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兩個不同的世界
做完這一系列動作后,陳甯有些虛脫,精神高度緊張,與對俗世的無力感輪番折磨著她。 她環(huán)顧四周高級灰的墻壁,以及那些昂貴奢侈的畫作,好像看到了灰塵在這華麗的頹敗景象中斗亂。 而那盒子就像被潘多拉盒,她義無反顧地打開了,等待她的將是何種險象環(huán)生的災(zāi)難,這些災(zāi)難會不會再次打破這“平靜”,她無從預(yù)知。 此刻,她只想快速逃離這里。她快要透不過氣來了。 但她還是緩步走到自己的衣柜里,輕輕推動著自動門,然后蹲下身子,抽屜最里面的角落里,取出在香云山上,那個“高僧”送給她的錦囊。 她還記得高僧曾經(jīng)說過,如果迷茫了無措了,打開第一個錦囊,它會告訴你,該如何前進(jìn),如何抉擇。 陳甯用手捏著上面的綢緞,軟軟柔柔,非常的舒服,她心里暗暗發(fā)笑,陳甯啊陳甯,你竟然淪落至此,相信他人,求助他人。 她抬頭看著窗外的光亮,凜了凜心神,然后解開寫有“壹”字的袋子,里面有一張精致的宣紙,上面寫著四字,隨心而動。 “噗呲”,陳甯忍不住笑了,這就是錦囊妙計?說了還不如不說。 她一直是隨心而動,心是仇恨,動是復(fù)仇。 陳甯有些失落,心想著,還是不能依附這些“大師”,靠自己吧。 陳甯帶著心魔逃似的離開了“家”,跑到外面后,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迎面而來的冷風(fēng)直灌心底,令她的心尖發(fā)顫,臉上呈現(xiàn)窒息般的痛苦。 鋪在臉上的陽光透著虛弱,軟綿綿毫無生氣。 今天是養(yǎng)父的生日,陳甯帶著憂傷進(jìn)入了一個商場,一個小時候便換下了長裙,穿了一條破洞牛仔背帶褲,短款針織衫連衣帽出來。 衣服的帽沿很寬大,再加上她化了妝容戴了口罩,走起路來也風(fēng)風(fēng)火火,完全沒了之前斯文知性的模樣。 陳甯將參差婀娜的十指插入背帶褲碩大的褲兜里,目光盛著仿古的氣息直視前方,穿過了熱鬧的人群,在鼎沸的人聲中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參與感。 這個世界不屬于她,她也不屬于這個世界。 陳甯走了一段路,又故意轉(zhuǎn)了兩趟車才來到了養(yǎng)父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地方。 路邊的那家烤鴨店依然不知疲憊飄著香味,拐角的“牛rou湯面”前擺著一張粗糙的大木桌,木桌上擱置著半條牛。 牛的兩條腿硬邦邦地晾在風(fēng)中,被劈開的牛肚略有些發(fā)黑,應(yīng)該被殺了幾個小時了,但鼻尖依然能聞到nongnong的“大自然”味道。 在桌子上和地面上有些被風(fēng)干的血跡,血跡鋪散開來像極了血染的山水畫。 過道里與過道外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涇渭分明。 陳甯往過道里走了五六米后又經(jīng)過了那個臭熏熏的垃圾桶,而垃圾桶旁邊有個披著亂蓬蓬的及耳頭發(fā)的流浪漢,他衣不蔽體,骯臟污穢,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像極了一具待收的尸體。 他就這樣點綴了這條過道的悲凄與沉重,與拐角處的水牛尸體表現(xiàn)的世俗豐盛與繁榮,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極具諷刺。 高樓大廈在陽光下落下了陰影,而這陰影籠罩著陳甯,讓她置身于黑暗中。陳甯有些瘋狂地迷戀著這不算黑暗的黑暗,沉淪于空氣里的腐敗氣息里。 陳甯找了幾個岔道,還有幾條潮濕陰暗的巷子,都不見父親的影子。這讓一向淡漠的她生出了不詳?shù)念A(yù)感。 “父親,不會被發(fā)現(xiàn)了吧?還是……”陳甯不敢往深處想,她不自覺的加快腳下的步伐。 越往里走,越能感受這是現(xiàn)代遺棄的角落,骯臟、潮濕、混亂。滿地的垃圾,有發(fā)霉腐爛的果皮,被雨水打濕的男女內(nèi)衣褲,被踩扁的易拉罐…… 時不時的,樓上晾在窗外的濕衣服還會落下蠟白的肥皂水,緩緩地劃過陳甯精致白皙的臉頰,掉落在地。 陳甯有些無奈,這似天外來鍋啊,她要怎么顧著兩頭:腳下微微傾滑的青苔和頭頂“雨滴”。 走著走著,陳甯忽然聽到不遠(yuǎn)處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她下意識地放慢腳步,靠著墻慢慢地走著。 她的耳朵里嗡嗡作響,冷風(fēng)摩挲幾下耳廓后灌入耳道,陳甯不禁打了個哆嗦。 近了,近了,她將頭貼著磨砂墻探出頭來,看到的一幕讓她心里萬分驚訝。 只見在一個用廢棄鐵板搭的屋子,如廁所般大小,在它的外面,一個高大的男子,和一個小巧玲瓏的女孩立在她父親的旁邊。而她的父親仍然穿著破舊,沾滿污垢的衣裳頹然地坐在小板凳上。 陳甯的雙眸驟然睜大,那個穿著一身軍綠色名牌休閑服,高大又剛毅的男子,不正是之前出去玩時偶然認(rèn)識的呂天澤嗎。 他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又怎么會認(rèn)識父親? 而站在呂天澤旁邊,一身米白色長款風(fēng)衣,頂著一個烏黑亮澤的學(xué)生頭的女孩,舉手投足間處處是見得著的青草氣息,可惜,那雙眼睛不再清澈。 那不是剛見了不久的亞芽嗎! 她怎么會在這里? 陳甯很想跑出去問個清楚,但多年的隱忍還是讓她快速地恢復(fù)了冷靜。 如果只有亞芽和父親,她會毫無顧忌地奔過去,給他們一個大大的擁抱。但這個呂天澤,是敵是友?對她所行之事是否有影響? 她都必須弄得清清楚楚,否則一步踏錯將全盤皆輸,到時候自己遭殃是小,報不了仇,殃及池魚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