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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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7章 眼睛還疼嗎(1) 陸國安一怔,蹙眉望著趙無憂。 她這是已經(jīng)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連沈言都想到了? “我是脫不了身了,這輩子就在朝廷里顛沛流離,要死也只能死在自己的戰(zhàn)場上。”趙無憂攏了攏狐裘,“你們還有機會,能走的時候都走吧!” “趙大人?”陸國安欲言又止,“那就讓素兮回到你身邊吧,東廠這頭我已經(jīng)傳信給沈言,他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是以我們會自行調(diào)配?!?/br> “好!”趙無憂沒有多話。 讓素兮回來也好,免得到時候惹出亂子,她第一個跑不了。 長長吐出一口氣,趙無憂瞧了一眼帕子上的血,無奈的笑了笑,然后轉(zhuǎn)身離開。她在等京城里的消息,等著明日的波瀾壯闊。 看這滿天繁星,明天的天氣應(yīng)該會很好吧! 的確,第二天一早醒來,素兮就在她身邊,外頭的陽光極好。灼熱而刺眼,可不知為什么,落在身上還是涼颼颼的,始終暖不透她的冰涼。 “你做好心理準(zhǔn)備了嗎?”溫故低低的問。 趙無憂報之一笑,永遠那一副鎮(zhèn)定自若的神色,蒼白的臉上無波亦無瀾,“探子回報,說是皇上令文武百官在城門口相迎,好在皇上并不在場。畢竟有棺槨隨行,對于君王而言是大不吉利之事。但是百官以我爹和齊攸王為首,他們對我倒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刁難,只不過東廠那頭” 她輕嘆一聲,仿佛是自言自語,說得格外低沉,“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溫故不語,相伴無言。他知道她一路上都在等穆百里,可穆百里始終杳無音信。從荒瀾等到了金陵城,又從金陵城等到了京城,如今再也沒了等下去的路。 城門外,文武大臣畢恭畢敬的列隊相迎。 素兮小心的攙著趙無憂下了馬車,眸色擔(dān)慮的望著她。這夏日的天氣,人人都衣衫單薄,她卻身著披肩,容色蒼白的站在陽光里,與眾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趙無憂一步一顫的朝著自己的父親走去,然后畢恭畢敬的伏跪在地,“無憂給父親請安。兒不辱使命,監(jiān)軍歸來,得議和協(xié)議,平兩國之戰(zhàn)?!?/br> 趙嵩輕嘆一聲,上前一步攙起了趙無憂,“身子怎么這樣虛弱?”她的手涼得厲害,趙嵩當(dāng)即伸手探她的額頭,“還在發(fā)燒?” “沒什么事,都習(xí)慣了?!壁w無憂扯了唇,笑靨淡然。 趙嵩面色凝重,“先回府歇著,皇上那頭為父會去回稟?!?/br> 聞言,趙無憂瞧了一眼身后的素兮,素兮上前一步,雙手遞呈了協(xié)議書。趙無憂虛弱的笑著,“那就請爹多費心,無憂多謝父親體諒。” 她身子不好,眼前文武也是看得見的,所以到了皇帝那兒,她也沒什么可心虛的。皇帝知道她身子不好,是故也不會責(zé)怪什么。 “素兮,把簡衍送回簡家吧!”趙無憂回頭看了素兮一眼。 素兮頷首,行了禮退去。 蕭容眸色微沉的望著一側(cè)的馬車,“怎么,千歲爺這是負傷太重,連馬車都下不來了嗎?趙大人,你這身邊不是隨著醫(yī)術(shù)高明的大夫嗎?怎么也不舍得給千歲爺瞧一瞧?” 聞言,趙無憂扭頭去看蕭容。 蕭容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上去有些倦容,并且說話時有些中氣不足。是不是蠱毒發(fā)作了?還是受了傷?總不至于這段時日真的病了吧? “東廠還不至窮得連大夫都請不起?!壁w無憂呼吸微促,身子晃了晃勉力站住,“我這廂還真的舍不得把自己的大夫,讓給千歲爺瞧,萬一瞧不好還得怪我的不是?!?