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節(jié)
秦意:…… …… “唔~真厲害,我信你才有鬼!心里指不定怎么奚落我!” “我就這么不堪?你靠我一回會怎么樣” “別求我!你最好一輩子別 求我!” 秦意罵罵咧咧的去,罵罵咧咧的回,心里不太痛快,憋了一通委屈不知道跟誰說。他也懶得想,往明熹園去找事做。 不巧的是,懷章王正在與太子商議政事,秦意想了想,決定找個陰涼處等一等。 剛越過一道月亮門,隱約傳來少女的驚嘆聲,還有稀稀拉拉的掌聲。 秦意心下好奇,放輕氣息,循聲而去。 一座八角亭里,一身藍裙的少女正在剝葡萄,自己吃一顆,再給身邊的青年喂一顆。 青年蹲在廳中石凳上,比端坐著的少女高出半個身子,正繪聲繪色的講故事—— “蘇妃娘娘是爭寵界的楷模,大概就是那種,生來比你優(yōu)秀,還比你更努力的人,最著名的故事當屬‘蘇妃的新衣’?!?/br> “據(jù)說有一年,隆冬剛過,春寒料峭,蘇妃自己cao刀制作了一套春裝,用料昂貴款式新穎,十分漂亮,穿上它,行時如精靈翩躚,靜時如謫仙坐畫,先帝喜歡的連招她十日!結果惹得眾妃嬪嫉妒不已,便開始詬病蘇妃,說她奢侈無度,是禍國妖妃?!?/br> 少女張大嘴巴,手里的葡萄都忘了吃:“她、她十日都不換衣裳嗎?” 青年“嘖”一聲,不滿道:“還聽不聽了?!?/br> 她連忙給他喂了一顆葡萄:“聽聽聽?!?/br> 青年張口接了葡萄吃了,神神秘秘道:“結果你猜這么著?那衣裳其實做的很取巧,正反都能穿,衣袖能自行拆合收窄放寬,料子之間還能隨意添加取出夾層。一番拆換變換下來,她一套衣裳,一年四季都能穿,而且各有風味,每一面都跟新的一樣!等于用一套衣裳的料子做了一年都能穿的衣裳!” “先帝當眾夸贊她聰慧勤儉,那些說她奢侈無度的,都被打了臉?!?/br> 少女呱唧呱唧拍手,滿眼驚嘆,還會參與討論。 “那年風調雨順,后妃本不用縮衣節(jié)食,所謂一衣四穿,其實就是個噱頭,我才不信蘇妃的衣柜里就這一套衣裳頂過春夏秋冬。但勤儉這種美德,放在什么時候都不會出錯。所以重點不在衣裳,在蘇妃的這個心思討巧?!?/br> 她給自己喂了顆葡萄,又揪了一顆剝皮:“男人都有虛榮的時候,一個女人跟了他,卻過得勤儉寒酸,還宣 揚出去,男人臉就掛不住了,好像他連個女人都養(yǎng)不起似的。所以蘇妃娘娘用了最昂貴的料子,心思討巧,卻不寒酸?!?/br> “我覺得先帝喜歡蘇妃娘娘,不止是因為那身衣裳她穿著好看,還因為他自豪自己的眼光,他看中的女子不僅漂亮,還聰明。捏著美德討巧,卻不顯自輕自賤。” “最重要的是,這招數(shù)蘇妃用過,討盡了先帝的贊許和驚嘆,若其他人紛紛開始效仿,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先帝會懷疑,他真的連自己女人的衣食都供不起了?所以這一招,無法模仿,精妙!” 鄭煜星欣慰的看著鄭蕓菡,正欲夸她幾句,一個清雋的身影忽然步入涼亭,挨著鄭蕓菡坐下來,順手取走她手里剛剝好的那顆葡萄,往嘴里一丟,興致勃勃道:“我也有個看法,斗膽與你們一起討論一下?!?/br> 鄭煜星見鬼似的看著忽然出現(xiàn)的秦意,鄭蕓菡也面露驚訝,但在聽到他有一些看法時,生出了些好奇:“說說看。” 若非場合不合適,鄭煜星非得擰她的耳朵,說什么說,什么人你就敢隨便搭話一起妄議先帝! 葡萄又甜又冰特別好吃,秦意順手揪了一個剝起來:“蘇妃娘娘聰慧是一定的。但你的看法還有些片面,我?guī)湍闾嵘幌隆诤髮m爭寵,有的人只能想到鏟除異己,有的人卻專注提升自己。蘇妃便是后者,說實在我比較欣賞這樣的女人?!?/br> 他剝好了葡萄,笑著塞回鄭蕓菡手里:“吶,還你的?!?/br> 鄭煜星瞇起眼睛看著這個不速之客,正要發(fā)難,鄭蕓菡反手往他嘴里塞了顆秦意剝得葡萄,為秦意拍手,中肯道:“你講的真好!” 鄭煜星扭過頭,將口中的葡萄吐了。 秦意看著鄭蕓菡,只見她笑容明朗,眼神真切,原本的陰霾一掃而空,心里更因她呱唧呱唧的拍手,陡然生出幾分自豪:“其實我還能再提升一個層次!” 鄭煜星撈起靠在一旁的長刀,咣的一聲丟在石桌上,秦意的面前。 鄭蕓菡和秦意同時愣住,慢慢抬起眼神望向鄭煜星。 活像兩個被嚇到的小可憐。 這時,內官匆匆趕來,說是太子已經議完事,兩位大人可以隨時過去。 鄭煜星本是有事 要見太子,但太子正在忙,他便抓了鄭蕓菡過來談心。