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重新開始
底下幾位長老慌了神,他們完全想不到,一夕之間,國宗門的師尊便只剩下顧君酌一個了。 于是紛紛諫言著,希望顧君酌三思而后行。 公孫靖卻向他們擺了擺手,道:“承蒙諸位長老厚愛,我公孫感激不盡,只是日后,煩請多保重了?!?/br> 意思已然十分明顯,那就是希望莫要再為難顧君酌了。 悠思見事情竟發(fā)展至此,看著背對著她的顧君酌,凄楚一笑,說道:“師傅,想不到我們的緣分如此淺薄,而你也真的舍得如此狠心,我父親一生效忠于你,對國宗門更是絕無二心,我這個做女兒的不對,你竟真愿意讓他與我作陪,師傅,你好狠。” 公孫靖立刻扯了扯她,“夠了,公孫悠思,你胡鬧的還不夠嗎,這都是為父自己的主意,你既知道全因你的不是,事態(tài)才會如此,便收住這張嘴,往后在你阿娘墳前好好反省才是,怎的現(xiàn)在還要為難你師傅?!” 悠思卻像是聽不進去公孫靖的訓(xùn)斥,她突然對著顧君酌跪了下來,道:“師傅,縱然你對我從來沒有一絲愛護,決絕至此,但一日為師,便終生是我的師傅。” 說罷,她猛然朝他磕了個響頭。 然而顧君酌從始至終都沉默不語,且未有轉(zhuǎn)過身來看她一眼。 悠思自嘲一笑,本來僅存的理智全是因為顧君酌,如今情分已斷,對世界的恨意和委屈便在此刻徹底吞沒了悠思的心。 顧君酌冷聲開口道:“來人,送他們前往墓園?!?/br> 下達這個命令時,顧君酌死死掐著掌心,默念殷童的名字。 玄武殿外立刻走進來兩個訓(xùn)練有素的精英弟子,對著公孫靖和悠思做了個請的手勢。 公孫靖心甘情愿點了點頭,心道:阿琦,我以后都來陪你了。 他嘴角是滿足的笑意。 悠思在走出玄武殿的最后一刻,忽然自顧自說了句:“師傅,若再有機會便好了?!?/br> 話音一落,她突然對著天空癡狂地大笑起來,沒人看見此刻的悠思,眼眸一閃而過的殷紅,一絲魔性縈繞周身…… 顧君酌慢慢轉(zhuǎn)過身來,對著公孫靖的背影暗道:“師弟,此生珍重。” 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失敗,渾身上下仿佛被抽空了力氣。 顧君酌朝剩余的高層和長老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退下。 伴隨著眾人的離去,玄武殿的大門再度被關(guān)上。 只剩下顧君酌一個人位于殿中,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冷清和孤獨。 只聽他頹廢地跌坐回位置上,嘆息不止:“都走了,卻只剩下我一個人要做什么呢?” 他抿了抿唇,太陽xue再度作疼。 “童兒,為師定會找到你的,用不了多久,我們就可以團聚了……” 冬季,朔漠。 常言道,寸土寸金,但朔漠卻是大陸上最不值錢的地方。 只因這里常年寸草不生,連生存力一向頑強的獸族都是死的死,逃的逃,更何況是人族,許多人因為受不了此等蠻荒之地而逃之夭夭,只剩下極少數(shù)的老弱病殘在朔漠中了卻殘生。 十二月的雪飄得正歡,朔漠偌大的地方,此刻也不例外地早早便被雪花鋪了個遍。 雪越堆越厚,朔漠更是比其他地方都要特殊。 熱便熱的要命,冷也要冷個痛徹心扉。 天寒地凍,暴風(fēng)雪下個不聽,瑟瑟冷風(fēng)讓雪地中一個人影緩緩蘇醒過來。 看模樣是個女子,相貌平平,衣衫襤褸,渾身上下遭了許多血污,實在配得起慘烈二字。 殷童被無情又凜冽的大風(fēng)刮得不得不睜開眼睛,當雙眸睜開的那一刻,心臟也開始跳動起來。 身軀內(nèi)的器官開始運作,通身炙熱的血液開始流動。 殷童似是憋了一個好久的氣息,她蘇醒那一刻,才得以重新呼吸新鮮的空氣。 只是頭疼的厲害,殷童懵了好半天,才捂著頭半瞇著眼睛緩緩坐了起來。 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雪堆之中,暴風(fēng)雪來得突然,且走的慢,持續(xù)的時間長,看周圍寸草不生的樣子,殷童隱約知道了自己此刻的處境。 雖然知曉自己是大陸上的一員,但殷童對朔漠卻十分陌生。 風(fēng)刮得越來越急了,可奇怪的是,殷童卻并未感到過于寒冷,全身的體溫也是正常維持著她的行動。 但殷童不想去想太多,只當自己是異于常人的強健體魄罷了。 殷童瞇著眼睛站了起來,朝手掌哈了哈氣,卻再度頭疼欲裂起來。 