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姣，”他的聲音是清冷的，和這個熱情的季節(jié)格格不入，“我愿意幫你，也不怕和你一起承擔(dān)后果。那是因為，我當(dāng)你是朋友?！?/br>
    朋友之外的感情和安慰，他給不了。

    她的嘴角扯出一絲苦笑：“謝謝你?！?/br>
    她也走到欄桿邊，俯望著樓前的街道。她說：“過一會兒，專案組的人會來，我……已經(jīng)向他們自首了。”

    顧懷暄蹙著眉：“不是跟你說了，事情還沒到你想的那么糟?！?/br>
    “我和你不同，”她輕搖了搖頭，“我是葉黎的jiejie，他們很快就會懷疑到我。還有，上次差幾種材料，各研究單位都很少會進(jìn)這些材料，我好不容易才弄到，這個也很容易查到我身上來?！?/br>
    她說的沒錯，雖然研究所內(nèi)部的痕跡都消除了，可是從外面的進(jìn)貨渠道入手，還是能查到訂貨人的。

    葉姣回看著他漆黑的眼：“雖然你不怕，可我不想讓你和我一起承擔(dān)后果。是我錯了，我不該那么自私，執(zhí)意要做一個葉黎出來，還要拉著你下水?！?/br>
    “是我自己愿意幫你的，”他的聲音依然平靜，“哪怕他們最終找到了芯片，我還可以……”

    “你什么都別做。”她打斷了他的話，她知道他能做什么。神鬼不知地入侵進(jìn)貨的數(shù)據(jù)網(wǎng)絡(luò)，讓別人什么也查不到，即便葉黎被認(rèn)定為高智能AI，也沒有直接證據(jù)能指向相關(guān)的人。

    可她不想再害他了，這是片泥潭，她不想把他越扯越深。

    “一切到此為止吧。顧所長一直待我不薄，我不想連累你和研究所。我犯的錯，就讓我一個人承擔(dān)！”

    她說完，決然地轉(zhuǎn)身，卡其色風(fēng)衣的背影帶著她一貫的優(yōu)雅干練。

    顧懷暄深吸了口氣，不知該如何阻止這事態(tài)的發(fā)展。來到這世界，他又一次感覺到深深的無力和困惑。

    葉姣才走了幾步，她面前那扇通往天臺的門突然被人撞開了。

    一個穿著素色裙子的女孩兒重重地喘著氣，臉色紅撲撲的，她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跑起來像森林里的麋鹿。

    “輕歌？你怎么來了？”葉姣問了一句，回頭看向顧懷暄。他幽深的眼中同樣帶著訝異，只是清冷的眸光在看向門口的時候，陡然有了些許溫度。

    云非跑到葉姣面前才停下，氣還沒有喘勻。“他們已經(jīng)來了，我在樓下看見車了。我是來找你的，我有話要跟你說?！?/br>
    三個人都心知肚明，這個“他們”是指專案組的人，他們來的真快。

    可是，葉姣不知道，云非來找她做什么。她莫名心虛，因為，無論是在感情上，還是在葉黎的事上，她都不該沾上別人的老公，前者讓自己泥足深陷，后者則將他置于險境。

    她還沒問，云非已經(jīng)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

    云非站在葉姣的面前，對她伸出一只手來，攤開，掌心向上，手掌中有一塊很小的芯片。

    葉姣的眼中劃過一道光亮，緊接著，激動得水氣氤氳。她用微微顫抖的指尖，把芯片拿起來看了看，上面還粘著點泥土，和她掌心里的薄汗。

    “這是……”她興奮得面色都紅潤起來，“你是怎么找到的？”

    這是葉黎的芯片，這里面有屬于她弟弟的記憶和喜怒哀樂，握著它，就像找回了弟弟，就像握著一個沉睡的靈魂。

    更重要的是，芯片搶先一步被云非找到了，專案組的人就永遠(yuǎn)失去了可以將葉黎界定為高智能AI的依據(jù)。如果只是高仿真陪伴型機器人，葉姣又主動自首，相信她很快就能沒事。

    云非沒解釋自己是怎么找到的?！靶酒蚁忍婺惚９?，等你沒事了，我還給你。不過，我把芯片還給你，不是想讓你再造一個葉黎，只是給你和mama留一個念想?；蛟S這個世界很無情，可是，無論是人類的葉黎，還是AI葉黎，他們都曾認(rèn)真地在這世上活過一次。愛他的人，會記得?！?/br>
    “謝謝你?！比~姣落著淚用力地點點頭，今天，她已經(jīng)是第二次對人說謝謝。一個是顧懷暄，一個是她。

    “我該走了，我希望……你們能幸福?！?/br>
    “你也會幸福的。”云非認(rèn)真地說，“就算沒有葉黎，日子還會一樣地過，mama還有你，而你，還會有幸福?！?/br>
    葉姣勾著嘴角，露出個由衷的微笑。一直以為自己才是和顧懷暄最默契的人?？伤?，說出來的話都和他那么像。

    今日一見，葉姣終于懂了，為什么自己敗給了她。總以為她今天來，會責(zé)備、會清算，卻沒有想到，她來，是為了說這些話。

    葉姣向云非揮一揮手，又看了眼欄桿邊的顧懷暄，安心地拉開門走了。

    云非來到欄桿邊，和他并肩地站著，默默望著樓下。好一會兒，他們看見葉姣出了大樓，上了車，專案組的車緩緩開走了。

    顧懷暄轉(zhuǎn)過身，那邊明明有一張葉姣坐過的椅子，可他卻徑直坐在了地上。他背靠著欄桿，埋著臉，渾身都是疲憊，就像上緊的發(fā)條一下子松了勁。

    在爸爸、葉姣和那些同事面前，他永遠(yuǎn)是清冷無波的顧懷暄。他此刻的頹廢和脆弱，只有她能看見。

    當(dāng)他難過的時候，他想把全世界隔離在外面，只有云非是例外的，因為她就在他的世界里。

    云非穿著裙子，不方便陪他坐在地上，所以她半蹲下來。

    “你在難過？是為了葉姣？葉黎？還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