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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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知選, 她更傾向后者,有人指使了大巫,叫她說陸承命中克肖夫人。 但陸承年幼, 就算從前性子紈绔,犯了些錯,但也不至于有人要這樣害他一個孩子。 知知想得頭疼,摁了摁額角,青娘進(jìn)來添水,見她滿臉愁容,不由得道,“娘子可是在憂心東院的事?” 知知頷首,青娘露出了躊躇神色,道,“奴婢有句話,不知當(dāng)說不當(dāng)說。” 知知抬眼看她,見她神色為難,“青娘,你說。” 青娘將門掩上,輕聲道,“奴婢覺得,這事您還是別插手的好。小郎君既被您接過來了,余下的事,便等郎君回來再做打算。畢竟,”她頓了頓,謹(jǐn)慎道,“畢竟,老夫人是郎君的親生母親,即便關(guān)系生疏,也難敵母子親情。” 知知聽得微怔,青娘的話是在暗示她,無論是為人兒媳,還是為人妻子,她都不該插手此事。陸錚同肖夫人畢竟是親生母子,兩人關(guān)系再不好,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她插在中間,處理好了,不見得有什么功勞,但若是處理不好,那便里外不是人了。 最省力,也是最一舉兩得的做法,便是等陸錚回來。他是一家之主,他說如何處置,旁人不會有半句置喙。 知知何嘗不知道這些,這是當(dāng)家主母的手段,她雖沒被阮夫人手把手教過,但也見過她是如何處事的。從前但凡庶女們犯了什么錯,丟了什么臉,她都不會直接管束,而是想法子讓人捅到江郡丞面前,借他的手,來懲罰庶女。 嫡母是可以管教庶女,這是名正言順的,但管得多了,管得嚴(yán)了,總是于名聲有礙。索性便丟給男人來管教,罰也罰了,還落了個有善心的名聲,一舉兩得。 此種手段,知知見得不少。 她不是不會,只是不想,當(dāng)家主母可以作壁上觀,但身為陸錚的妻子,她做不到將什么事都推給陸錚,僅僅是因為懷疑陸錚會更相信婆母。 知知搖搖頭,聲音雖然輕,但語氣卻帶著堅定,“青娘,你的意思我懂,但我不想。” 青娘張了張嘴,知道再勸也是無用,索性閉了嘴。 知知又道,“家國大事,都落在夫君肩上。旁人不心疼他,我卻做不到。婆母的身份,于我而言,是束縛,讓我很被動,對夫君又何嘗不是?我若避著躲著,那還有誰能幫襯夫君?” 青娘嘆氣,“娘子的想法,奴婢明白了。娘子要管,也得護(hù)好自己,護(hù)好小娘子才是?!?/br> 知知面上盈出笑意,雙眸明亮望著青娘,微暖的燭光,令她仿佛回到了從前在江府的時光。那時,青娘也是這樣,擔(dān)憂地勸她,不能惹嫡母生氣,不能同嫡姐掐尖。 她那時候很快聽了青娘的話,因為她知道,青娘是在教她怎么保護(hù)自己,除了自己,沒人會保護(hù)她。她很乖地應(yīng)下,并且牢牢記在心里,膽顫心驚地守著一個庶女的本分,一直到離開江府,從未逾矩。 但現(xiàn)在,幾乎是同樣的場景,她給出了同那時截然相反的答案。 