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賀延被他這一手打得猝不及防,甚至沒能反應過來,聲音仍然是剛才自己聽到的那個聲音,模樣卻顯得年輕了許多。 飽經風霜的中年頹廢大叔一下子就成為了十幾歲的小鮮rou,前后落差不是一般的大。 但又不會讓人覺得突兀,反而會覺得對方本應該就是這樣的相貌。 況且,男人就只是簡單的刮了刮胡子,換了一身衣服,就顯得極為矜貴,倒是像極了賀延記憶中那個嬌貴的小少爺。 賀安這話剛一出口,賀延就對他的身份信了七八分。 他轉過身,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著身旁二叔的臉色,見他的臉先是一青,又是一白,最后又變成了惱怒的紅色。 賀延心中了然,賀唐這人沒有多大的本事,但論起異想天開,還是得由他稱第一。 彼時,賀成在世時,賀唐不至于頭腦發(fā)昏到認為自己能和自小就嶄露頭角,驚艷絕倫的兄長相提并論。 眼見的,兄長終于去世了,他總算是熬出了頭,馬上就能得到賀家了,此時卻突然有人出現,聲稱自己是賀家早已失蹤多年的小少爺,硬生生將他的完美幻想撕出了一道口子,怎么叫他不感到惱火? 再往膚淺一點的角度上說,賀安的相貌的確是恰好的綜合了賀家夫婦的優(yōu)點,一點就能看出他與躺在棺材中的賀家夫妻的親屬關系。 光是這一點,就足以叫賀家二叔惶恐的了。 畢竟,賀家夫婦的遺囑在他們收養(yǎng)賀延之后,就立好了,而且,還由律師在賀家宣布了。 賀成在遺囑中清楚的寫明了,他們的遺產的第一順位繼承人是賀安,如果在他們死后一年之內,賀安仍未找到,就由養(yǎng)子賀延繼承百分之二十,剩余的歸還賀家。 賀延自知自己若是得了這百分之二十的遺產,生活肯定會不得安生,早已在兩人去世之后,就答應削減到百分之五。 也就是說,此時若是能爭得賀家的繼承權,就相當于將百分之九十五的遺產收入囊中。 賀成生前的生意做的很大,一直拓展到歐洲,家底深厚,如何叫人不眼紅? 賀家人黑吃黑,一拍即合,雖然明面上不顯,但其實早已默認了賀安的死亡,甚至早幾年,賀夫人身體剛剛開始變得不好時,就開始了明爭暗斗,想要得到繼承權。 最后,還是賀家二叔仗著自己是直系親屬,才勉勉強強得到了繼承權。 經過了千辛萬苦才守住的財富,突然就被人宣布根本不屬于自己,還有一個人有更為名正言順的繼承權,怎么能不叫人心酸與不甘? 而且,賀延大概算了算年歲,今天恰好是賀安的十六歲生日,在法律上已經擁有了繼承財產的權利。 除非,賀二叔能夠證明眼前的這個男人并非是賀成的親生兒子,才有可能罷休。 只是,賀安長得這般像賀成,幾乎已經可以板上釘釘的證明他們的血緣關系。 賀唐到底還是不見棺材不落淚,虛張聲勢的說道:“你要怎么證明你就是我大哥的孩子,現在社會的整容技術那么發(fā)達,要想整成這個模樣,也不是不可能啊?!?/br> 賀安懶眼光的抬了一下自己的眼皮,突然眉毛一挑,眼角的那顆紅痣就明顯的露了出來,笑出了聲,“那你想要怎么證明呢?親子鑒定?” 賀唐抓耳撓腮,實在也沒想出更好的主意,只好應道,“嗯?!?/br> 賀家的其他幾位親屬看熱鬧不嫌事大,起哄道:“不行啊老二,萬一你在里面做手腳怎么辦?咱們大家也不知道啊。” 