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瓷器碎片和血跡還在，她知道他這是什么意思。不過穆百里太懂她的心思，她只字不提，他便一句不問。她又不是三歲的孩子，事事都等著他來cao心。

    第454章 他并非你的良人（4）

    她有她自己的手段和本事，有她自己的考量和思慮，而這些都不是他能恣意做主的。她沒開口，他便不會多問，即便是某人不安分，趙無憂也有足夠的能力去處置。

    他若是攙和，反倒會讓她不痛快。

    趙無憂，不是尋常的女子。

    “關(guān)起門來便是一口一個男人，你”她猶豫著打量他，“你到底是誰？”

    穆百里負手而立，瞧著昨兒柔若無骨，今兒一臉精明的趙無憂，“你的男人。”

    “少貧嘴！”趙無憂又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按理說宮中對太監(jiān)之事徹查極嚴(yán)，一年一度的驗身之行，你是如何躲過去的？”

    “那你知道本座是從哪個宮出來的嗎？”穆百里勾唇笑得邪肆。

    “你伺候過那么多人，我哪兒知道?！彼恢倍际锹耦^苦讀，彼年也未曾入朝為官，而穆百里也沒能提升為東廠提督。對于穆百里一直都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剩下的便是從父親的口中得知的。

    這些年穆百里的步步高升，與她的節(jié)節(jié)攀升，都是大鄴朝的一個傳奇所在?？伤麄兒苌僬浇皇郑恢庇X得只有有父親在，她就不必去關(guān)注穆百里的存在，只需要哄得皇帝開心便是。

    然則命運弄人，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九千歲，東廠執(zhí)掌，卻在昨天夜里爬上了她的床榻，與她抵死纏綿。

    “這話那么酸?！彼Φ脹鰶龅模⑽⒏┫律韥砬浦?。

    她脧了他一眼，“有話快說，不說便罷！”

    “在后宮辦事，只要你有本事哄得主子開心，只要你家主子正當(dāng)恩寵或者是有權(quán)有勢，那么主子一句免了，你便能避開這一年一度的驗身，就能安然無恙的在宮里生存?！彼逼鹕碜?，面色微微沉冷下來，“入宮之前，我得師父傳功，得鎖陽之能，平素靠著吃藥便不會有悸動，直到遇見了某只妖精。”

    他無奈的望她，笑得頗為復(fù)雜，“還有什么想知道的？”

    她抿唇笑得邪魅，“那你還能縮回去嗎？”

    聞言，穆百里揉著眉心，“看樣子趙大人對于本座的貢獻，十分不滿意，所以這般不屑一顧。也罷，那本座只好犧牲到底，會一直做到趙大人滿意為止?！?/br>
    他轉(zhuǎn)身就走，她急了，當(dāng)下拽住他的胳膊，“我不過問你開個玩笑，你何以這般認真？”

    見她慌張，他便知道，昨晚約莫是嚇著她了，看她走路都有些半瘸半拐，他只得報之一笑，“也可以縮回去，只不過沒有師父協(xié)助，會耗損我大半功力，不值當(dāng)?！?/br>
    反正現(xiàn)在也不會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膽來驗他的身，是故這縮不縮回去也沒什么要緊的。人呢，只要掌握了權(quán)勢掌握了生殺大權(quán)，誰還管你以前是誰，誰敢輕易的拿你問罪？

    趙無憂松了一口氣，“你走吧！”

    穆百里伸手撫過她微涼的面頰，“陸國安說你昨夜吐了血，我也給你把過脈，脈象的確很亂。好好照顧自己，扎木托那老匹夫別的不在行，但是他的醫(yī)術(shù)是信得過的。想來他跟著你那么久，你也知道他是何身份，巫族的醫(yī)術(shù)和巫蠱之術(shù)是并駕齊名的，同樣厲害?！?/br>
    “千歲爺何時變得這般嘮叨，就像個管家婆?！彼裘济镄?。

    穆百里罵了一句，“喂不熟的白眼狼。”便拂袖離開。

    溫故還在門口跟素兮扯皮，乍見穆百里從房內(nèi)走出來，而后一躍出墻，當(dāng)即愣了半晌，而后直勾勾的盯著從房內(nèi)徐徐走出的趙無憂。

    趙無憂面色微白的站在門口，神色依舊淡然自若。

    “昨晚穆百里來了？”溫故駭然盯著素兮。

    素兮一臉“明知故問”的表情，也沒有說什么。

    “所以簡衍，是穆百里打的？”溫故蹙眉，“到底發(fā)生什么事？”

    素兮也不理他，徑直走到趙無憂跟前行禮，“公子！”

    溫故急急忙忙的過來，上下仔細的打量著趙無憂，而后視線定定的落在趙無憂的眼睛里，仿佛想看出點什么。于是乎，一時間忘了回神，只是這樣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趙無憂。

