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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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蕓菡讓真兒把他趕走了。 …… 鄭煜堂每日都起得很早,有在早膳之前晨讀片刻的習(xí)慣,有時候讀的盡興,就直接在書房用早膳,完了直接去上值。 鄭蕓菡親自給他送餛飩,還順道送了干鲙和rou干果干。 一式三份,一碗水端平。 鄭煜堂攪著碗里的餛飩,半真半假的感嘆:“果然只有老三回來一趟,我們才能跟著沾沾光?!?/br> 鄭蕓菡順手收拾案上的書冊給他騰位置,說:“大哥何時是這樣斤斤計較的人了,你和二哥每日都回來,想吃什么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三哥就不一樣了,他……” 鄭蕓菡的聲音戛然而止,連動作都頓住。 鄭煜堂吃的正香,這道湯底是鄭蕓菡試驗(yàn)數(shù)次做出來的,平日里廚子做,老三回府她便親自做,只為他們在寒天上值前能吃一碗熱乎管飽的早膳,他很喜歡。 發(fā)現(xiàn)她沒了聲兒,鄭煜堂喝了一口湯,潤的嗓音清澈低沉:“你三哥怎么就不一樣了……” “哥,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鄭蕓菡喃喃念叨。 鄭煜堂一頓,抬眼望去。 鄭蕓菡站在案前,目光越過他,望向他身后的墻。 鄭煜堂的書房藏書豐富,還有許多名人字畫,墻上掛的就有好幾副珍品。 鄭蕓菡看著的,是一副名為《鬼子母神圖》的畫。 畫上有似九天仙女之人,身著藕粉白底衫,碧藍(lán)祥云紋襦裙,琥珀披帛繞云飄飛。 鄭煜堂看到畫上之人,方才意識到了一件事——鄭蕓菡做的那套裙子,其實(shí)是出自這幅畫。 這幅畫已經(jīng)在他的書房掛了很多年,早在他一邊帶著蕓菡一邊讀書時,它便在了。 有些東西正是因?yàn)殡x得太近,出現(xiàn)的太頻繁,反而成了最容易被忽視的。 鄭蕓菡時常來他的書房,這幅畫他們都看過,也許恰恰是因?yàn)樗恢倍荚?,時間久了,反而不會特意去看它,甚至忘了它就在這么近的位置,日日相伴。 這幅《鬼子母神圖》,是母親留給他的遺物。 作者有話要說: 鄭煜星:我是一個么得感情的住校生……(周日返??窬硎澄铮?/br> 衛(wèi)元洲:總覺得有人在背后撬我的墻角…… 然后,例行公事求收藏……你不收,我不收,菡菡何時能出頭…… 感謝在20200222 21:22:22~20200223 22:21:1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院子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14章 獻(xiàn)計 傳說,鬼子母神是護(hù)女子與孩童的神,在不同的說法里亦有不同的幻化之態(tài)。 前朝有書畫大家懷塵子作《鬼子母神圖》,將鬼子母神化作清貴華麗的婦人,以九天仙境為景,飛天女仙與嬰孩為配,憑精妙絕倫之畫技繪出宏大絢爛的絕世之作,后被奉為國寶,唯皇室最尊貴的女子才有資格持之。 前朝破國之時,《鬼子母神圖》流落民間被商賈收藏,為抬高價格竟將其分割,分別裝裱競價。 后立齊國,畫流散民間。母親因緣際會得了其中一幅,作為嫁妝陪嫁至此。 其實(shí),說是《鬼子母神圖》,鄭煜堂的這幅畫上只是一個穿白上襦藕粉半袖碧藍(lán)裙的女仙,不像是鬼子母神,反倒是女仙邊上只露出衣角的那部分,更像是鬼子母神的裝扮。 可惜畫被分割,鬼子母神的真容并不在這幅圖上。 鄭蕓菡記得大哥很喜歡這幅畫,一般人喜歡書畫,定是好生收藏,但大哥不同,他在府里時多半待在書房,所以才會把它掛在距離自己書案最近的位置,偶爾讀書讀累了,他就會支著頭看畫解乏。 此刻,他又看畫看的發(fā)呆了。 “大哥?”鄭蕓菡輕輕拍拍他的肩膀,鄭煜堂回神:“嗯?” 