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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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3章 這一下午,云棲當做沒看到身旁人,李崇音似乎也只是恰巧浮生偷得半日閑。 云棲想安靜待會,這時候需要的或許只是一個簡單的陪伴。 夕陽的光暈將他的側顏勾勒出來,仿佛周遭因他而停止。他飄然而至,卻從來不屬于世間,對任何人都始終隔著一層厚厚的城墻。 云棲曾以為自己懂他,現(xiàn)在卻也不懂了。 云棲見婁尚拿來了竿綸等物,婁尚發(fā)現(xiàn)云棲望來,靦腆地行了禮后就躬身退下,以前云棲身份還未大白時,膽敢口無禁忌,如今連句問候都是不敢的。 云棲吐了一口氣,人散人聚,她身邊的親友緣總是那么短暫。 “你為什么喜歡釣魚?”上輩子就一直埋在心底的疑問。 沉默了一會,云棲以為李崇音不會回答。 “等待的過程,很美妙。”李崇音微笑著,看著遠處草坪上,李正陽推著輪椅,帶李星堂放著風箏,一切看起來祥和寧靜,似回望了一眼云棲,“得到后再放生的滋味,也有趣?!?/br> 云棲對這玩世不恭的態(tài)度敬謝不敏,忍不住刺了一句。 “得到又放生,說明并不是你真正想要的。” “或許吧?!?/br> 所以你是個耐心的獵人,也是個喜歡掌握他人生死與命運的人。 云棲總覺得,魏司承遲早也壓不住他。 云棲捏了下快坐麻的腿,站了起來。 身后傳來李崇音的聲音:“若是你不想,李映月就不再是我meimei?!?/br> 云棲身影停頓:“此話何意?” 李崇音掛上rou食,甩了魚線,輕描淡寫地語氣說著殘忍的話:“哥哥,是你的哥哥?!?/br> 心底最角落的地方,狠狠麻了一下。 也許是晚風透涼,云棲顫了下手,快步離開。 李映月十年換不來一絲真心,說棄便棄,的確是你的作風。 回了襛盛庭,佩雯滿是喜悅,促狹地將一封信交給云棲,云棲用力撫摸手上起來的雞皮疙瘩,喝下一杯熱茶,將那些寒意驅散。 信是嚴曜寫來的,里面是一出邀約,附上歐陽修的詩: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 云棲有點不知所措,嚴曜是約她去南街的坊市,前不久她才和魏司承提過的鬧市。 這是未定親男女的邀約,去了等于同意與嚴曜進一步熟悉,要不要去? 隨著那次在福源樓見面后,兩人一直有書信往來,關系的確進了不少。 拒絕是不妥的,也沒拒絕的道理,只是她希望兩人日后相敬如賓即可,但嚴曜似乎不這么想。 她那顆不管不顧的心早就被人踩到泥地里,又臟又碎,早就留在輪回里發(fā)臭了。 幾個婢女一聽說嚴世子約了自家小姐逛坊市,喜笑顏開,積極為云棲梳妝打扮。 佩雯在為云棲梳妝時,取下那只桃木簪。 “等等!”云棲自從知道它是李嘉玉親自雕刻的,就一直很珍惜,常年佩戴,取下它還有些不習慣。 “姑娘,這簪子雖雕工細膩,但終究不適合您今日的裝扮,再說太過樸素了……您看,這只世子爺送來的赤金點翠才適合,咱們換上可好,世子爺定然歡喜?!?/br> 云棲垂了垂眼:“換吧?!?/br> 將桃木簪重新放好,李嘉玉這幾日也不知去了哪里,他會不會氣她太過冷淡? 而后,余氏派人送來了剛做好的云霓裳,是京城最流行的款式,取自詩句“云想衣裳花想容”,由五色紗衣層疊,罩在襦裙外飄逸非常,微風吹來,仿若羽化登仙。 云棲很少打扮,平時大多也是素雅簡單為主,當年跟在李崇音身邊時總想讓自己看起來沉穩(wěn)老成,后來成了端王妃更要有王妃的端莊,她沒機會穿這些飄逸的裙子??粗~鏡里明艷鮮亮的少女,云棲有點興奮,想蹦兩下,還是忍住了。 都是老姑娘了,穩(wěn)重,要穩(wěn)重。 她捂著臉,再回頭看信,忍不住捏住了信紙,我會努力對你好的,嚴曜。 望著房檐外黃昏,群鳥翱翔而過。 真好,我終于擺脫前世的那兩個夢靨了。 云棲一路走來,周圍婢女登時都說不出話。 “五小姐終于打扮了!” “那世子爺?shù)难劬ε率且岵坏脧奈逍〗闵砩吓查_了?!?/br> “李家很快就要有喜事咯!” 云棲剛要上馬車,見李昶搖搖晃晃走來,手里居然還拿著酒壺,要知道平日里李昶非常節(jié)制,很少有喝醉的時候。 云棲忙跑過去,見李昶臉上還帶著不正常的紅暈:“父親,怎么喝這么多?” 李昶望著女兒的嬌顏,眼底都是對自己的關心,心好像被什么擰了一下,疼得發(fā)緊。 “你這是要去哪兒?” “世子約女兒去南街坊市逛逛,很快就回府了?!?/br> “嚴、嚴曜啊,嚴曜好啊……云兒,你說實話,你真心歡喜嚴曜嗎?” 云棲一陣尷尬,這種話哪是大庭廣眾能問的,讓周圍婢女小廝先退開,親自扶住李昶:“您為何這么問?” “你若非嚴曜不可,爹就是綁也把他綁來。”說著,李昶居然像個小孩似的哭了起來,云棲這下是確定李昶真喝多了,平日刻板嚴肅的父親何曾流淚。 