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節(jié)
他渾身無力,朝她抱了一個虛弱的拳:“甘拜下風?!?/br> 秦蓁轉過身,和他一起靠著墻,平視前方,心口的鈍痛,有點分不清是因何而起,她輕輕換氣緩和。 鄭煜星側頭看她,嘖嘖稱奇:“還真是剛夸就喘上了?!?/br> 秦蓁不同他計較,淡聲道:“鄭大人信我嗎?” 鄭煜星愣了一下,又笑了:“我們合作這么多次,你的水平,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不能更信了?!?/br> 秦蓁:“若是信,這事就由我牽頭,你配合,不問為什么?!?/br> 鄭煜星叛逆的拉長音調:“為——什——么——” 為什么? 秦蓁慢慢轉過頭,面向青年俊朗又疑惑的臉,那些從沒想過重提的舊事,隨著惡向膽邊生,開始蠢蠢欲動。 她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唇角牽起,手掌往他面前一撐,身子傾過去。 紅墻之下,兩張側首對望的臉一點點靠近,青年的脖子漸漸僵硬,卻偏要裝淡定。 秦蓁朱唇輕啟,一字一頓:“因為,這一次,又是你求我啊?!?/br> 鄭煜星看著面前的女人,臉色一寸一寸紅,又一寸一寸黑。 她說,又。 “你、你……”他心中蹦出一個猜想,心驚rou跳。 秦蓁給了他一個痛快:“記得,沒忘,很清晰。” 驚喜嗎? …… 衛(wèi)元洲堅持要送鄭蕓菡去秦蓁那里,鄭蕓菡起先還有些猶豫,但見他始終保持著一臂距離,不復私下相處時的親密,言談間守禮溫和,心里又軟噗噗起來。 好難拒絕他啊。 “平日里都喜歡做什么?”衛(wèi)元洲狀似無意的將話題扯到這上頭來。 初陷情愛的小姑娘,恨不得把自己全部抖開,找到更多能與他契合之處—— “同晗雙借書看,晗雙特別會找書,只要是她覺得好看的,我一定也覺得好看!” 衛(wèi)元洲認真記下,她喜讀書。 “會出門買東西,給自己買,也給大哥二哥他們買……”她紅著臉蛋看他一眼,小聲道:“以后我也給你買?!?/br> 衛(wèi)元洲忍不住唇角上揚:“好?!?/br> “三哥和姑姑每年都會把御賜的貢品水果送給我,我今年做的櫻桃酪和櫻桃酒他們都好喜歡,對,我還會釀酒……” 衛(wèi)元洲眼里的溫柔淡去:“果子我也能送,但酒不行,以后也不許隨便喝。” “為什么,我又不是不能喝!”她皺眉抗議。 衛(wèi)元洲涼涼道:“露臺晚宴,要我?guī)湍慊貞泦???/br> 這個鄭蕓菡早就查清了:“上次是因為我誤拿了女席用來調果酒的原液,那是取自酒膏之下的純釀,比一般直飲的酒水要濃上好幾倍,一整壺灌下去,這才醉了。” 衛(wèi)元洲不容置喙:“可見你的‘千杯不醉’,很有限制,很講條件,并非真的能喝?!?/br> 見她滿臉不高興,他這才放緩語氣,和聲道:“要喝也可以,但我得在?!?/br> 鄭蕓菡撇撇嘴:“騎馬我也喜歡,但這個我不要與你一起!” 衛(wèi)元洲挑眉:“上次在馬場,你騎得不是很高興?” 翻舊賬這種本事,誰都會,她軟軟的“哼”了一聲,學著他的語氣:“長安城外,天木莊里,要我?guī)湍慊貞泦?!?/br> 衛(wèi)元洲瞬間氣短。 那是他們初次相識的時候,他還很混賬的欺負了她。雖然沒過多久,她幾位哥哥便直接幫她回敬回來。 衛(wèi)元洲忐忑的探她神情。 她作著生氣的 樣子扭過臉不看他,但當他探頭看去時,卻見她唇角揚起,眼尾擠滿笑意。 壓根不是真的生氣。 衛(wèi)元洲心跳漏了一拍,眼神怔然,他原以為,柔是溫和解意,嬌是生澀含羞,然此刻,她止步于惱怒前的笑容,勝過萬千柔情,又在躲開他視線的小動作里,化作讓人甘之如飴的嬌俏。 衛(wèi)元洲輕咳一聲,淡淡道:“依稀記得,在并州時你我就約定,有機會要再賽一場,可是回來這么久,好像都沒找到這個機會?!?/br> 她這才轉頭看他,臉上的笑已然收起,是個嚴肅的模樣。 他往她面前一挪,垂首快速道:“下次賽時,讓你欺負回來。” 說完,長腿朝邊上一邁,又拉開距離,在鄭蕓菡詫然的目光里,鎮(zhèn)定自若的負手踱步,好像剛才皮那一下,并不是眼前這位氣定神閑的懷章王。 少頃,衛(wèi)元洲聽到身邊的少女噗嗤笑著,軟聲道:“好呀?!?/br> 他輕輕彎唇,目光落在前方。 迎面撲來一陣清風,她舒爽的呼了一聲,衛(wèi)元洲不動聲色的看她,眼神漸深。 