/br> 蕭容緩步朝著穆百里的馬車走去,“好在本王聽說千歲爺受了傷,一早就備下了御醫(yī)隨行。就等著千歲爺一到,便可給千歲爺療傷治病。想來千歲爺不會拂了本王的好意吧!” 音落,他已經(jīng)站在了馬車跟前。 陸國安握緊了手中冷劍,面色僵冷。 事實上在場的所有人,都繃緊了神經(jīng)。趙無憂深吸一口氣,極力保持內(nèi)心的平靜,可袖中的五指卻已不由自主的微微蜷握。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蕭容身上,一個個屏住呼吸。 這穆百里是什么人,那可是殺人不眨眼的東廠提督,皇上親賜九千歲。也唯有蕭容這樣的親王殿下,才敢不將他放在眼里。 下一刻,蕭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撩開了車簾。 車內(nèi),空空如也,什么人都沒有。 趙無憂當(dāng)即瞥了一眼自己的父親,用一種探究與不解的目光,表示自己的疑惑不解。趙嵩的第一反應(yīng)也是去看趙無憂,然則趙無憂這表情似是在告訴他,她并不知情。 其實不知情也是情有可原,畢竟那是東廠的九千歲,不是趙無憂想靠近就能靠近的。這趙家和東廠慣來勢不兩立,是以穆百里防著趙無憂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略帶挫敗的垂下頭,趙無憂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內(nèi)心的波瀾。 是陸國安不曾安排,破罐子破摔?還是說陸國安另有考量,所以這是故意的?趙無憂不想去猜測,內(nèi)心卻渴望著某種奇跡的發(fā)生。 蕭容厲喝,“千歲爺何在?” 陸國安躬身行禮,“千歲爺慣來不喜歡這樣的場面,是以提前一步入城,未能跟諸位大人打聲招呼,是我東廠思慮不周。千歲爺臨走前讓卑職轉(zhuǎn)告諸位大人,多謝相迎之情,來日金鑾殿上再謝過諸位大人?!?/br> 語罷,陸國安笑得涼涼的,望著眼前面色僵冷的蕭容,“讓王爺白忙活一場,還真是對不住。不過王爺大人有大量,既然連御醫(yī)都帶著,想必也是真的關(guān)心咱們千歲爺。王爺?shù)倪@份恩情,卑職替千歲爺心領(lǐng)了,是以王爺以后若是閑暇,可多來千歲府走動走動,這是千歲爺?shù)脑?。?/br> 蕭容深吸一口氣,然后長長吐出,“穆百里想得可真周到,自己先走了,把你們留在這兒?” “千歲爺也是怕諸位大人失望,所以才留下咱們這些當(dāng)奴才的,也好跟諸位大人告?zhèn)€謝,免得諸位大人心里不痛快?!闭f這最后三個字的時候,陸國安的神色陡沉,眸色冽冽的掃過在場眾人。 第688章 眼睛還疼嗎(2) 誰不知道陸國安是東廠千戶,是穆百里的走狗,是以誰敢表現(xiàn)出不痛快的神色,誰就是活膩歪了。 文武百官雖對閹人不屑,卻又忌憚著東廠的生殺,敢怒不敢言,還必須笑顏相陪。 蕭容沒有再多說什么,畢竟他們議和成功而歸,對朝廷有功,自己太過刁難功臣,是會落人口實的。所以蕭容輕笑兩聲,徐徐退開,眼見著陸國安領(lǐng)著東廠眾人,聲勢浩蕩的轉(zhuǎn)回東廠。 趙無憂的心里松了一口氣,這算不算逃過一劫。 “回去歇著吧!”趙嵩留下一句話,頭也不回的領(lǐng)著協(xié)議與文武百官轉(zhuǎn)回了宮闈。 按理說,看到自己的女兒如此虛弱不堪,身為父親怎么忍心就這樣不聞不問呢?可趙嵩身為父親,卻能做到這樣的冷漠無情,連頭都沒有回,直接走出了趙無憂的視線。 趙無憂輕咳著,站在陽光里冷得發(fā)抖。 溫故上前,將狐裘披在趙無憂的身上,“回府吧!” 她斂眸,回過神來看他,神情有些黯然。 馬車經(jīng)過十里長街,能聽到隱約的哭聲。趙無憂撩開車窗簾子,循著聲音的方向看去,那應(yīng)該是簡家的方向。 “等等!”趙無憂深吸一口氣,“去簡家吧!” “不回府了?”溫故一怔。 “身為至交故友,連朋友死了都不去一趟,似乎說不過去?!壁w無憂話語微涼,“去一趟吧,也算是盡一份心,不管是做給自己看的還是做給別人看?!?/br> 溫故頷首,吩咐了錦衣衛(wèi)與護衛(wèi)軍各回各家,然后領(lǐng)著尚書府的影衛(wèi)護送趙無憂前往簡家。 