她一直是個活得很循規(guī)蹈矩的人,因為身邊沒有人可以依靠,只有活得小心,才能順順利利活下去。她第一次的“冒險”,是求陸錚娶她,但,也是陸錚用自己的方法,一點點的將她的循規(guī)蹈矩盡數(shù)瓦解。 不會有人有這樣的細(xì)致,發(fā)現(xiàn)她骨子里的自卑和怯懦,發(fā)覺她那些小算計;不會有人比陸錚更有耐心,用將近幾年的呵護(hù)和獨寵,將她骨子里的怯懦,一點點地消融。 因為陸錚是陸錚,不是別人,所以哪怕知道這事棘手,她也不會避開。 知知抿著唇笑了下,將頭靠在青娘的肩上,軟聲道,“青娘,你別擔(dān)心我,我心里有數(shù)。我不會和東院正面沖突,我會保護(hù)好自己和珠珠?!?/br> 青娘幾不可聞嘆氣。 她從前覺得娘子同郎君太客氣,不像夫妻。如今又覺得,娘子太把郎君放在心上。究竟是以前好,還是現(xiàn)在好,她也沒法子說個明白了,只盼著郎君別讓她家娘子寒心。 女子最易交付真心,但也極易心死。 …… 廣牧一城郊,吳姓大巫回到了住所,進(jìn)門,她家男人大聲吩咐,“還不去做飯!你要餓死老子?。 ?/br> 外邊裝神弄鬼的大巫,回到家中,脫下大巫的古怪服飾,也就只是個普通婆子。 幾天前,一個婆子找上門,給她介紹了生意,去陸府給老夫人占卦驅(qū)邪,還拿出一包沉甸甸的銀兩,說,只要自己按照她說的做,非但能收到陸府豐厚的報酬,這包銀兩也歸她。 天底下竟有這樣的好事,吳婆子一口就答應(yīng)了,于是就有了今日的上門占卦驅(qū)邪。 吳婆子兒子進(jìn)門,就嚷嚷道,“娘,給我點銀子!” “哪來的銀子!”吳婆子不肯拿,反口就道,“沒銀子!” 吳婆子兒子聲音漸漸大了起來,嚷聲更響,“怎么沒?!你別想哄我,快拿來!” 吳婆子的男人嫌吵,也道,“你就給他吧,吵什么,吵得人頭疼!” 吳婆子氣得直嘆氣,回屋子取了幾錠銀子,她兒子樂呵呵上來接。 “你別胡亂花錢,剩下的是給你娶媳婦用的!你給我老老實實的,別惹事,今年要給你說親了……” 吳婆子兒子樂呵呵掂量了一下銀子,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br> 又匆匆?guī)еy子朝外跑了。 …… 吩咐下去沒幾日,去查那大巫的侍衛(wèi),便來回話了。 青娘進(jìn)屋傳話,道,“娘子猜的果真沒錯,那大巫的確有些蹊蹺之處。” 知知擱下手中逗弄珠珠的鈴鐺,叫乳母守著珠珠,和青娘去了外室,才問,“青娘,你說?!?/br> 青娘亦有些激動,語速有些快,道,“那大巫姓吳,鄰居都稱她吳婆子,據(jù)侍衛(wèi)打探來的消息,并無什么真本事,只是個裝神弄鬼的騙子。還有一處古怪的地方,吳婆子家中有一獨子,吃喝嫖賭,無一不通,平日出入的,都是那等腌臜地方。這幾日卻忽然出手闊綽起來,大方得叫人吃驚。這吳婆子身上定然有貓膩!” 知知靜靜聽了,微微有些失望,搖頭道,“這只能證明,吳婆子斷言陸承命硬,是胡言亂語。但這種鬼神之說,向來是說不出個一二,辯不明白的。吳婆子若是一口咬定,她就是算出來的,誰都沒法說什么,裝神弄鬼之事,這類人最擅長。至于那銀子,大可說是替東院占卦驅(qū)邪的報酬?!?