鄭蕓菡有點(diǎn)心酸。 她對母親的記憶并不是太深厚,但大哥不一樣。 鄭蕓菡記得他說過,母親生前曾感嘆今生無緣得見全圖,是一個憾事,這幅畫以殘缺之態(tài)掛在此處,是不是也是大哥心里的遺憾? 思及此,鄭蕓菡神情一肅:“這樣湊巧,像是老天爺知道母親有此遺憾,說不定咱們有機(jī)會看到這幅圖的全貌了!大哥且吃著,我去想想法子,先走啦。” “等等……”鄭煜堂根本叫不住她,追出幾步,哪里還看得到她的影子。 鄭煜堂悵然失笑,他的目光掃到鄭蕓菡帶來的大小食盒,還有那半碗餛飩,最后,是墻上的畫像。 記憶里,母親比畫中女仙更漂亮。 可是侯府無盡的瑣事和那些不被尊重理解的委屈,活生生的將她熬得沒了生氣,形容枯槁。 直到后來,她的房里全是古怪的藥味。父親難忍味道,一直宿在妾侍那頭,偶爾才會過來看看,也只是站在門外與她說話。 他抱著meimei守在床前,蕓菡因?yàn)槭懿涣宋兜?,哇哇大哭,他卻希望這哭聲能留住母親。 母親醒了,讓人將蕓菡抱出去,把他拉到床邊,拿出了那副《鬼子母神圖》。 “煜堂,鬼子母神是庇護(hù)女子與孩童的神,是母親的化身,若是有朝一日,母親不能這樣陪著你,你且記得將它供奉起來?!?/br> 他滿臉是淚,卻一聲都沒哭出來,不知哪里來的一股火氣,讓他奪過那副畫丟在地上:“她根本不靈驗(yàn),若她能庇護(hù),母親便不會病重,不會躺在這里!我才不供奉她這樣的神靈!” “胡說八道!”母親被他的激動嚇到,伸手把他拉到身邊,輕輕撫著他的背,她分明已經(jīng)很吃力,仍耐著性子,一個字一個說:“煜堂,你想錯了,不是因?yàn)楣碜幽干駸o用,母親才病重。相反,是母親這一生……太軟弱,太無用,憑著這個模樣,根本護(hù)不住你們……” “神仙娘娘聽到了母親的心里話,所以才要帶母親離開。母親離開后,便會成為鬼子母神娘娘的化身,成為一個厲害的神仙……來護(hù)著你們……” 母親為他擦掉臉上的眼淚:“待你長大成人,定要迎娶你喜歡……她也喜歡你的妻子。待她入門,你愛她,更該敬她……莫要拘著她、辜負(fù)她……你是兄長,得照顧好弟弟meimei……尤其是蕓菡,不要讓她嫁給一個……讓她受委屈的夫君……不要讓她……成為母親這樣的人……你得認(rèn)認(rèn)真真去做……母親都看著……我就在這兒……” 她極力抬起手,指向地上的那副畫。 眼前的畫面融開又凝聚,地上的畫,變作了眼前掛在墻上的殘圖。 …… 鄭蕓菡原本約了池晗雙明日郊外試馬,是以十分愧疚的給池晗雙捎了信取消約會,順道告訴她做了些新的小食,送給她以作賠罪。 池晗雙晌午沒過就殺過來了。 鄭蕓菡對她沒隱瞞,如實(shí)告知。 池晗雙吃驚:“你之所以和舒清桐撞衫,是因?yàn)樗辛硪话霘垐D?這也太巧了?!?/br> 鄭蕓菡:“正解?!?/br> 池晗雙摸摸下巴:“誠然你這個事情更要緊,不過也沒必要將我甩開,多一個人多顆腦子,我可以幫你想辦法嘛?!?/br> 她立馬開始獻(xiàn)計:“我覺得你先別忙著遞拜帖,沒名頭。專程登門解釋你們?yōu)楹巫擦艘律??這樣顯得小家子氣!更何況你現(xiàn)在只是猜測,根本不能確定舒清桐手里有圖,與其正式登門,不如制造偶遇坐下閑談,當(dāng)個玩笑話把話題扯到那上頭,先試探虛實(shí)?!?/br> 鄭蕓菡覺得合適,兩人一拍即合,一向消息靈通的池晗雙表示愿意主動幫她打聽舒清桐的動向。 鄭蕓菡連連感謝,池晗雙正興致勃勃的把食盒壘起來裝進(jìn)包袱皮里:“謝什么,誒對了,你這個干鲙還有嗎?不太夠我吃,我記得你上次在釀什么古法酒,到時候出窖了記得分我一壺啊!” 鄭蕓菡忍不住笑:“你能拿多少呀,先吃著吧,管飽,酒成了也分你?!?/br> 池晗雙動作快,下午就派人來遞條子——舒清桐明日要去賽春園游玩。 鄭蕓菡捏著紙條,陷入沉思。 …… 鄭煜堂用完早膳便懷著心事上值了。今日弘文館無什么大事,唯有朝中因?yàn)楸菹掠行膹V開教學(xué),生變革之意,引得一片議論之聲,鄭煜堂正在審閱修改完的典籍,并未參與熱議。 屈思遠(yuǎn)并著幾個人說著說著,便開始向鄭煜堂討教。 