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陣圖 完結(jié)+番外_分節(jié)閱讀_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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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五境世道都不好,中天境因為地廣人多更是亂成一鍋粥,草臺班子搭成的朝廷幾乎三年換一茬,民間盜匪流寇橫行。那年正鬧旱災,一伙北方來的匪徒剛好流亡至此,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他爹連跑都來不及,就被一棍子砸破了腦袋。 蕭夙知道這個消息是在第二天,匪徒在鄰縣放了把火,又跑到了隔壁鄉(xiāng)村來,領(lǐng)頭那個腦袋上戴著毛氈帽子,邊緣鑲嵌一塊黃玉,是他娘親手做的,爹一直很喜歡。 這村子只有三十來戶人家,青壯年大多出去找伙計,留下的人多是老弱婦孺,面對一群拿著刀槍棍棒的兇惡匪徒幾乎沒有還手之力。他們砸開了家門,老爺子跪下來苦苦哀求,被一腳踹出老遠,腦袋磕在石頭上,當時就斷了氣。他娘在后院里聽到了動靜,左右看看無處可逃了,扯了個小木桶把兒子塞進去,抱著就跳了井。 他們家水井打得深,寒冬臘月里水冰涼刺骨,女人把木桶托在水面上,直到兩條手臂都僵死了,整個人無聲無息地沉了下去。 蕭夙又冷又餓,忍著不哭不叫,直到一天后才手腳并用地爬上來,家里已經(jīng)被大火燒成廢墟,他蹲在焦土里刨了很久,沒找到一具完整的骸骨,只有那塊隕鐵還在灰燼里完好無損。 七歲的孩子從此沒了爹娘沒了家,抱著塊灰不溜秋的鐵離開這里,活得像個小叫花,直到被一個老道士抓住。 老道士先是看到他懷里那塊鐵,眼中精光一閃,接著摸了摸他的骨骼,跟拍花子的一樣誘拐道:“娃兒,你給貧道當徒弟好不?” 蕭夙瞥了眼這亂發(fā)破衣的瘦老頭子,扭頭就要走,結(jié)果肚子“咕咕”地叫了。 老道士從懷里摸出半塊餅子遞給他:“做我徒弟,師父給你飯吃咧?!?/br> 蕭夙盯著那半塊餅猶豫了一下,問道:“你會打鐵嗎?” 老道士一愣,接著又看看他懷里的隕鐵,笑瞇了眼睛:“你問這個做什么?” “我要一把劍?!笔捹淼皖^看著隕鐵,“我要把它打成一把劍?!?/br> 老道士裝模作樣地摸了摸隕鐵,道:“會是會,可你這鐵不好呀,雜質(zhì)太多,換一塊吧?!?/br> “不換。”蕭夙道,“我就剩下它了,不換。” “那我就幫你。”老道士的笑容終于變得真心實意,他把餅子遞過去,“貧道無為子,是《奇門天兵冊》的傳人,世上沒有誰打鐵比貧道厲害了?!?/br> 七歲孩子書都沒念多少,當然聽不懂什么《奇門天兵冊》,蕭夙就記住了他叫無為子。 ……難怪窮得只有半塊餅呢。 蕭夙啃著餅子如是想到,很尊老地把餅又掰開,遞了一半回去。 (二) 自萬物有靈,眾生便開始走上修行之路,其修者遍布紅塵三千,所修之道也有殊途三千,不論是否能夠同歸,這些道法已成為了修行界日漸強盛復雜的根基。 在這三千大道里,總有一些異想天開的人另辟蹊徑,或推陳出新,或離經(jīng)叛道,創(chuàng)出不為大眾接受的奇詭功法,按照法訣偏重分列名目,大致歸為兵器、香火、咒法、丹藥、占卜、武道等六類,統(tǒng)稱《奇門六冊》曾為眾修者趨之若鶩,但因不避諱旁門邪道,致使有心者把持不住妄念犯下滔天罪業(yè),故一度被封殺銷毀,至今雖然解禁,卻不復昔日輝煌,已經(jīng)少有人知悉。 無為子是《奇門天兵冊》僅存在世的傳人,他精通冶鑄卻修為不高,如今已到了衰老之時,只恨自己此生不能打造出絕世神兵、留下一二真?zhèn)鳎瑳]想到會遇見蕭夙。 一路上他對蕭夙絮絮叨叨說了很多,三句不離“先天根骨”,五句便有“天賜玄鐵”,聽得蕭夙耳朵都生了繭子,如果不是他說教導打鐵不收錢,小孩兒肯定掉頭就跑了。 等他們終于來到一座藏在深山老林里的破道觀,蕭夙才覺得眼前一亮。 這道觀破得連只耗子都嫌棄,哪怕狼心狗肺之人都無法睜眼瞎夸,然而卻有一位白衣女子站在門口等待,她身姿如蓮亭亭玉立,氣息卻似雪梅清寒,小小的孩子只多看了她一眼,就不禁打了個寒顫。 無為子笑瞇瞇地迎上去:“凈思啊,又來修兵器?” 凈思頷首,也不多話,一道長戟震袖而出,這再普通不過的袖里乾坤頓時讓沒見識的鄉(xiāng)下孩子瞪大了眼,緊接著就被長戟吸引走目光。 這把戟比她本人還高些,上頭坑坑洼洼仿佛被濃酸腐蝕過,戟尖上還有缺口,讓無為子心疼得直咧牙花子:“你說你,堂堂地法師,整天不在北極境修道,老跟那些妖魔鬼怪過不去做什么?” “犯我看守之地,當殺?!?/br> 無為子頓時奇道:“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敢闖天凈沙?” 凈思淡淡道:“凡我所至,皆不容忍?!?/br> “……”無為子挫敗地嘆了口氣,“算了,貧道給你修。只是這把戟乃貧道早年鑄造,如今也到極限了,頂多再折騰個兩三次,就連我都無力修補,勸你重鑄一把吧!” 凈思看了他一眼,搖頭:“你已經(jīng)不能重回巔峰,罷了?!?/br> 她說話直白,無為子這次倒是不氣惱,招手示意蕭夙過來,笑道:“那你就再等等,待我徒兒學有所成,一定比貧道厲害……夙兒,來拜見凈思前輩。” “我等著?!?/br> 凈思看了蕭夙一眼,神情無波,聲音冷淡,不知道是上心了還是客套話。換了尋常孩子怕是要被她一身冷意震懾,好在蕭夙不怕生,又是天生臉皮厚性子直,想起娘親和以前那些照顧過自己的小丫頭大jiejie,對女子便有種渾然天成的好感,便伸手在破衣袋里摸了摸,找出一小包被油紙裹好的桂花糖來。 這是老道士在路上給他買的,僅有幾枚指甲蓋大小的微黃糖塊,蕭夙吃了一顆就再沒舍得,現(xiàn)在眼巴巴地捧到凈思面前,道:“前輩好,前輩吃糖!” 無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