/br> 青娘聽她這么一說,驟然冷靜下來,仔細(xì)一想,也覺得自己高興得太早了,大失所望道,“難道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大巫胡說八道?” 知知沉思片刻,朝青娘招手,附耳同她說了幾句話。 青娘一聽便明白了,立即領(lǐng)命下去。 這事的根源,不在于一個裝神弄鬼的大巫,而在于她身后的指使之人。這個大巫不信,還會有下一個大巫,只有徹底將幕后之人揪出來,才能真正讓肖夫人啞口無言,不得不承認(rèn),她這些年都錯了。 陸承的去留,迎刃而解,而那害得陸錚年少受苦的幕后之人,才能真正受到應(yīng)有的懲罰。 什么大巫之言,她半句話都不信,無非是背后之人,為了一己私欲,所編造出的謊言罷了。 …… 半月后,遠(yuǎn)在徐州的陸錚,打了開年后的第一場勝仗。 這位此前最被各方勢力忽視的年輕軍閥,終于以一場極漂亮的勝仗,在諸侯爭斗的亂世中,以一種極輝煌的方式,正式登場了。 而此時的陸府,卻依舊如以往那樣的平靜,陸錚打了勝仗的消息,還未傳到這里。 陸府一處偏僻的后門處,有兩個婆子正低聲交談著。 其中一位苦苦哀求另一位,“您就再替我給夫人說說好話,再給些吧,我兒子欠了賭債,實在是沒法子了?!?/br> 在說話的人,便是半月前來陸府占卦驅(qū)邪的吳大巫。在她面前,臉色難看的,卻是小宋氏身邊最得用的鄧媼。 鄧媼皺眉,不滿道,“上回不是給了你了麼?不是說好了,主子沒喊你來,別來府里!” 吳婆子苦兮兮道,“實在是沒法子了,您就開開恩吧。我那不肖子欠了賭債,債主都找上門了,您不幫我,我還能找誰去?。 闭f著,拍著大腿,做出一副要哀嚎的模樣。 鄧媼急聲呵斥她,“還不快住嘴!你當(dāng)這里是什么地方,這是太守府!你敢在此處撒潑!” 吳婆子干嚎,“那我這不是沒法子了嘛!您跟夫人不能眼睜睜看著我們一家子就這么死??!您——您不給,那我只能去找別人了!” 鄧媼臉色難看了幾分,低聲呵斥道,“行了,我去跟主子說一說,你管好自己的嘴,敢四處胡說八道,小心你的小命!” 吳婆子見好就收,立馬拍著胸脯保證,“我是什么人,再沒人比我嘴巴更嚴(yán)的了!您和夫人說,叫她放一萬個心,我保證誰都不說!那這銀子……” 鄧媼輕蔑看了眼她,道,“你先回去,我叫人送去。下回沒主子的吩咐,不許過來府里!” 吳婆子躬身訕笑道,“是、是,您說的是!都聽您的!” 第59章 陸錚凱旋 半年時間過得很快, 當(dāng)然,這是對陸家人而言,對于旁人, 卻說不定是極為煎熬的半年。 這半年,陸錚的前線一切順利,每每傳回廣牧的消息,皆是捷報喜報。 一直到半月前,戰(zhàn)胥和陳氏相繼收兵, 陸錚成功將徐州納入版圖之中, 這也是他第一次,以極為強(qiáng)勢的姿態(tài),奪取一州。 毫不夸張的說, 陸錚真正在各大勢力間揚名了。 那些曾經(jīng)對陸錚的出身抱有輕蔑態(tài)度,眼高于頂?shù)氖孔?,此時才真正意識到,這位出身微末、身后并無強(qiáng)大背景的陸太守,后來居上,一躍超過數(shù)大勢力, 踩著兗州鐘氏、益州蔣氏、豫州盧氏以及剛剛被他納入版圖的徐州鄭氏,一步步走到了他們遠(yuǎn)不及的高度。 …… 兗州廣牧 鄭齊匆匆走過, 與半年前相比,他瘦了許多,面上帶著焦急神色,急匆匆進(jìn)了鄭瑜的書房。 