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7章 她得落井下石（1）

    “你這人就是太容易認(rèn)輸，征戰(zhàn)沙場多年，也不見你對他人低過頭，到了這棋盤上你卻回回都認(rèn)輸?！被实坌α诵Γ吘冠A了棋，還是心里高興的。誰都不喜歡輸，都向往贏的感覺。

    “臣弟老了，又是有陳年舊傷在身，以后怕是上不得戰(zhàn)場了。”蕭容輕嘆，“這兵權(quán)呢，也該早早的卸下，交給有識之士，年輕的一輩兒?；市值拇筻捊剑€得靠著下一輩才好。”

    皇帝微微一怔，“這還沒老呢，怎么就想著退出了呢？”

    “臣弟身子不好，皇兄也是知道的。臣弟孑然一身多年，如今膝下無子，早晚也得退出朝堂安享晚年的，早退晚退都沒什么區(qū)別。”蕭容慢條斯理的收拾棋子，“如今我皇室一脈，幸賴皇兄。聽說王昭儀肚子里懷著的，是個小皇子，臣弟這廂可就先行恭喜皇兄了。”

    聽得這個，皇帝當(dāng)即大笑，“太醫(yī)說，王昭儀懷著的的確是男胎。朕如今終于要有皇子了，這王昭儀深得朕心。”

    “恭喜皇兄。”蕭容笑得極好，“如此皇兄便可以安心修仙得道，這大鄴江山后繼有人。只是皇兄既然知道王昭儀腹中乃是皇子，這擔(dān)子卸下之前還得好好斟酌，得未雨綢繆才好。倒不是臣弟危言聳聽，左不過這江山，始終姓蕭，臣弟也是擔(dān)心呢！”

    皇帝眸色微凝，“擔(dān)心？”

    “昔年有陳橋，不得不防?！笔捜輰⑵遄邮栈仄搴?，“皇上若是成仙而去，那皇子年幼，又當(dāng)如何擔(dān)得起江山重?fù)?dān)？臣弟身子不好，彼時怕是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br>
    皇帝皺眉不語，陳橋

    身居高閣的人，哪個不是生性多疑？哪個不是提心吊膽？都存著那一份寧可錯殺絕不放過的心思，想著不能教人從自己的手里，把這一份已得之物搶走。

    虛道長輕嘆一聲，吩咐了身邊的小童一聲，“去透個信兒，怎么聽的就怎么說。”

    小童行了禮。

    很快，這消息便傳到了趙無憂的耳朵里。

    臨江樓畔，眸色幽沉。白衣勝雪的少年，眉目微皺，若將這一心都隨波逐流，倒也自在。至可惜身在局中，不愿為人棋子，卻也勉為下棋之人，該當(dāng)如何？

    “公子？”素兮打發(fā)了來人，擔(dān)慮的望著趙無憂，“這齊攸王開始對付東廠了?！?/br>
    趙無憂搖頭，“錯了，齊攸王府和丞相府一直跟東廠不睦，對付東廠是早就有過的心思。只不過現(xiàn)在他要的未必是對付東廠，而是穆百里手中的兵權(quán)?！?/br>
    “此去荒瀾，雖說是議和并且已經(jīng)成功，但也有個無法忽略的事實，那就是穆百里的擁兵自重。東廠手里有了更多的權(quán)力，就成了文武百官心中的心病。若是在皇上跟前叨叨兩句，那就是皇上的心病?！?/br>
    輕嘆一聲，趙無憂緩步走在長堤上，綠柳成蔭，夏日里的風(fēng)吹在臉上是暖暖的，可這心頭卻還是涼得厲害。蕭容畢竟是皇帝的兄弟，他在皇帝心里的分量不輕，這一日兩日的言語，皇帝未必會放在心上，可若是長日言說，恐怕皇帝也會動搖。