腦海中一瞬間閃過無數(shù)個凌亂的場面,以及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 殘缺的記憶中,根本看不清那男子的面容,只隱約記得他偏愛素色,一切喜好皆以素為主。 許多場景交織在一起,那男子卻都在其中。 每一個場景,那男子都必不可少對著她寵溺地說著話。 “童兒……童兒……” 殷童突然尖叫著捂住耳朵蹲了下去,腦海中的聲音溫柔得好似迷惑人心的深淵,讓殷童覺得心臟似要炸裂一般。 她閉著眼睛,似乎十分痛苦,只聽她喃喃自語道:“童兒是誰,你又是誰,我呢?” 她說著說著,忽然驚愕地睜開眼,一字一句頓頓說著。 “我呢,我,我,我、是、誰……” 然而殘缺不全的記憶到此為止,虛無縹緲得宛若遙不可及的云朵,殷童想要抓住它,卻根本無處下手。 一切歸整于零,殷童再也想不起任何事物了。 她呆呆地蹲坐在地上許久,任由風(fēng)雪落了她一身。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刻,殷童才終于重新又站了起來,她利落地抖掉了身上的雪花,雖然有很多已經(jīng)化作了水珠,濕了她的衣裳。 她迫不得已,攏了攏身上濕噠噠額衣料,邁開步伐,踏著軟綿綿的雪地前行著,很快,自她身后,雪地上留下一串長長的腳印。 “既然我什么都不知道,一切線索看來都是在那男子身上了,好,那我決不能死在這蠻荒之地中。” 殷童相信,記憶深處那個陌生的男子,一定可以助她知曉許多事情,包括她到底是誰。 “我一定要找到你?!?/br> 她自言自語著。 殷童似乎不懼風(fēng)雪,在雪地中走了許久,她渾身落滿了雪花,眼睫毛上更是晶瑩雪白,遠遠看過去,倒像是個雪人在緩慢移動著。 她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了,只是突然感覺肚子有些餓,喉嚨里也開始干渴起來。 原本紅潤的嘴唇也變得干裂,殷童沒辦法,只好停下來,用手掌融了一些雪飲了下去。 頓時凍得她心肝脾肺都涼颼颼的,可是四周荒無人煙,她又能如何呢。 殷童在朔漠中走了許久,久到她似乎覺得自己再也走不出去了似得,時間一點點過去,暴風(fēng)雪好不容易停了下來,緊接著不過是一場無關(guān)緊要的飄雪罷了。 幸好老天爺開了眼,不然殷童只覺得下一秒便要走得虛脫了。 原本眼前該是一片無瑕的白色,不知怎的,遠處竟多了一抹霜紅。 殷童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不禁揉了揉眼睛,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仍舊如此。 殷童下意識便朝著那抹霜紅色狂奔過去。 她卯足了力氣,待跑到目的地時,才發(fā)現(xiàn),映入眼簾的,赫然是一株開得正好的寒梅樹! “這里如此荒蕪,卻如何能開得出這樣好的梅花樹?”殷童說著,緩緩靠近它。 寒梅開得極好,一朵挨著一朵爭相怒放,似乎一點也不害怕暴風(fēng)雪,拼命吸收著僅有的養(yǎng)分,風(fēng)雪方才停不久,紅蕊染了白凈,顯得更加艷麗高傲。 殷童的手摩挲著梅樹,恰巧一陣風(fēng)帶了過來,吹落了好幾朵梅花。 砸到她身上,卻讓殷童覺得似撓癢癢般舒服,她忍不住張開手掌,掌心便順勢接住了一朵紅白相間的梅花。 殷童愣了愣,手心不由自主地合了起來,將那朵梅花緊緊握在了手心中。 “既是飄雪的日子,又開了這般好的寒梅樹,想來是冬季了吧?!?/br> 她低低淺笑著,本來平凡的面容竟因這紅梅的點綴而顯得有了幾分動人。 殷童望著那梅花不自覺癡了神魄,腦海中竟出現(xiàn)一抹場景。 白雪皚皚的山上,一個瞧不起面容的陌生男子身著素衣,他抱著一只小狐貍,站在一株開得極好的寒梅樹下,梅花朵朵落在他身上,只聽他淺淺一笑,那小狐貍眼中便好似閃爍著光芒。 “童兒可喜歡?” 那男子問了那只小狐貍,只見那灰不溜秋的小狐貍立刻點了點頭。 男子便似得了什么樂趣一般高興了起來,他再度笑了起來,低低說著:“是嗎,那為師做得不虧?!?/br> 小狐貍一瞬間便盯著他入了神。 畫面到此為止,殷童的腦海中再度空白一片。 因這突如其來的記憶殘片,讓殷童發(fā)了好久的楞。 良久,待殷童再度回過神來時,忽然覺得臉上涼嗖嗖的,有幾滴水珠滴到了她的手腕上,順著肌膚的紋理流入掌心中,浸濕了那嬌艷欲滴的梅花。 “是樹上的雪融了嗎?” 殷童摸了摸臉,這才發(fā)現(xiàn)不是如此,而是不知不覺間,她竟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