哀樂齊鳴,滿目的白,透著無言的傷。 趙無憂定定的站在簡家大門口,文武百官如今都在宮里,許是要開慶功宴,唯有簡家卻陷在一片愁云慘霧之中。簡衍是簡家的獨子,是簡為忠唯一的兒子,算起來這樁孽債也該算在她身上。 門口的守衛(wèi)也都認得趙無憂,是以快速領(lǐng)著趙無憂去了靈堂。 “老爺?shù)弥贍數(shù)氖聝?,已?jīng)病倒了。這靈堂早就設(shè)下了,公主也一直在守靈,如今終于等到棺槨歸來?!奔遗拗f。 趙無憂紅了紅眼眶,音色哽咽,“公主還好嗎?” “這才成親多久,哪能好得了,日日都哭,實在是讓人聽著都難受。”家奴將趙無憂領(lǐng)到了靈堂。 素兮還在這兒,回頭便看到趙無憂,當(dāng)即上前行禮。 趙無憂擺擺手,示意她不必多言。 肅穆的靈堂,簡衍的靈位高高在上,一眼望去滿目皆是:白燭、清香,元寶、冥幣。公主蕭柔玉跪在靈堂內(nèi),雙眼紅腫如核桃,神情略顯遲滯的盯著那棺槨。 新婚燕爾,這才多久,便要面臨著夫死成寡婦的結(jié)局。少年夫妻,正當(dāng)你儂我儂之際,卻突然成了孤身一人,怎么不令人悲傷難耐? 夫君便是她的天,可是現(xiàn)在她的天塌了。徹底的天崩地裂,所有的美好都覆滅殆盡。 在她抬頭看到趙無憂的時候,蕭柔玉突然發(fā)了狂。許是身子虛弱,她沖上來的時候被自己的裙擺絆倒,當(dāng)下?lián)湓诹粟w無憂的跟前。 素兮緊忙護著趙無憂連退數(shù)步,這才避開了蕭柔玉的撕扯。 “是你!是你害死我的夫君,你還我丈夫!趙無憂,你把我的夫君還給我!”蕭柔玉伏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那歇斯底里的哭喊聲,惹得眾人紛紛落淚,卻又不敢干站著,趕緊過來好言相勸。 畢竟這趙無憂如今是有功之人,跟簡衍又是至交好友,所以 誰都沒有想過,這簡衍是死于趙無憂之手,都還以為是真的為了保護趙無憂而死。畢竟在此之前,簡衍為了趙無憂,也做過不少傻事,這是眾人有目共睹的事實。 是故所有人都相信,簡衍會舍命救趙無憂。 “是你把他帶出去的,為什么你好好的回來,他卻變成了一具焦炭?為什么不是你死!趙無憂,你早該死了,為什么你還活著?我的夫君,拿自己的命去換你的命,你為什么不能拿你自己的命也把他換回來?你們不是兄弟嗎?為什么他為你犧牲,你卻不能救他?”蕭柔玉泣不成聲。 這多日來的憋屈與痛楚,終于在見到趙無憂的時候,徹底的爆發(fā)。 “住口!”簡為忠被人攙著,氣息奄奄的出現(xiàn)在靈堂之外。 趙無憂俯身作揖。 簡為忠朝著趙無憂回禮,“阿衍” “請節(jié)哀?!壁w無憂俯身,“是我沒能、沒能”她哽咽著,一時語噎。 “我知道?!焙啚橹依蠝I縱橫,“身在荒瀾本就兇險萬分,臨走前我也告誡過他,是他執(zhí)意要跟著你走。趙大人不必多說,老夫心里都明白。知子莫若父,有些東西是攔不住的?!?/br> 拂袖拭淚,簡為忠緩步朝著棺槨走去,顫抖的手輕輕撫上棺蓋,“他是為國殉身,也算是死得其所。我簡家就這么一個兒子,沒想到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我老來喪子,老來喪子啊許是我這一生造孽太多,終究是老天爺?shù)膽土P?!?/br> 趙無憂落淚,一言不發(fā)。 有些東西難以言明,可心里依舊會疼,疼的時候卻只能告訴自己,那不過是須臾十?dāng)?shù)年里自己造的業(yè)障,是以此刻要自己來償還。 驀地,知嵐驚呼,“公主?公主!” 蕭柔玉傷情太深,昏厥不醒。好在溫故隨在趙無憂左右,見著眾人將蕭柔玉抬起靠在一旁之際,趕緊上前把脈。 指尖微微一顫,溫故駭然回望著趙無憂,面色不是太好看。 “如何?”趙無憂忙問。 簡為忠亦是頓了頓,一臉惶恐的走到蕭柔玉跟前。 溫故音色微沉,朝著趙無憂行了禮,然后對簡為忠道,“簡大人,公主有孕?!?/br> 這算不算是悲涼之中,唯一一抹色彩呢?公主有孕,也就意味著簡家還有后,且不論是兒是女,那都是簡衍的骨血,是簡家最后的希望。 簡為忠愣在了那里,蕭柔玉幽幽醒轉(zhuǎn),卻沒有預(yù)想中的喜悅,只是用手輕輕的撫上自己小腹,眼睛里蓄滿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