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湖(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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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zhumigng 2021年5月2日 字數:4507 成都,一省精華之所在,繁盛之都會。天府之國,物寶天華,桑稠民豐…… 諸如此類的形容,一概放在成都身上都并不是夸張之語。 物資豐富,特產繁多,無不吸引著各地人流匯聚,商人,伶人,手工藝人, 當然還有江湖人。 說起成都的江湖,有一個特點——多。 人多,拳館多,門派多,鏢局的業(yè)務多。 就仿佛整個川蜀的江湖全都聚集到了成都一樣。 實際上,也是差不多。因為小小一個川蜀,偏生擠進了四個一流的江湖勢力, 幾乎瓜分了整個川蜀的地盤——峨眉,青城,唐門,大風堂。 峨眉,傳承極為悠遠,甚至可說是如今江湖上歷史最為長久的一家,甚至可 說是中原歷史最悠久的一家門派。其底蘊之深厚,哪怕近年來并沒有出武功能鎮(zhèn) 壓橫掃一方的人物,可靠著祖上積累的底蘊,其實力依舊可以力壓天下絕大多數 武林世家和門派。 青城,雄踞蜀州西北,雖是道家傳承,可門派武功卻相當霸道狠辣。勢力連 通吐蕃和關中,掌控兩處商路出入。其門人行走天下,俱以手段兇厲震懾黑白兩 道。近年來更是名手輩出,如有俠盜名聲的「黑白無常」,艷名尚濃的「上清八 冠」,劍法橫霸川西的長青子,還有后起之秀的余滄海、何自盛、燕橫……哪怕 其中的年輕人,也各個都是名傳江湖的人物。 唐門,江湖中最神秘的門派,長久稱霸于蜀中。其樹大根深,使蜀中流傳有 「官流九品,才莫如唐;紅頂朱門,盛不過唐;唐人要你授命,閻王薄上勾名?!?/br> 其蜀中一霸的地位,由此可見。 大風堂,崛起不過短短二十幾年,可壟斷了荊蜀通道運營的大風堂,卻有著 驚人的財力。而底蘊淺薄的大風堂能守住這份引人垂涎的基業(yè),因為他們的堂主 是云飛揚。一個從武當走出,有著只在張三豐之下的武功。當初,他憑一人之力, 抗衡下了整個唐門對荊蜀通道的霸占,隨后才打下了如今這份基業(yè)。只要云飛揚 在,大風堂就不會倒。 四大勢力,奪占了川蜀四方,壓縮了其余江湖人的生存空間。只有成都,既 是朝廷官府統(tǒng)治川蜀的核心與臉面,也作為互相之間的緩沖帶,四大勢力都默契 地讓過了這處寶地。由此,各處川中的武林人物便都匯聚一堂,為成都的繁榮添 上了一抹江湖氣。 不管成都的繁榮里頭有多少內情,這些于朱孟非一行而言都沒有太大的關系。 他們本就只是路過,只要事情不鬧到他們身上,他們也就只會關心市場上的精巧 玩意,還有茶樓里的點心美食。 事實上,剛剛在客棧里安頓好了行囊,一行人便分作兩團,大有大的組團, 小有小的結伙,都是迫不及待地溜到了街上,要玩?zhèn)€錢包——主要是一行人中唯 一一個男人的錢包——空空如也才會甘心了。 在涼粉攤前,張菁將從朱孟非這干爹處得來的最后一個銅板的零花錢丟到攤 主的手上,便是笑瞇著不見眉眼的把涼粉猛往嘴里塞去,直把兩頰塞得鼓鼓囊囊 像個倉鼠似的也不肯消停。 一路吃著涼粉,張菁一路蹦蹦跳跳地往前走著,背后的兩個大風車隨著風轉 得飛快,她腰間掛著的零零碎碎的面譜、面人、鈴鐺等小玩意噼里啪啦地撞成一 團,響出了一陣雜亂的聲響。 街對面的白飛飛看著自顧歡快前行的張菁,苦笑一聲扯了扯鐘靈的袖子,示 意她趕緊結賬,別再左挑右選的了,不然小師姐就真?zhèn)€得走丟了。 隨著白飛飛示意,鐘靈轉頭看去,就見張菁真的走得有些遠了,心里也是著 急了??梢换仡^,看著左右手里拿著的兩根發(fā)簪,頓時笑臉又是一陣糾結,下不 定注意該放棄哪個。就當她苦心片刻,一咬牙,就要豪爽地派出袋子里所有的銀 錢把兩根發(fā)簪都買走的時候…… 「飛飛姐,拍花子!」 