云棲忙給華年打眼色:去請母親過來。 見李昶直勾勾地看著自己,似乎非要一個答案。 云棲認真想了下這個問題,非嚴曜不可?那自然不是,就像之前那幾次沒成的婚事一樣,她只想尋一良人,安穩(wěn)過日子,在皇朝更迭中保住李家。 云棲望著父親的眼,道:“自古婚嫁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云兒都聽爹娘的?!?/br> 李昶的淚水大滴大滴的滾落:“傻孩子,你這個傻孩子?!?/br> 太過懂事,所以什么委屈都自己受著,那都是從小的環(huán)境所致,本來應該驕傲的千金,如今這般不自信。 “父親,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 “舍不得……云兒……”說著李昶扔了手中的酒瓶,推開云棲,雙手亂揮,“不是有約嗎,快走,快走……” 云棲被推著上馬車,余氏匆匆出來,見丈夫這般放浪形骸也驚到了,這個瘋子是誰? 她知道今日云棲有約,讓她先過去,剛扶住丈夫就被拉著在大門臺階上坐了下來。 “夫人,陪為夫坐坐?!?/br> “那日下朝后,你的狀態(tài)就不對。是出什么變故,與——”余氏望著皇宮的方向,“有關?” 李昶望向余氏,目光深邃,忽的笑了起來:“云兒的聰慧敏銳多半像你?!?/br> 湊到余氏耳邊,低語了幾句。 余氏神情慢慢驚愕:“什么???怎可能……那位…” 柳樹下嚴曜同樣做了一番精細打扮,一身黛藍色綢衫,腰間配上玄色金履帶,為顯文雅手中舉著一把折扇,路過的姑娘也時不時打量這位翩翩公子,也不知什么樣的佳人讓他等待。 李府馬車不期而至,云棲一路都有些不安,她總覺得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所以下車時面對嚴曜的失神她也沒關注,只平常地行了禮。 嚴曜不知怎么形容剛才看到云棲下車時的模樣,仿佛整顆心都不在身上了。 “你……”他緊張地說不出話來。 “嚴公子不介意的話,不如我們邊逛邊說。”云棲笑得心不在焉。 “自然沒問題,五小姐看看有沒喜歡的?!彼粗陌l(fā)絲在微風中輕揚,眉目嬌艷欲滴,一直知道云棲美得脫俗,沒想到打扮起來又是另一種風情,他幾乎迷失在她的一顰一笑中,無法自拔。 他想娶云棲,一刻也等不得。 分明八字都合好,為何母親遲遲沒派人去李家求親? 余暉被深藍侵染,華燈初上,燈火闌珊中,一位錦衣公子站在嚴曜原先站的楊柳樹下。 前不久四殿下齊王生死一線,雖未蘇醒卻已度過最危險的時間,很快就有一位自稱看到齊王受傷現(xiàn)場的女子去順天府招供,手中還握有當初齊王中箭的另半只被折斷的箭。 那箭頭上的記號分明出自三殿下肅王府上,弘元帝震怒,下令徹查此事。 只是還未審人,這女子就被人從順天府放走了,不知去向。 有消息稱,此女子感到生命受到威脅,被放走后意圖混入詹國、胡國商賈隊伍,想要以此逃離慶國,今日坊市開啟,此女子很有可能在其中。 如今帝王、肅王、太子三方勢力都暗中混入了坊市,尋找那女子。 錦衣公子望著一眼見不到底的坊市,一路燈火通明,人群沸頂。 慶國除了逢年過節(jié)外,坊市很少這般熱鬧,這次端王打了勝仗,兩國簽了停戰(zhàn)協(xié)議后,胡國的商賈才有資格進入京城做貿(mào)易來往,讓京城百姓買到少見的異國貨品。 錦衣公子:“餌帶回來了嗎?” 隱匿在黑暗中的人:“回了,路上被肅王的死士伏擊,受了點傷?!?/br> 錦衣公子目光毫無波瀾:“還活著就行?!?/br> 錦衣公子望著天色:“酉時三刻放餌吧?!?/br> 黑衣人垂首領命。 “動靜別鬧太大,本王還想好好逛逛?!?/br> 錦衣公子目光幽深,望著云棲與身邊男子言笑晏晏地模樣,人流穿梭,那男子忽然扶了下云棲的胳膊,防止人流過密擠到她,而她則是笑說著什么,只能看到兩人猶如璧人般遠去的身影,錦衣公子輕聲笑了一聲。 “我的人,準你動了?”果子太鮮嫩,誰都想來摘。 云棲上輩子做端王妃,雖說丈夫只把她當做屬下,但該給的榮耀并不會少了她,賞賜也從不克扣,特別是魏司承本身繳獲了不少別國戰(zhàn)利品,他是個懂得馭下的人,從不吝嗇賞賜她各種奇珍異寶。 大約只有她這個王妃當?shù)檬嫣沽?,才能更好地做事?/br> 所以面對一個個攤子上琳瑯滿目的貨品,云棲也只是看看。嚴曜見機向她介紹起了來歷,以此展示自己的學識,云棲則是很給面子地聽著,時不時給一個微笑與崇拜的眼神,讓嚴曜高興得快要找不著北。 只要云棲多看幾眼的,他都想掏出銀子購買,云棲只是單純觀賞并不想要,再說兩人哪怕定了婚約她也不好隨意拿對方的東西。 嚴曜見她真的不愿意收,只能摸摸鼻子自己拿著,這時候他有些后悔為了和云棲單獨相處,沒讓小廝跟著來,拎著這許多東西也不好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