賀家不服他繼承的人也很多,畢竟,誰也不甘心將自己的全副身家都托付給一個不服管教的紈绔子弟身上。 像這樣的大家族,大多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誰也不愿叫這一顆老鼠屎壞了一碗粥。 他們雖然說的不好聽,但此舉正中賀唐下懷,他正好也不相信賀安以及在場的人,畢竟,誰也不能確定,這只假冒太子的貍貓,不是在場的某個人為了膈應他,才專門找了人假扮的。 賀唐眼睛一瞟,就看到至少可以確定與此事毫不相干,對家產也沒有絲毫興趣的賀延。 只有他從中得不到什么好處,所以,只有他才值得信任。 賀唐先是裝模這樣的瞪大了眼睛,又無奈的說道:“你們既然不敢相信我,總該相信二少爺吧。那不如就叫二少爺隨便指定一家醫(yī)院,我們就都擠在那里等三天,等一個結果?!?/br> 賀安倒是沒有異議,只是抿著笑,看向一旁安靜的等候著的賀延。 賀延算是看出來,不解決這件事,他們是不能完成這場葬禮了。 不過,他怎么也沒想到自己光是在這里站著,就能夠引火上身,但事已至此,他也沒有推脫的理由,只想著盡早結束這件事,安心將養(yǎng)父母下葬,也算是給他們一個交代。 何況,他雖內心矛盾,還是期盼賀夫人能夠得償所愿,雖然時機太晚了,但是好歹是找到了,也算是慰藉他們的在天之靈。 賀延這般一想,也就放寬了心思,隨便值了一家醫(yī)院,幾個人取了賀安和賀唐的毛發(fā),就浩浩蕩蕩向醫(yī)院走去,就擠在了特殊病房中,安靜的等著結果。 雙方誰也不信任誰,生怕對方做手腳。 就是可憐了賀延,作為唯一沒有嫌疑的人,不僅要幫忙保存手機等通訊設備,還要負責買飯這些小事。 幸好兩人都答應了,等這件事一結束,就讓賀先生和賀夫人安心入土,并且會付一大筆的勞務費,才讓賀延咽下了苦水。 醫(yī)生最后抱著鑒定結果來到病房的時候,神色詫異。 賀延覺得,估計是醫(yī)生這輩子也沒有見到過這樣奇葩的兩個人。 賀唐率先搶過了鑒定單,打算看看其中的結果。 賀安不滿的盯著他胖碩的身材,賀唐下意識的一僵,過后,又欲蓋彌彰的瞪了他一眼,將文件袋交給了賀延。 賀延拆開細線,輕輕咳嗽一聲,言簡意賅地說道:“經過鑒定,賀延和賀安的確是親生父子?!?/br> 賀唐不可置信的瞪大了雙眼,慌亂的去搶文件袋,看到最下沿寫著的“99.99%”,終于忍不住倒在了地上。 賀安忍不住笑了起來,向他伸出了手,“誒,弟弟,請多指教?!?/br> 賀延冷淡的拍開了他的手,“我實在受不起您這一大禮,反正我并不是你的親生兄弟,也就不必和我假客氣了?!?/br> 他刻意咬重了“親生兄弟”這個字眼,賀安也不惱,只是笑著說道:“但他們說你是二少爺,你就是二少爺,這一點是不會變的?!?/br> 賀延一怔,說不上來是什么滋味,只好拍開他的手,走出門,而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說道:“不是弟弟,叫哥哥,我還比你大幾年?!?/br> 賀安忍不住一樂,噗呲笑出了聲,故意脆生生的叫了一句:“好的,哥哥。” 賀延腿下一軟,差點跌倒在地。 賀安依照賀延的要求,鄭重的舉行了一次葬禮,各界大多抱著觀望賀家新任家主的心思,出席人數竟然超過了先前的兩倍。 而好不容易得到繼承權的賀安卻僅僅花了幾個月時間,就掌握了賀家的實權。 