坦白心意那日,她紅著臉小聲的說“我太小啦”,縱然他心中有疑惑有猜測,但在這份軟綿綿的動人之中,都顯得微不足道。 初嘗情愛滋味的刺激和新鮮帶來的甜蜜讓人心中整日放晴愉悅不斷,但他們始終會度過這個階段,在逐漸親密中,看到更完整的彼此。 他已做好準備迎接一個完整的,會和他有矛盾摩擦,甚至不契合的鄭蕓菡。 因為,他比她大這么多,有些事情,他理應更會,然后帶著她。 可是,他設想過的情形,在她身上一樣也沒有發(fā)生。 他與別的女子惹出流言,她會先開口安慰他,捂著他的耳朵,把他護成一個脆弱的瓷娃娃。 他將她視作需要寵愛的小姑娘,但其實,她更懂得怎么照顧與寵愛,一句不經意的“以后我也給你買”,像是融進骨子里的習慣,是她親近一個人的態(tài)度。 他說話惹她不高興,不待他想好怎么化解,她已經先笑瞇瞇的揭過。 她從未與他在小事上計較不休,更不曾對著他撒嬌胡鬧。 她嘴上說著自己還太小了,但言行舉止,卻比他以為的要懂事千倍,明 理萬倍。 這樣的姑娘,真的會因為覺得自己還太小了,所以對一份感情秘而不宣,甚至將提親拖??? 還是說,她不愿他提親,并不只是對他存著什么考慮,還有別的原因? …… 衛(wèi)元洲一路將她送進秦蓁的園子,沒想到秦蓁并不在,只有一個秦意吭哧吭哧搬東西。 鄭蕓菡立馬和他告別,挽袖子去幫忙。 衛(wèi)元洲的臉色沉下來。 秦蓁不在,豈不是只有秦意和她共處一室? 秦意得知鄭蕓菡是來幫忙,差點感動的哭了,立馬帶著她一起扎進書房。 他很感慨:“這么多東西,她說消失就消失,打的是個要我死在這里的主意吧!看到你,我就想起了很多年來一直困擾我的疑惑——這樣的jiejie留著到底做什么!” 他可憐巴巴的看著鄭蕓菡:“當初我娘怎么沒給我生個meimei呢,像你一樣會疼人的,當然,我也會疼你?!?/br> 鄭蕓菡已經開始對書單,垂著頭很是認真,抿唇笑著。 秦意正要繼續(xù)說,忽感背后一陣寒意,他以為是鄭煜星,心底嗤笑,瀟灑的轉過頭:“喲,大人總算……” 然后整個人僵住。 男人高大的身軀堵在門口,背后仿佛有萬千怨靈,卷著濃黑的云,鋪天蓋地。 秦意:“懷、懷章王?” 鄭蕓菡聞言抬頭,差點脫口而出——你沒走呀? 衛(wèi)元洲不悅的臉色在轉向鄭蕓菡時,硬生生變得溫和:“今日萬寶園內外都在收拾行李,殿下擔心秦博士這頭的典籍有漏,本王手頭無事,便過來看看?!?/br> 男人從頭到腳散發(fā)著一個意思:我不走。 鄭蕓菡笑著看他一眼,什么都沒說,繼續(xù)低頭整理書冊。 秦意嘴角耷拉:敢情您是來監(jiān)工的呀。 秦意覺得被人盯著做事是一件非常難受的事情,轉頭見鄭蕓菡眼神時不時地會往那邊瞟,他猜測她和自己一樣不自在,于是,他舍身取義的往鄭蕓菡身邊一擋,隔開了衛(wèi)元洲的眼神! 鄭蕓菡分心再瞟時,看到了站在身邊的秦意。 她茫然一瞬,往上抬眼,對上秦意的笑臉,他還沖她擠了一下眼睛:別怕,我在這幫你擋著,他看不到你! 鄭蕓菡臉一熱,意識到自己分心分的太明顯, 秦意都發(fā)現了,她趕緊全神貫注的做事。 “秦大人,秦博士所有購書的書單都在這里了嗎?” 秦意往她手里掃了一眼,含糊點頭:“大概吧?!?/br> 鄭蕓菡認真道:“秦博士前期準備的時候,都是到了一個階段便補一些新書,我們不妨按照書單來分類收撿,便于一一對照避免遺漏,秦博士以后要用到哪一部分,找起來也快?!?/br> 秦意舒了一口氣:“姑娘家做事就是細心,我都是摞起來直接打包,還是你的想法好?!彼衼韼兔Υ虬呐耍言臼帐昂玫娜坎痖_,先按照書單對一遍,再分類打包。 奴人應下,書房又忙成一片。 有趣的是,起先是鄭蕓菡來幫忙,秦意給她布置任務,慢慢的,變成鄭蕓菡規(guī)劃,秦意配合,她這個小助教,真不是白當的。 衛(wèi)元洲好幾次想開口幫忙,但見他們有條不紊的配合著,話又吞了回去。 衛(wèi)元洲感覺不太好。 他知道菡菡和秦意做的都是正經事,可是眼見著秦意積極地配合她,偶爾錯身點數時,兩人的衣裳還會擦到,他就覺得刺眼又泛酸。 酸著酸著,他不自覺的把眼前的情形和趙爾嵐的事對比起來。 菡菡和秦意只是一起整理書冊,他就眼酸受不了??伤挖w爾嵐走在一起,實實在在惹出了流言,菡菡卻能反過來安慰她。 因為她太懂事太明理。 他一個大男人,竟實實在在被一個小姑娘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