    “你看什么？”趙無憂面無表情。

    “你沒事吧？”溫故低低的開口，小心翼翼的模樣，渾然沒有方才與素兮爭吵時的倔強。

    有時候連素兮都覺得，這溫故對著趙無憂的時候，就跟老鼠見了貓一樣，恨不能把一輩子的小心謹(jǐn)慎都給用上，那樣的畏首畏尾，似乎就只是為了趙無憂一個眼神一個笑容。

    “你看我的樣子，像是有事嗎？”趙無憂緩步走到欄桿處坐定，風(fēng)吹微涼，她攏了攏衣襟低低的咳著，“簡衍怎樣？”

    “傷到了后腦，所以暫時還沒蘇醒?！睖毓蕯宽?，“他身上有酒氣，那就是說你們昨晚喝酒了？”

    趙無憂不語。

    溫故繼續(xù)道，“你該知道你的身子，是不合適喝酒的。何況你昨夜剛吐了血，再不好好珍惜自己，便是大羅神仙也拿你沒辦法。”

    “這是我自己的事?！壁w無憂揉著眉心，“素兮，宮中可有異動？”

    素兮點點頭，“已經(jīng)早早的就有人來報，說是齊攸王已經(jīng)入宮去了，不過皇上念著大人身子有恙，暫時沒有論功行賞。如今齊攸王還沒有下朝，是以”

    外頭，小桑榆跑了進來，“大哥哥！”

    趙無憂一笑，與素兮交換了眼神，素兮便緘口退到一旁。趙無憂瞧著跑得氣喘吁吁的小桑榆，眉目間暈開顯而易見的溫柔，“跑得這么著急做什么？不好好在月牙閣里的寫字，怎么跑出來了？”

    “大哥哥走的時候都沒有告訴我一聲，我還以為大哥哥不要我了?！毙∩Ｓ芡嶂X袋看她，“大哥哥的病還沒好嗎？”

    趙無憂斂眸，挽唇笑得暖暖的，伸手摸著孩子稚嫩的臉龐，“大哥哥沒事，等大哥哥閑了下來，就去教小桑榆習(xí)字。這段時間我都沒有檢查你的作業(yè)，你可有安心聽師傅教授？”

    小桑榆連連點頭，“桑榆謹(jǐn)記大哥哥教誨，不敢放肆。”

    第455章 原來你就是趙無憂（1）

    “那便最好?！壁w無憂輕咳兩聲，瞧著孩子單薄的衣裳，“出來的時候怎么也不多穿一件，雖說是入了夏，可終究還不到夏日炎炎的時候。早起貪涼，萬一凍著呢？”

    轉(zhuǎn)頭便沖著素兮道，“你讓云箏帶著桑榆去庫房自己挑料子，多做幾身衣裳。”

    小桑榆一愣，“大哥哥，我的衣服夠穿了，上次云箏jiejie給做的好幾身新衣裳都還放在柜子里呢！”

    “入了我這尚書府，你喚我一聲大哥哥便是我的親meimei，尚書府的小姐，我待你好是應(yīng)該的?！壁w無憂輕嘆一聲，她還真的沒有打心眼里心疼過誰。只為那一條再也無法復(fù)原的胳膊，空空蕩蕩的袖管，她愿意全心全意的對這孩子好。

    “謝謝大哥哥！”桑榆雖然不大，可小小年紀(jì)懂事得讓人心疼。

    素兮牽起孩子的手，“走?！?/br>
    知道趙無憂有事要做，小桑榆也不纏著，只是依依不舍的一步三回頭。有時候，她是真的懷念在平臨城的日子，好歹那個時候她能時常跟大哥哥在一起。

    桑榆垂頭不語，素兮也只是笑了笑。

    目送素兮與桑榆離去的背影，趙無憂才道，“你到底想說什么？”

    “早前穆百里沒有成親，縱然你喜歡，那也、也是可取的?？涩F(xiàn)在千歲府已經(jīng)有了一位夫人，你們?nèi)羰窃偌m纏不清，到時候吃虧的是你。穆百里是千歲爺，他不顧自己的名聲倒也無人敢說什么，可是你不一樣啊，你”溫故說得很輕，一雙眼睛小心翼翼的打量著趙無憂的臉色，生怕她會突然翻臉。

    “我有什么名聲可言？”趙無憂涼涼的望著他，“我爹被人稱為jian臣，天下百姓都知道我是朝中最大的jian臣之子。誰敢亂嚼舌根，我就殺了誰。反正就算我仁善，也不會有人夸我。我一出生，就是來當(dāng)惡人的，所以惡人沒有仁善之心。”

    “若無仁善，那這孩子又該怎么說？”溫故問。

    趙無憂苦笑兩聲，“那不過是養(yǎng)著玩罷了，也許哪天我不想玩了，就會廢了她?！闭Z罷，她起身欲走。然則兩股戰(zhàn)戰(zhàn)，有些疼痛不是那么快就能消除的，是故疼或者不疼，是裝不出來的。

