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陣圖 完結(jié)+番外_分節(jié)閱讀_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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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降的聲音在他心間響起:“鳳云歌,你不該做修士,一生功德無數(shù),落個不得好死?!?/br> 鳳云歌微笑:“冥降前輩,你也不該在千年前肆意降瘟,喪了不滅之身,淪為如今下場。” 他看著自己微微泛綠的指甲,冥降的元神已經(jīng)融入體內(nèi),在甲木真氣的作用下飛快修復(fù)損傷,要不了多久,他們倆的魂靈就會合二為一,可以說是雙生,也可說是共死,留下一個新的“冥降”。 他輕聲道:“這世上很多事情沒有該不該,只有后不后悔?!?/br> 大門吱呀一聲開了,鳳云歌拾級而入,在整座城池都擁擠無比的現(xiàn)在,只有這里空蕩蕩的。他徑直去了神殿,雙膝跪在蒲團(tuán)上,仰望著那尊神像。神像上面的金箔已經(jīng)落盡,原本閉合的雙眼卻睜開了,在鳳云歌抬頭的時候,恍惚間有種正被它注視的錯覺。 “千年前,優(yōu)曇尊親手將這條吞邪淵的業(yè)力全部抽出,在她殞命之后,業(yè)力便被天法師收入玄武法印中,故而現(xiàn)在只有魔氣不斷彌漫,吞邪淵卻不會真正爆發(fā)?!壁そ翟谒睦锏溃翱墒菤w墟魔氣極盡陰穢,別說是rou骨凡胎,哪怕修士都無法在這環(huán)境下長期保持清明,你們已經(jīng)在此地待了四天,或多或少都已經(jīng)染上了魔氣,待陣法破裂,你們皆會墮入魔道……現(xiàn)在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如果重玄宮當(dāng)真愿意施救,不可能還沒有派人攜玄武法印前來。鳳云歌,你輸定了?!?/br> “還有兩個時辰才到子時,前輩既然勝券在握,何必cao之過急?”鳳云歌淡淡道,“說起來,前輩對優(yōu)曇尊之死仍有疑惑,隕落后又依附于魔羅優(yōu)曇花困守在此,怎么會知道這么多事情?” 冥降也許是看他還算順眼,兼之勝果將成,便道:“我雖然死在了玄羅,可是明光還在歸墟之下。她與我同為優(yōu)曇尊的魔將,堪稱榮辱與共,雖然終生不得離開歸墟,卻是天賦異稟,能夠回溯因果,看到過往的真實?!?/br> 鳳云歌微一思索:“她告訴前輩,優(yōu)曇尊的死與神君有關(guān)?” 冥降冷笑:“不錯,在我困守曇谷的這一千年,也是她通過契約感應(yīng)向我傳遞歸墟動向?!?/br> “那么這借體轉(zhuǎn)生之法,亦是她告訴你的?” 冥降敏銳地察覺到他語氣有異:“你什么意思?” 鳳云歌反問:“前輩是如此信任她,還是信她的天賦?” “你若想挑撥離間,就住口吧?!壁そ道湫?,“明光的天賦注定她不能說謊,何況算計我對她來說,沒有任何好處?!?/br> “那就是信她的天賦了?!辈坏融そ蛋l(fā)怒,鳳云歌便道,“不會說謊,不代表沒有隱瞞,我只是覺得有些事情,她知道得太多了些?!?/br> 冥降大抵是不信他,嗤笑一聲便沉默下去,似乎是在靜待賭局結(jié)果,奈何鳳云歌并不打算放過他,追問道:“這借體轉(zhuǎn)生之法,也是明光告訴前輩的嗎?” “怎么,你反悔了?” 鳳云歌搖搖頭:“我只是覺得,這種辦法看似可行,實則有個不可忽視的問題——你我如今雙魂一體,哪怕我輸了賭局自愿放棄意識,可是身魂重新契合的過程必得消磨掉一些東西,現(xiàn)在優(yōu)曇花業(yè)已凋零,前輩除了疫毒天賦再無后繼余力,如何能保證自己在轉(zhuǎn)生之后保留意識完整?” 冥降到嘴邊的譏諷驀地消失了,在接下來的時間里,他再也沒有說話,直到在許久之后,大地之下驀地傳來隆隆巨響,伴隨著地動山搖。 大殿之內(nèi),香案經(jīng)幡悉數(shù)翻倒,就連神像也從底座上傾塌下來,鳳云歌抬手接住神像,將其安置在案幾后,疾步出了已經(jīng)扭曲歪斜的大門,飛身落在搖搖欲墜的屋檐上,放眼只見天旋地轉(zhuǎn)。 