時間緊迫,他必須抓緊時間讓meimei成長起來。 但此刻…… 鄭煜星皮笑rou不笑:“秦寺卿先請吧?!?/br> 我和妹子還沒聊完。 秦意謙讓道:“鄭大人先來的,你先請?!?/br> 我還有一個層次沒講。 鄭煜星:“你先?!?/br> 秦意:“你先。” 鄭蕓菡漫無目的亂瞄,眼神忽然一定,緊緊追著前方自樹影間一掃而過的身影,飛快起身追出去:“你們一起吧,我還有事先走啦!” 中間的位置忽然空了,少女疾奔而去的背影十分歡快。 秦意眨眨眼,起身就走:“那我先吧?!?/br> 鄭煜星抓過秦意的后領,輕輕松松越過他,“我先來的?!?/br> 秦意笑笑:“殿下要見大人,無外乎太仆寺講學一事,不如一起?” 鄭煜星將他上下一掃,轉身就走,像是默許。 秦意挑眉,跟在后頭。 鄭煜星走了兩步,忽然回頭看他:“你那番見解,跟秦蓁學的?” 秦意眼珠輕轉,笑意溫和:“鄭大人什么意思?” 鄭煜星:“字面意思?!?/br> 秦意作了然狀:“若只是在下自己的拙見,大人覺得這個答案怎么樣?” 鄭煜星站定,轉身走回兩步。 秦意矮他寸許,氣勢陡然降下:“有、有何指教?” 鄭煜星眸色幽深的盯著他,淡淡道:“你jiejie做事回回都是大手筆,我多少對她有些了解,偏我那無知的meimei還覺得她溫良無害,你與她相依長大,總不會遜色于她。所以,再讓我看到你隨便碰我meimei,裝出天真單純的樣子與她說笑……” 鄭煜星笑起來,蓄了內里的手掌,輕輕拍在秦意的肩膀。 秦意身子跟著歪了兩下,喉頭輕輕吞咽。 鄭煜星威懾成功,轉身繼續(xù)往前走。 剛走沒兩步,身后傳來秦意的低笑聲。 “大人剛才這番話,足以證明你根本不了解我jiejie?!?/br> 鄭煜星駐足,但沒回頭。 秦意慢悠悠走來:“若大人真的了解我jiejie,就不會問我方才那番話是不是jiejie教的?!?/br> 他在鄭煜星身側站定,一本正經的清嗓:“若是我jiejie聽到這種事,應該會說——蘇妃,大好青春付諸在那種 千人勾萬人睡的男人身上,她應該直接做套孝服,祭奠自己早夭的腦子?!?/br> 鄭煜星眼角輕抽,竟沒說話。 秦意有種扳回一局的舒坦,哪怕是借jiejie之名。 他沖鄭煜星搭手一拜,昂首挺胸走了。 …… 鄭蕓菡是追著衛(wèi)元洲出來的。 可不知是衛(wèi)元洲那雙長腿走的太快,還是她的方向追錯,一路出了園子,竟將人跟丟了。 鄭蕓菡鼓鼓腮幫子,有點失望。 得了小白的那日,她與衛(wèi)元洲一同在馬場跑了一個下午,跑得面紅耳赤,香汗淋漓。 起先,她覺得這樣很好,可以順利成章掩蓋那種不受控制的臉紅心跳。 可跑完之后走出馬場,迎面一陣涼風吹來,她分明還與他在一起說話,臉上的紅暈卻消退了,連瘋跑之后快速的心跳都恢復平靜。 像是不經意間度過了一個階段,又像是終于接受自己的變化。 少女初初動心的生澀,在那個下午傾瀉施放,消失殆盡。 見到他時,她不再緊張的盡顯異常,只剩甜滋滋的愉悅依然如舊。 所以她才敢膽大包天的追出來。 沒追到人,鄭蕓菡背起手,搖頭晃腦的往回走。 剛轉身邁步,腦袋撞進一具堅硬的胸膛,她低呼一聲,退開幾步,抬眼就見到衛(wèi)元洲負手而立,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鄭蕓菡整個人都呆了,她扭頭往離開的路瞅了瞅,又轉回來盯著他,圓溜溜的眼睛釋放著簡單的疑惑:你怎么反在我后頭? 衛(wèi)元洲神情,惱火與愉悅交錯。 他知她不再去他的園子看書,是來了鄭煜星這里。他已經淡定了,畢竟她現(xiàn)在一門心思撲在協(xié)助鄭煜星推行新政上,不足為奇。 與太子談完,他是故意往那處去的,結果看到她和秦意談笑風生,當時,他覺得自己的臉色不必鄭煜星好看到哪里。 衛(wèi)元洲第一次懷疑自己是不是太老了。 早已不再是青春年少,所以像秦意這樣的青年,反而能容易與她說到一起。 可匆匆轉身后,他發(fā)現(xiàn)她追了出來。 那股沒來得及發(fā)出的火,又蓋上一層不受控制的愉悅。 至少,她是拋下秦意追出來的。 看著她東張西望,探頭探腦,衛(wèi)元洲的心頭震動,忍不住 猜測,她是不是在找他。 所以忍不住走了出來。 她悶頭撞進他懷里的瞬間,他覺得胸腔猛震,然后心跳不自覺地加快。二十五年來從未有過的感覺,折磨得他有些頭疼。 他該拿她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