    溫故駭然上前，不敢置信的望著她，“你、你這是、這是怎么了？”

    “與你無關(guān)，大概是坐太久腿麻了。”她面不改色的搪塞。

    “我是大夫。”溫故低語，聲音很輕很輕。

    趙無憂容色微恙，也沒有反駁，畢竟連穆百里都承認溫故的醫(yī)術(shù)極好。長長吐出一口氣，趙無憂覺得說多了，反倒有種班門弄斧的感覺。

    “我們在一起了?！币膊恢獮楹?，趙無憂看到溫故那低落的神情，下意識的解釋了一句。

    溫故驟然盯著趙無憂的臉色，她看到他的臉色，頃刻間煞白如紙。

    “你”趙無憂覺得很奇怪，為何他的表情會變得這樣古怪？復(fù)雜之中帶著些許痛心，痛心之外有有些不忍，這種神情讓人看著心酸。

    趙無憂收回視線，徐徐背過身去，“等簡衍醒了再來通知我，你下去吧！”

    “他并非你的良人?！睖毓实穆曇粲行┥硢?，“你要考慮清楚?！?/br>
    趙無憂沒有吭聲，只聽得溫故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她竟然有種不敢回頭去看的錯覺。是不是自己最近太累了，以至于膽子都變得越來越神經(jīng)變得愈發(fā)敏感。

    直到溫故的腳步聲消失殆盡，趙無憂才轉(zhuǎn)回身來，眸色微沉的望著空蕩蕩的門口。梨樹葉子變得愈發(fā)碧綠蒼翠，將整個梨園遮蔽得極盡幽靜。

    良人？

    恐怕連她爹都從沒希望過，她會遇見良人吧！

    負手而立，少年英姿俊朗，衣袂蹁躚。

    估計下了朝，爹就該來找她了。低頭輕咳著，趙無憂輕嘆一聲，心中亂成一團，只希望這兩股戰(zhàn)戰(zhàn)之痛，能盡快好轉(zhuǎn)，免得到時候在爹的面前露了餡。

    可惜，她落空了。

    趙嵩來的時候，趙無憂依舊覺得腿疼。無奈之下，她只好裝病躺在床上。橫豎她的臉色就沒好看過，所以是否犯病對她來說，根本沒有區(qū)別。

    “可曾吃藥？”趙嵩坐在桌案處，放下手中杯盞睨一眼床榻上面色蒼白的趙無憂。

    趙無憂俯首，“多謝父親關(guān)心，業(yè)已吃藥。大概是最近東奔西跑未能好好靜養(yǎng)，所以身子不濟。未能給父親全禮，請爹恕罪?！?/br>
    “無妨！”趙嵩眸色微沉，面上沒有半點情緒波動，“為父今日來，是有一件事要跟告訴你?！?/br>
    趙無憂蹙眉，突覺得心上漏跳一拍。

    趙無憂畢恭畢敬的聽著，趙嵩坐在那里，眉目間無溫涼薄。他仿佛說著與己無關(guān)之事，口吻平靜得像個陌生人。好在趙無憂早就已經(jīng)習(xí)慣，所以也并未放在心上。

    趙嵩面無表情道，“今日早朝之時，皇上宣齊攸王上殿。”說到這兒，他頓了頓，“你該知道，皇上一心修道是無暇顧及朝政之事，一旦上朝必定是有了大事?！?/br>
    “是?！边@點，趙無憂心知肚明。

    趙嵩盯著她，“皇上對齊攸王是什么心思，你應(yīng)該很清楚，手足之情，還有當(dāng)年的輔佐之義。你該明白，當(dāng)年若不是齊攸王與為父一力扶持，是不可能有今時今日的盛世皇朝。”

    趙無憂斂眸，“無憂明白?！?/br>
    可她不明白的事，父親為何突然重提當(dāng)年？還提及了齊攸王？

    驀地，腦子里嗡的一聲炸開，趙無憂不敢置信的盯著眼前的趙嵩，“爹，您到底想說什么？”這讓她不得不想起了回程途中，蕭容說的那些話。

    難道真的

    趙嵩輕嘆一聲站起身來，臨窗而立，負手背對著趙無憂，“你該知道，以你現(xiàn)在的身份地位，這婚姻大事本就做不了主。如今連為父都沒了法子，畢竟尋常人家的男子，到了你這個年紀(jì)早已成家立業(yè)，說不定孩子都滿地跑了?！?/br>
    趙無憂瞪大眼眸，身子微微繃緊，“爹的意思是”

    “不是為父的意思，而是皇上的意思?！壁w嵩始終沒有轉(zhuǎn)身，是故趙無憂也看不清楚父親臉上的神色，到底是怎樣的。她只能聽到父親低冷的聲音在屋子里回旋著，他說，“齊攸王與皇上提議要褒獎你，請旨將鳳陽郡主與你賜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