    一旦皇帝對東廠起了殺意，那這件事將再無轉(zhuǎn)圜的余地。

    要么東廠權(quán)勢滔天，到了皇權(quán)都不敢撼動的地步，一如昔年的宦官當(dāng)政。要么穆百里只有死路一條，被皇帝收回權(quán)力，最后

    趙無憂頓住腳步，負(fù)手遠(yuǎn)眺碧波蕩漾，江河?xùn)|流不停歇，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也沒有停歇的一日?？此品比A的京城，卻處處殺機(jī)四伏。

    她覺得有些累，干脆坐在了柳樹下歇歇腳。

    暖陽落在身上，趙無憂輕咳兩聲。

    素兮上前俯身蹲下，“公子不回去嗎？”

    “有些煩躁，想靜一靜再回去。”趙無憂揉著眉心，“素兮，你覺得我現(xiàn)在對東廠的表現(xiàn)，有沒有太明顯？”

    素兮想了想，然后搖頭，“倒也沒什么太明顯，誰也不知道公子私下跟千歲爺有過接觸，外人看著還是兩個不相干的人，或者說是對立的人?！?/br>
    “那便好！”趙無憂抿唇。

    “公子這是何意?。俊彼刭獠唤?。

    趙無憂道，“看樣子我得幫著蕭容一把！”

    “公子這是要參東廠一本嗎？”素兮忙問，“如此豈非落井下石？”

    “你可知物極必反的道理？”趙無憂報之一笑，計上心來，“人呢，總是有逆反心理。很多時候你讓他往西，他這心里頭不甘不愿的總是要往東的。尤其是君王，忠言逆耳為何總會觸怒君王呢？那是因為駁了皇帝的顏面。”

    “臉皮不好看了，那皇帝的性子也就上來了。咱們這位皇上，就是這樣一位喜歡跟人對著干的主。哄人的話說得太多了，聽也聽倦怠了，所以有時候得下猛藥?！?/br>
    素兮擔(dān)慮，“萬一皇上信了公子的話對東廠起疑，繼而對付千歲爺，公子豈非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你以為皇上是傻子嗎？沒聽來人說嗎？蕭容是拿皇子來說事，也就是說，如果皇帝生了皇子，那這事兒皇上才能放在心上。如果皇上沒有皇子，你說他哪還有這閑情逸致，來搗鼓朝政誤了他的修仙大業(yè)？”趙無憂眸色微沉。

    “那王昭儀是傅玉穎一手提拔上來的，如今她有證據(jù)握在咱們手里，想來不敢與咱們對著干。”素兮想了想，“這傅玉穎也不是省油的燈，王錦繡有了身孕不能侍寢，傅玉穎的機(jī)會便多了不少。倒是夏家那位，如今已是強(qiáng)弩之末，蹦跶不了多久?！?/br>
    趙無憂揉著眉心，“最討厭這女人的宮斗，沒完沒了的怨恨，就為了搶一個男人，真是愚不可及。你得空進(jìn)宮一趟，跟云兮接洽一下。”

    素兮頷首，“是！”

    徐徐起身，趙無憂松個懶腰。這雪狐的心血還真是極好的，體內(nèi)的寒毒在逐漸的消失，那種感覺才是重生的感覺，活著的感覺。

    回到了尚書府，趙無憂當(dāng)即寫了一道折子。

    “送去丞相府?！壁w無憂道。

    素兮一愣，“不往宮里送嗎？”

    第698章 她得落井下石（2）

    “直奏御前是不錯，但得過我爹與內(nèi)閣這一關(guān)。對付東廠這么大的事，得跟他好好商量，不可擅作主張，免得到時候皇上怪罪下來，還落得我的不是?！壁w無憂笑靨微涼，“我爹會明白我的意思，如果他跟齊攸王有過默契的話”

    素兮明白了少許，“公子的意思是，齊攸王對付東廠，很可能跟丞相有過交涉？”