一聲高聲尖叫,白飛飛和鐘靈都是一愣,愕然轉頭看去,就見遠處張菁正揉 著自己腦袋,呲嘴露出兩顆小虎牙,瞪著一雙毫無威懾力的萌萌大眼,狠狠盯著 身旁一個男人。 那男人正張開雙手虛抱在張菁身子兩旁,很是奇怪為什么眼前這小女娃沒有 昏過去?往常自己這一巴掌往后腦勺拍下去,這樣的小女娃一準得被拍昏了過去。 可今天這小女娃,被拍了一巴掌后……好像僅僅只是感到了有些疼? 男人還在驚奇自己居然會失手,等張菁這一嗓門嚷開,那男人臉上突然一慌, 隨后雙手往前一抄,強抓起張菁就要拔腿而逃。 眼看男人要逃,鐘 靈頓時失聲叫了一聲,隨即看見身旁白飛飛已是展露身法 緊追而去,趕緊丟下手里的發(fā)簪,也施展開輕功追了過去。 那拍花子仗著熟悉小路,一個轉身就要往斜旁小巷子里逃去。不想懷里的張 菁突然一手抓上他肩膀,手指移了移;然后另一只手照著指尖所在,握拳狠狠捶 了上去。拍花子頓時就覺得肩膀一陣痛麻,「哇呀」的叫了一聲,便再也抱不住 懷里的小女娃,讓她「砰」的一下就摔到了地上。 摔到堅硬的青石板上,張菁也顧不得屁股摔得老痛了,趕緊地手腳并用著爬 起要往巷子外跑去。 捂著肩膀,拍花子眼見張菁要逃,心里惱恨這小女娃傷了他肩膀,于是另只 手往腰后一掏,抽出一根短鐵棍。兩步追上短腿的小張菁,咬牙切齒著照著張菁 腦袋兜頭就是一棍抽了下去。 眼看鐵棍就要落到張菁頭上,從旁突然一聲暴喝:「你這腌臜貨,竟敢使兇 了去!」 怒吼聲未落,就見道旁一個七尺昂藏大漢如風一般沖將而來,也不再多廢話, 直接抬起砂鍋般大的拳頭,「呼」一下便照著那拍花子臉上落去。 只聽「碰」的一聲,拍花子腦袋往后一仰,眼神發(fā)直,嘴鼻里全是血水滋溜 而下。不須別人再碰他一下,自個身子晃了晃,便是「噗通」一下倒在地上全無 人事了。 大漢不屑地呸了一口口水到拍花子臉上,轉頭看去,卻見那個小女娃已經跑 到了巷子口,身子藏到了墻角后頭,只露出個腦袋,一臉警惕地看著他,是沒有 一點上前的意思。 大漢皺眉,心道這女娃好不曉事,也不知道上前說聲謝謝。不過隨即他又一 搖頭,想來這女娃應該也是受了驚嚇,才是這般怕人逃開。于是心頭也就不多計 較了,轉身就要離開。 可不等他邁開腳步,就聽背后傳來張菁的聲音:「等等,飛飛姐!按干爹說 的,世上巧合太少,算計太多,出門在外就要謹慎為先。先看看情況再說!」 大漢轉回頭去,就見早先那女娃是拉著兩個年紀大些的女娃一同躲到了墻角 之后,警惕地看著自己。這才知道,張菁原來根本沒有受到絲毫驚嚇。 看著三個小女娃遠遠盯著自己不防,大漢是一頭的黑線。無語中,也實在是 不愿再和這些個女娃有什么掰扯了,直接轉身就走。殊不知,三小一直就吊在他 身后,將他一路上的行蹤查得清清楚楚的。 客棧里,朱孟非一行照例找了個有別墅式房間的客棧,包下了一整個的院子。 此刻朱孟非正坐在院子當中,臉上略有郁悶。 本來跟著閔柔兩人購物歸來,發(fā)現三小還在外面撒歡,朱孟非就想趁此機會 和兩女一起洗個鴛鴦浴解解乏。卻不料兩女都是一聽他說話,齊齊地就把他給攆 出了房間。隨后是連門都關了個嚴實,只剩下朱孟非獨坐院中,曬著成都那能熱 死個人的太陽。 奇怪,明明時間挺多的啊,怎么她們兩個都拒絕了我?不說三娘了,小性子 起來用九現神龍抽我都有可能。雖說看她之前逛街時那興奮模樣,這小性子來得 有些莫名其妙就是了??蓡栴}是閔柔,她居然連拒絕的理由都不說就把門給關上 了,這不像她的性子啊。 難道是月事來了?不對,不對,月事還能兩人一起來? 而且我記得她們月事的日子應該過去了才是啊……那難道是,欲擒故縱,放 置py? 摸了摸下巴,朱孟非心道這倒是很有可能。不然很難解釋說兩女為什么今天 的反應如此一致。而至于她們這么做的原因,或許是因為之前在雅州的時候他晾 了兩女一個月有關?既然如此,那就比比耐性,看看誰先忍不住吧。 一想到往后兩女首先忍不住的時候,到底會答應他玩些什么樣的花樣,朱孟 非就忍不住發(fā)出一陣「嘿嘿嘿」的yin蕩笑聲。 