一些不好事的同僚紛紛扶額嘆息——又開始了。 屈思遠(yuǎn)乃中書舍人屈閣老之孫,據(jù)說,原本屈閣老的通勤廳與丞相議事堂有一個相通的小道,按照規(guī)矩,丞相可通過相連的小道前往中書舍人處咨詢商討政事。 結(jié)果兩邊因?yàn)檎姴缓萧[掰了,而今的大齊又以丞相權(quán)重,二位相爺一合計,直接讓人將那條道堵死了,至今未通。 弘文館所收皆為貴族子弟,且招收嚴(yán)格,無論才智學(xué)識都排的上名號,這當(dāng)中,又以鄭煜堂最為有名,他較其他學(xué)子不過大四五歲,已然是學(xué)士之職,長官之位,更有猜測,右相欲以他為接班人,鄭煜堂的前途不可估量。 所以屈思遠(yuǎn)和鄭煜堂不和,可以說是順理成章。 然鄭煜堂今日沒什么興致與他們討論,三言兩語繞過了屈思遠(yuǎn)的發(fā)難。 屈思遠(yuǎn)窮追不舍:“都說鄭大人少年成才,學(xué)富五車,對朝中之事皆有自己的一番見解,今日大家都在,大人何必吝嗇?” 鄭煜堂:“本官手頭尚有要事處理,屈生既有興趣,待陛下前來討問諸位意見之時,大可自行暢所欲言,何須在意旁人只見?” 屈思遠(yuǎn)顯然對鄭煜堂的避戰(zhàn)并不滿意:“鄭大人雖為一介文官,但行事殺伐果斷之態(tài),一向不遜于驍勇善戰(zhàn)的猛將,何以今日扭捏閃躲,不干不脆起來了?” 說話間,屈思遠(yuǎn)眼尖的發(fā)現(xiàn)了鄭煜堂擱在手邊的一個繡花錢袋子,頓時就樂了。 “鄭大人竟愛好用這樣的錢袋子,瞧瞧這繡紋,這款式,非絕色佳人不得配啊?!?/br> 屈思遠(yuǎn)這么一說,旁邊的人都看到繡花錢袋子,隨之想起一些關(guān)于小鄭大人的傳聞——據(jù)說,這位才名出眾的小鄭大人,有些一言難盡的愛好,偶爾手邊放一把女式花簪,亦或是書冊里夾一把雕花牛角梳,明明是一個大男人,說話做事都很正常,偏是些小細(xì)節(jié)里,透著點(diǎn)娘里娘氣的味道。 在朝為官,一言一行都是受到監(jiān)督的,若私風(fēng)敗壞,有辱朝廷命官的身份,自會被彈劾。 錢袋子是鄭蕓菡昨日塞給他的,今日他本欲還她,結(jié)果晨間因《鬼子母神圖》一事,竟給忘了,到了官署坐下才發(fā)現(xiàn)揣了兩個錢袋,便拿了出來。 就在屈思遠(yuǎn)要捏著這點(diǎn)大作文章之時,鄭煜堂慢條斯理的自懷中又取出一個深藍(lán)色繡祥云紋的錢袋子,咚的一聲放在桌上。 是他原本用的錢袋子,顯然是個正常的男式錢袋子。 “讓諸位見笑了,這繡花袋子的錢,是舍妹胡鬧,為本官撥的月度花銷,律法應(yīng)當(dāng)沒有規(guī)定兄長不能用meimei給的花銷,也沒有規(guī)定,meimei給兄長花銷,得用什么式樣的錢袋子吧?” 屈思遠(yuǎn)聽得目瞪口呆:“大人的meimei……給大人撥錢……作花銷?” 鄭煜堂淡淡一笑:“不可以嗎?” 貴族子弟世家大戶,少有獨(dú)子,多半都有姊妹,家里年紀(jì)小的姑娘,但凡能不任性胡鬧恃寵而驕、花錢無度依賴兄長,就能算得上是蕙質(zhì)蘭心溫柔可人了。 至少眼下這群人里,不曾有誰有幸感受過擁有一個給兄長留花銷的meimei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 不過,沒有這種好meimei的感覺,他們倒是很真切的體驗(yàn)了。 酸酸的。 入了仕途,有了自己的交際圈之后,花錢一事就變得如流水一般可怕。手里沒幾個子兒,男兒顏面都立不起來。 門外,太子免去了旁人的通報與參拜,看了一眼身邊的皇叔,但見衛(wèi)元洲負(fù)手而立,眉頭微蹙,太子好奇道:“皇叔可是覺得哪里不妥?” 衛(wèi)元洲撇嘴一笑,淡淡道:“先時聞太子所言,方知鄭家公子對其妹的偏愛超出常理,今日卻覺得,或許這鄭家兄妹的相處,本就異于常人。只聽過做哥哥的給meimei撥錢作花銷,倒是少見做meimei的給兄長花銷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