    “那齊攸王如今的權(quán)勢，要想獨(dú)挑大梁對付東廠，還是不夠格的。當(dāng)日我縱皇上冊了穆百里千歲之名，然后又恣意東廠的擴(kuò)張，原是想著欲擒故縱的。沒想到后來我倒是喜歡了那個死太監(jiān)，我爹又信不過我，不愿隨了我這欲擒故縱之計，這才讓東廠越發(fā)壯大?！?/br>
    “算起來，這穆百里能有今天，還是我在推波助瀾的。我這一道折子，就當(dāng)是與我爹將功折罪，想必他會答應(yīng)的。畢竟這折子上頭，署的是我的名諱，是尚書府的印鑒?！?/br>
    “左不過拿簡衍的死大做文章，非我所愿，不得已而為之。穆百里身為使團(tuán)之首，未能保護(hù)好大鄴朝臣的周全，本就是罪加一等。我得挑刺、找茬，得把這秋后算賬做得滴水不漏。”

    趙無憂苦笑兩聲，“只有這樣，才能幫他一把。”

    “公子還真是煞費(fèi)苦心?！彼刭廨p嘆，“只是皇上那頭怕是會對公子起疑，公子的秋后算賬，難免有落井下石，與齊攸王府聯(lián)手之嫌。”

    “那便是了?！壁w無憂一笑，“送去吧！”

    素兮抿唇，“是！”

    目送素兮離開，趙無憂站在窗口，瞧著外頭那一片郁郁蔥蔥的梨園，再過些日子這梨樹上的果子就該長大了，瓜熟蒂落就是一年中最好的豐收之景。

    溫故叩門而入，“郡主來了?！?/br>
    趙無憂頓了頓，緩緩轉(zhuǎn)身走到了案前坐定，“讓她進(jìn)來，正好我也有話要跟她說?！?/br>
    “如初。”沐瑤含笑進(jìn)門，身后的霍霍，手中端著一個瓷盅，“我給你燉了燕窩粥?！?/br>
    霍霍補(bǔ)充一句，“這可是咱家郡主第一次下廚?！?/br>
    趙無憂輕笑兩句，依言打開了瓷盅，勉為其難的吃上兩口，“我有話與你說?！毖韵轮馐鞘裁?，自然是各自清楚。

    “你出去！”沐瑤看了霍霍一眼，小丫頭知情識趣的退出房間。

    “齊攸王這段時日一直往宮里跑，他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痊愈出府的？”趙無憂單刀直入的問。

    沐瑤一愣，原本還想著趙無憂要跟自己說什么，如今聽得這話，便也只能將自己的心思放一放，細(xì)細(xì)的去想著，“約莫就是在你們回來之前的幾日，小叔突然康復(fù)走出了齊攸王府，然后便入宮跟皇上修仙問道。你問這些是什么意思？”

    趙無憂揉著眉心，“沒什么，只不過在荒瀾的時候，我們遇見了一些對手，說不出來是什么感覺，總覺得”

    “你懷疑是蕭容的人？”沐瑤一怔，“你有證據(jù)嗎？”

    “沒有。”趙無憂搖頭，“我只是懷疑罷了，所以接下來的事情，得你自己留意。你國公府的冤屈能不能洗清，還得看郡主自己的本事。我這廂身子不好，很多事沒辦法幫你。”

    沐瑤頷首，“我明白?！?/br>
    “你那義兄一直鎖在齊攸王府也不是個事，改日抽空我去幫你要回來吧！你嫁到尚書府也有段時日，若是長久下去，旁人還以為你我有多無情。”趙無憂眸色微恙，“我也該好好見一見你這位義兄了，是有多深明大義，才能為你留在齊攸王府?！?/br>
    沐瑤抿唇，擔(dān)慮的望著趙無憂，“其實他”

    “不管他怎么樣，我只做我該做的?！壁w無憂輕咳兩聲，“齊攸王府那頭還望郡主多費(fèi)心，我不好出面，只能勞煩郡主了。”