自上回鄭瑜得罪了陸錚, 惹得陸錚當(dāng)眾表明態(tài)度,決不納鄭瑜后,兄妹二人卻未曾歸徐州, 而是按照鄭父的叮囑,留在了廣牧。 這半年,對兄妹二人不啻于熬日子,人在廣牧,日日夜夜聽得都是陸錚如何一步步拿下徐州,直到方才,鄭齊受到了來自鄭家的信,便立即來找meimei鄭瑜了。 不等鄭瑜問,鄭齊便將信取了出來,遞給鄭瑜。 鄭瑜飛快地掃過信件,臉色漸漸白了,雖聽聞了陸錚攻下徐州的消息,但兄妹二人一直半信半疑,覺得陸錚未必有這本事,能在戰(zhàn)氏和陳氏的圍剿之下,拿下徐州。仍抱著一絲期盼,希望鄭家能在三足鼎立的情況下,保全對徐州的統(tǒng)治。 但面前的這封信,來自鄭家家主的信,證實了兄妹二人只是妄想。 鄭齊見meimei看過信件,沉下臉,“眼下要保全鄭家,唯一的法子,便是同陸錚結(jié)親。你一定要嫁入陸家,即使當(dāng)不了平妻,只是一個妾室!陸錚的手段,你也親眼目睹過,他并非仁善之人,絕不會對鄭家手下留情。鐘氏便是前車之鑒!” 兗州鐘氏,曾經(jīng)的豪門士族,一州之主,如今落敗到無人問津,鄭瑜的臉色慘白,比起兄長鄭齊的擔(dān)憂,她更在乎的是,鄭氏落魄了,她再也不可能和以前一樣,過著衣食無憂、高高在上的生活。 況且,兄長尚可自己謀出路,但她呢,除了低嫁,再無旁的法子。 驕傲了小半生的鄭氏女,怎么愿意嫁給一個門第平庸的男子,為他生兒育女,cao持家務(wù)…… 鄭瑜一想到那場面,渾身打了個寒顫,她抓住鄭齊的袖子,猶如落水之人抓住了稻草一般,“二哥,我嫁!我愿意!” 鄭齊無奈嘆氣,拍拍鄭瑜的肩,“你能想明白,再好不過了。陸錚雖出身不好,但如今的他,也可算得上真正的霸主了。將你許給他,雖是無奈之法,但并不算委屈了你。陸錚膝下只有一女,你進(jìn)了門,只要趕在陸錚之妻前誕下郎君,那便是陸錚的長子。天底下的男人,沒有哪一個會不想要兒子,他陸錚也不例外!” 鄭瑜咬唇頷首,“二哥,我知道?!鳖D了頓,又露出難色,“只是,上回陸太守因那卑賤婢女之事,對我心懷芥蒂……” 鄭齊似是早有準(zhǔn)備,當(dāng)即答道,“你不必?fù)?dān)心,我自有安排。” 鄭瑜點頭,“我都聽二哥的!” 次日,鄭家兄妹二人來到陸府,登門拜見了肖夫人。 當(dāng)夜,小宋氏在屋內(nèi),她穿著深青衣裙,一根木簪束發(fā),跪坐在蒲團(tuán)上,正垂首為亡夫抄寫經(jīng)文。 她身邊得用的鄧媼悄無聲息進(jìn)來了,將門掩上,靜靜等了會兒。 小宋氏擱下筆,揉了揉有些酸疼的手腕,淡聲道,“什么事,說。” 鄧媼壓低聲音,仿佛怕被外人聽去了似的,小心又謹(jǐn)慎,道,“夫人,白日里,吳婆子又來了,那會兒您在陪客人,奴婢便沒敢驚動您?!?/br> 小宋氏臉上露出慍色,“這個月第幾回了?她當(dāng)真以為我不敢動她?!” 鄧媼亦露出憤憤之色,主仆二人對吳婆子早已心生不滿,這人貪婪無度,每每來府里訛詐銀子,半年時間,不知被她訛詐去多少銀子了。 小宋氏有意換個大巫,但偏偏這吳婆子一張嘴能言善道,裝神弄鬼的本事十分厲害,肖夫人那里竟仿佛是離不開她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