「干爹!」 正暢想間,小張菁的跳脫的呼喊從小院外傳來,是將朱孟非吵得回過了神。 然后,他就見三小前后走進了院子里,而身后還跟著一個黑臉大漢。 「干爹,這大個是顏樹德,之前在路上救了我?!?/br> 不等朱孟非開口,小張菁便已經吧啦吧啦地將大漢的情況和他救人的事情說 了個一清二楚。 給小張菁遞過了一杯茶水,又另外斟上了兩茶杯招呼白飛飛和鐘靈過來歇歇 腳以后,朱孟非才是站起身來,對著大漢顏樹德拱手行了個禮:「朱某謝過顏壯 士對我家菁兒救命之 恩?!?/br> 面對朱孟非的周正大禮,顏樹德是連連擺手滿不在乎:「哪有救命,不過打 了個拍花子罷了,當得了什么恩情。」 「拍花子那一鐵棍可是實打實地能要命的。」朱孟非拿拇指往后點了點正坐 著喝茶的三小,「我家小輩可都查得清楚了?!?/br> 一聽這話,顏樹德的黑臉頓時顯得更黑了。無他,一路上給三個小女娃跟蹤 著,就在他眼皮底下查問他的行蹤為人,而偏生他對此卻一無所知。就像他是被 三個小女娃置于了股掌中一般,感覺自己那張臉皮都沒地方擺了。 「顏壯士沒練過武?」 句是疑問句,語氣卻很是肯定。從顏樹德一走進院子時,倒是龍行虎步極有 氣勢,可腳底下腳步輕重不一,步聲節(jié)奏雜亂,腰馬不見章法,呼吸盡只是短促 粗重,明顯就是沒有武功在身的。 「確實沒練過武,只跟人耍過些拳腳。」顏樹德說這話時昂起了腦袋,是一 臉的自豪表情,「可那些個武館教師,護院武士就沒一個是我對手的。」 朱孟非低頭看了看顏樹德雙手,并不像是一雙下過苦工的拳頭。于是他轉過 頭,詢問的看向了小張菁。 「鐘靈姐問過了,他的街坊鄰居,還有那些不待見他的族中兄弟都說他是天 生神力,十歲時就能舉起兩百斤的石磨了?,F在他都二十多歲了,怕是雙臂膂力 能有五六百斤不止了。」 小張菁倒是沒讓朱孟非失望,可顏樹德的臉卻是又黑了下去,這是把他的老 底都給扒了。 朱孟非聞言,一邊摸著下巴一邊繞著顏樹德打量了兩輪,隨后歉意讓顏樹德 稍等,就跑回了房間里。過不了一陣,朱孟非又走出房間,來到顏樹德面前,問 道:「不知顏壯士可有志于四方?」 顏樹德腦袋一昂,做豪氣干云狀,答道:「男兒生在世,自當放眼四海,創(chuàng) 一番事業(yè)?!?/br> 「呵呵。」朱孟非輕輕一笑,隨后走到石桌邊,伸出兩指勾住一個錢鼓石椅。 也不見他如何使力,只是起身時把手腕隨意往上一帶,錢鼓便是高高飛起,「誒 呀,不想這錢鼓竟是如此偷工減料,輕易便是飛上了天。在下可不想賠這冤枉錢, 煩請顏壯士幫忙接下這錢鼓?!?/br> 不知道朱孟非在玩什么花樣,但見那錢鼓墜下的軌跡不偏不倚正在自己身前, 顏樹德左手伸出,那錢鼓便穩(wěn)穩(wěn)停在了他手掌上,而他的手腕甚至不曾有一絲的 下沉。 「果真天生神力。就憑顏壯士你這神力,讓你蟄伏于市井之間便是大大的屈 才了。」 被朱孟非這么一稱贊,顏樹德眉角一挑,好久了,除了他那小嬸子,對面的 朱孟非是第一個認同他,以為他是能做大事的人。顏樹德想要藏下嘴角的笑容卻 怎么都藏不住,這讓他的臉看起來有些兇惡扭曲。 「顏壯士這身板,天生就該在戰(zhàn)場上馳騁來去的。正巧我未婚妻家中有一堂 兄,在蘭州邊軍中能說上話。顏壯士若是有意,在下厚顏為顏壯士舉薦,以助顏 壯士能在戰(zhàn)場上建功立業(yè)?!?/br> 在顏樹德無覺間,朱孟非眼中有紫紅光芒閃過,他的聲音里帶上了一股奇特 的韻律。隱蔽,詭譎,難以察覺的韻律,帶動著顏樹德渾身上下熱血沸騰。 他以為,自己心動了。 心動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于是,他答應了朱孟非為他舉薦。 呵,一處在北宋軍隊中的投資,希望將來能有所回報,不管是兵器或者情報。 不過說起來,這顏樹德要真能做出成績來,受益最大的應該是張叔夜吧。不知道, 到時候他又會怎么感謝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