只不過,唯一讓賀延費解的是,賀安又把自己好不容易遷回去的戶口遷到了自己名下。 或者應該說是賀先生的名下,仍然作為賀安的親弟弟。 但是,卻不允許他回賀家主宅,而是送回了自己的第二任養(yǎng)父母的家中,之后,也沒有和他見過面。 賀延雖然對他的迷惑行為感到茫然,但卻沒有被打亂生活的陣腳,他繼續(xù)上著高中,報考了自己心儀已久的法醫(yī)專業(yè)。 直到四年之后,賀安二十歲生日的時候,賀延才又見到這位小少爺。 他穿著一身合身的西裝,稚嫩的臉龐也逐漸有了棱角,像極了賀先生談生意時的模樣。 眉眼雖然依舊漂亮,卻顯得十分陰郁,叫人下意識心生懼意。 他是賀家的家主,自然犯不著出賣自己的美色。 但架不住別人打他的主意,縱使賀安千杯不醉,但也沒辦法一直喝酒。 賀延皺著眉,看著賀安對陸家家主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擺了擺手,將自己的酒杯放到了餐桌上,扶著額頭,就往衛(wèi)生間走去。 一個女孩子和服務生對了一個眼色,也緊隨著他走上了二樓。 這人,賀安也認識,蔣家的小女兒,蔣婉,在圈內的風評一向不好,唯一的好處是,她一直沒能得手,但又瞧不上家世普通的人,也就一直待字閨中。 但是,賀安不過是一個剛剛二十歲的人,甚至連法定結婚年齡都不到,蔣婉這樣的算計未免也太下作了。 賀延猶豫片刻,還是跟了上去。 幸好,蔣婉還不至于直接闖入衛(wèi)生間,只敢在門口張望。 賀延好久沒在賀家露面,也沒有多少人認識他。 他就順理成章的走了進去,賀安的雙手撐在洗手池上,借著鏡子,清楚的看到了賀延的臉。 也許是喝了酒的原因,賀安面色通紅,連眼眶也是充滿了血絲,乍一看,很是嚇人。 賀安:“她還在門口?” 賀延并不驚訝的點了點頭,“你打算怎么辦?” 賀安忍不住笑出聲,問道:“你說,我要是告訴她,我喜歡男人,她會不會死心?” 賀延挑了挑眉,“口說無憑?!?/br> 賀安轉過頭,環(huán)住了賀延的脖子,幾乎將他整個人抱在懷中。 他低下頭,看著他頭頂的發(fā)旋,自然的問道:“我聽說你去當法醫(yī)了,好玩嗎?” 賀延語氣平淡,“你可以試試每天都對著死相凄慘的尸體的滋味,就知道了?!?/br> 賀安聞言,低聲說了一句什么,賀延沒有聽清楚,只聽到他在自己耳邊說道:“那還是算了吧。但是,不做法醫(yī)的話,還可以考慮看看?!?/br> 賀延抬頭,面無表情的打量著賀安。 賀安突然笑了,小聲說道:“我要親你了,你準備一下。” 他剛剛說完,賀延就感受到溫熱的呼吸突然靠近了。 他關于那之后的記憶并不清楚了,只記得蔣小姐的一聲驚叫,以及賀安的笑聲。 賀延想了想,賀安確實是性子古怪,連自己這樣平平無奇的人也會喜歡。 不過,賀延從睡夢中睜開眼,看向了正在他的身旁,靠著沙發(fā)昏昏欲睡的賀安,忍不住笑了起來,總歸是他賺到了。 哪怕賀安也說不清為什么喜歡他,但至少他們此刻仍在相愛,就足夠了。 ※※※※※※※※※※※※※※※※※※※※ 我們是法治社會,買“兇”殺人真的不可取……賀夫人和賀先生去世真的沒有隱情。 還有,這是一篇狗血劇本,講究太多邏輯,可能會把自己繞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