǎn)都不客氣。

    因?yàn)樗赃M(jìn)去的是飯，消化的是靈力啊。

    商陸自然也知道他的情況，只是杜若這一次也消耗了大量的靈力，雖然看起來沒事，但是商陸仍舊放心不下。

    所以接下來就看見兩雙筷子在空中不斷的移動(dòng)，快的掠出了一道道殘影，不同的是，蕭鳳鳴是給自己夾，商陸則是給杜若夾。

    看著碗里堆成尖尖的的飯菜，杜若眸子彎了彎，心里也跟泡了蜜似的，“你也多吃點(diǎn)?！?/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