巨大的震動傳來時,修士們立刻動用各自法器盡可能張開真氣罩,護(hù)住自己力所能及范圍內(nèi)的所有人,百姓們在驚恐的叫喊聲中匍匐下去,伴隨著一聲清脆的裂響,頭頂薄如蟬翼的屏障終于破碎,化作點(diǎn)點(diǎn)金光如雨紛落,落在下方每一個人身上,為他們做最后一次防護(hù)。 那道狹長的地縫在這一刻瘋狂擴(kuò)張,無數(shù)裂隙以它為主干向四面八方縱橫密布,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伴隨著令人牙酸的刮擦裂響一同大作,屋舍樓房被陡然翻動的地皮掀入暗無天日的深淵,高山被無形利刃攔腰截斷,天空在這一刻似乎塌陷了數(shù)丈,滾滾烏云都仿佛觸手可及,隨時會把這里吞沒。 鳳云歌臉色大變,冥降不可置信的驚呼聲同時在他心里響起:“吞邪淵爆發(fā)!怎么可能?!” 沒有業(yè)力的吞邪淵只能上浮而不能真正降臨此世,否則曇谷早在三日前就該灰飛煙滅,冥降敢于和鳳云歌打這個賭,也是他篤定吞邪淵不會爆發(fā),可現(xiàn)在這個噩夢竟然成真了。 鳳云歌曾經(jīng)在家族古札里看到過關(guān)于吞邪淵爆發(fā)的記載,短短八個字概括了一切——天崩地裂,萬象俱滅。 整個曇谷如同夾在天地之間的草芥,隨著摧枯拉朽的狂風(fēng)不斷翻轉(zhuǎn),草木土石分崩離析,一切有形之物都在這瞬間淪為螻蟻,破裂的大地碎塊在不斷上浮,黑水已經(jīng)蔓延出來,修士們不惜一切代價施展能為,在天崩地裂的此刻鑄成一道道危如薄紙的屏障,仍有人被狂風(fēng)拉拽出去,慘叫著被卷到天上,然后變得支離破碎。 在血雨降落剎那,人們的情緒終于崩潰,他們瘋狂、恐懼又無處可逃,有的竟然開始主動沖撞真氣罩,人流匯聚成波濤洶涌的江河,不斷有人倒下。眼看最后的堤防就要被沖垮,鳳云歌能夠聽到阿靈聲嘶力竭地呼喚大家不要亂跑,可她的聲音很快被淹沒在混亂喧囂中,再也聽不見了。 一聲巨響,鳳云歌腳下的神殿傾塌成滿地碎石,他回首在廢墟中看到了那尊變得灰撲撲的神像,在這時覺得大腦微微眩暈,心跳前所未有地加劇。 他雙手掐訣,無數(shù)草木拔地而起,在這布滿碎石亂瓦的城池中頃刻生長出一片森林,有了冥降的魔力相助,這些樹木甚至能在黑水中扎根延伸。原本要成百上千年才能生長成熟的岑天大樹幾乎是在瞬息間抽枝開花,它們比高山更加巍峨,彼此糾纏繞結(jié),鑄成了新的救生防線,無數(shù)枝條藤蔓如有生命般縱橫蔓延,抓住人就往樹干空洞里拖去,用它們的身軀作為保護(hù)殼,那些讓人無法呼吸的魔氣與樹葉相撞,很快被吸收進(jìn)去。 鳳云歌百年不變的面容,在這瞬間變得蒼老無比,枯槁白發(fā)在風(fēng)中亂舞,他顫巍巍地站在青木之下,原本挺拔的身軀徹底佝僂下去。 東方青龍主木屬,而東滄鳳氏世代傳承青龍法印,鳳云歌是上任青龍掌印者,雖然已經(jīng)傳印于子,體內(nèi)甲木真氣之精純渾厚仍是當(dāng)世罕見,可他到底是一位老人,哪怕走過了千山萬水,終要行至窮處。 他遙遙望去,東山之上風(fēng)雷齊聚,烏壓壓的云洶涌翻騰,天空已經(jīng)有電蛇疾走布網(wǎng)。 曇谷的陰陽之氣,已經(jīng)失衡了。 現(xiàn)在要走已經(jīng)來不及,他與鳳云歌的元神在這一刻同時放開防護(hù),道魔雙魂猝然沖撞融合,雙手十指徹底染上了幽綠,就連鳳云歌的眼睛里也有綠芒流轉(zhuǎn),青色血管從他變得枯瘦的皮膚上凸顯出來,顯得格外猙獰可怖。 下一刻,他祭出了太素丹。 青色丹丸此時閃爍著詭異黑芒,原本蒼翠的森林也覆蓋上了一層暗色,鳳云歌的身體不斷顫抖,他拼力驅(qū)動它吸食洶涌澎湃的魔氣,可是這魔氣何其多,他大半身體都已經(jīng)被黑霧覆蓋,也不過如同取走了江海中的一瓢水。 鳳云歌的一只眼睛徹底變成了幽綠色,那半張臉的神情扭曲起來,已經(jīng)沒有了人樣。 突然,東山上的風(fēng)雷瞬間消失,原本劇烈的震動竟是靜止了——有人破壞了那個祭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