    “那也是我的事?！便瀣庉p嘆，“我只想知道，當(dāng)年我舅舅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我更想知道，為何這么多年，我娘始終不肯告訴我真相。是在害怕什么？不敢說？”

    趙無憂也想不通，那一戰(zhàn)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不過趙無憂倒是有些肯定了一些事情，那就是在他們回來之前，蕭容才出府的，那他的傷呢？

    “齊攸王當(dāng)時真的舊疾復(fù)發(fā)？”趙無憂問。

    “太醫(yī)都來了，說是這樣說的，但具體的我也沒見著?！便瀣幓貞?，“我每次去的時候，都被攔在房門外頭，等著太醫(yī)出來了才能進(jìn)去?！?/br>
    趙無憂凝眉，“哪位太醫(yī)？”

    “我也不太熟悉，好像是什么李太醫(yī)?！便瀣幍馈?/br>
    “李太醫(yī)？”趙無憂斂眸，“好了，你先去忙吧，我還得處理這些日子囤積下來的公務(wù)，暫時不能陪郡主。等我抽空，還是與你去一趟齊攸王府為好?！?/br>
    “你要親自去向蕭容討要我義兄？”沐瑤一怔。

    趙無憂長長吐出一口氣，“我記得你說，他好像叫廉明？”

    “是！”沐瑤點頭。

    趙無憂抿唇不語，似乎是在想些什么。見狀，沐瑤只能先行離開，趙無憂的確很忙，她也都看在眼里，實不敢過多叨擾。

    “郡主，你怎么這么快就出來了？”霍霍不解，“都說小別勝新婚，這姑爺怎么還是這樣拒人千里？難得從荒瀾回來，這九死一生的，怎么還是這樣？人人都說尚書公子玉面郎，溫潤如玉世罕有?？膳厩浦?，這姑爺才是世上最冰涼的人，看上去笑著，實則沒有半點溫暖，這眼睛里都沒有笑意。”

    “如初慣來如此，你又不是第一次才知道，”沐瑤訓(xùn)斥，“他不過是孑然一身慣了，你沒看到他如今還在守孝期間嗎？三年守孝，豈能隨意壞了他的規(guī)矩？霍霍，我不許你再說姑爺?shù)牟皇?，知道嗎？?/br>
    “知道了知道了，那姑爺就是天上的星星月亮太陽，就是郡主的心肝寶貝，說都說不得，卻只讓自己受委屈?！被艋羝财沧?，“早知道是這樣，還不如”

    “夠了?！便瀣庉p嘆，“說起來也怨不得他人，這原本就是我自己的事情，如今連累了如初還怎么能心生責(zé)怪呢？”

    第699章 她得落井下石（3）

    霍霍只得作罷，險些便說，若是如此，那姑爺又為何要撩撥郡主。如今倒好，娶也娶了嫁也嫁了，卻把各自都陷在了這尷尬的境地。

    沐瑤也說不上來，如今到底是怎樣的局面。說是夫妻，卻又是最熟悉的陌生人。若說是陌生人，偏生得趙無憂待她極盡溫柔。

    她想著，如果不是那一夜發(fā)生了趙夫人的事，若不是趙無憂戴孝在身，那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能否更進(jìn)一步？可中間隔著孝義，這三年想來都是不可能有所進(jìn)展了。

    “也許過些時日，等如初守孝完畢，事情會有所該觀吧！”沐瑤輕嘆。

    卻也知道這不過是自欺欺人，趙無憂的身子那么差，外界早有傳言，說著這趙無憂天生不足之癥，想必活不過幾年了。三年之后，誰知道會是什么光景呢？

    瞧著沐瑤離開，溫故緩步進(jìn)門，“郡主的臉色不太好?！?/br>
    “蕭容不死，誰的臉色都不好?！壁w無憂抿一口杯中水，“你那頭還沒有消息嗎？”

    “暫時還沒有。”溫故道，“此去提蘭本來就路途遙遠(yuǎn)，時隔十多年，什么都沒了，想要重新查起來，甚是不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