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形一會爬上一會爬下，走了二十多分鐘終于到了。寨子是木瓦結(jié)構(gòu)，主屋三層，旁邊有個小一點的兩層屋子。黑漆漆的也沒電。

    親戚用口音很重的普通話說：“沒拉電……沒用……早睡?！?/br>
    路辭舊就聽懂關(guān)鍵字。

    郝東陽的父母親戚當(dāng)然客氣道謝，送走對方。郝東陽的親戚像是打趣，帶著一絲絲抱怨的味道：“好遠(yuǎn)啊，沒電這黑漆漆的?！?/br>
    “有沒有飯??？晚飯都沒得吃?！?/br>
    郝東陽說：“阿貝叔剛說一會給送飯過來，嬸子我這兒帶手電筒了，咱們先放行李，辛苦大家了?！?/br>
    嚴(yán)俊波率先說：“不辛苦，咱們都坐車，我還是第一次來，特別好玩?！?/br>
    難怪尾巴喜歡波子叔叔，這倆都是捧場王。

    嚴(yán)俊波這么一說，郝東陽的親戚也不好再說什么，反倒附和說哪里辛苦，不辛苦，咱們東陽大喜日子之類的話。

    發(fā)了手電筒，主樓地方大，一層不睡人，二層有三間房間，房間外頭看著破舊，進(jìn)入里面一看就知道新娘家也很上心，打掃的干凈不說，提前烘過，干燥也不冷。

    被褥鋪著干干凈凈的。

    大通鋪。

    郝東陽女性親戚住一間，男性長輩睡一覺。路辭舊這些大學(xué)同學(xué)住一間。那就是路辭舊一家六口和嚴(yán)俊波，老三他們假只能請一天，說好十六號市里酒店見。

    房間有粗蠟燭，點上后，好多了。

    沒一會底下說話聲，人挺多，都是當(dāng)?shù)卦挘忿o舊聽不懂，郝東陽說：“飯來了，咱們下去吃飯走?！?/br>
    “找了個當(dāng)?shù)叵眿D兒，你這話都學(xué)會了?！眹?yán)俊波打趣。

    郝東陽說：“我也就會聽得簡單的，像是對不起、吃飯、您客氣、謝謝這類的?！?/br>
    “從你這句話就能聽到當(dāng)初追嫂子辛苦了?！?/br>
    “哈哈，是啊，不過值了?！焙聳|陽開始吹媳婦兒。

    本地人排外，郝東陽能讓讓心父母將閨女嫁給他，確實做了很多努力。大家下樓，本地大嬸們抬著木桶木盆，有裝米飯、菜的，還有粗碗筷子。送完飯，人就回去了，跟郝東陽說吃完了放門口她們收就行。

    大家都餓了，也沒人客氣，各自拿碗裝飯打菜吃。

    路辭舊給崽崽們擦了手，大粗碗，米飯細(xì)長條的香噴噴的米香味，菜是大燴菜，熏rou炒蒜苗蔬菜加點什么粉，里面有辣椒蒜，咸辣，特別下飯。

    眾人都夸贊好手藝。

    最后吃的干干凈凈。

    郝東陽親戚還想買熏rou，讓郝東陽和大嬸問問，誰知道大嬸收了碗筷沒耽擱直接走了。親戚看的一愣，說：“我怎么覺得她們怕咱們？”

    “不是怕咱們，是這屋子?！焙聳|陽說。

    親戚們好奇，有人說：“誒呀，不會是鬧鬼死過人吧？”

    “說什么呢，大喜的日子，別胡說，晦氣?！庇腥瞬桓吲d說道。

    郝東陽哈哈樂，說：“沒有。嬸你別胡想，這是心心大伯的房子，她大伯以前是蠱師，寨子里對蠱師又怕又敬，我也不懂這個。十年前，心心大伯在外頭做事，后來在外頭安家結(jié)婚了，不回來住，這里空著借我們住?！?/br>
    大家對鬼是比較怕，蠱師聽的少，再說人都外出十年，什么蟲子早都死了。于是放下心，洗漱了翻，上樓睡覺。

    沒電，手機信號差，也不敢玩手機，早早睡吧。

    郝東陽跟路辭舊他們睡一間，說是大伯打呼嚕，吵得會睡不著，便擠過來了。大家畢業(yè)半年多沒見，睡一間屋子，總會聊聊工作、感情生活。郝東陽是媳婦兒吹，說了一通他追老婆的艱辛，還有抱得老婆歸的成就。

    路辭舊和嚴(yán)俊波捧場。

    宮汐潮聽完，語氣略酸說：“這樣都可以娶到老婆?！?/br>
    憑什么他不行！他追的可花樣多了。

    路辭舊：……聽出來了。

    “宮先生長得這么帥，不是隨隨便便找么，哪里用追?！焙聳|陽說：“唉，我要是有宮先生的本錢，我老婆早跟我好了，她顏控，幸好宮先生不是我伴郎?！?/br>
    宮汐潮看了眼路辭舊，說：“有的人可能不顏控，我臉都貼到他臉前，他都不會心動?！?/br>
    路辭舊：……

    “還有人不顏控？”郝東陽驚了，說：“宮先生一看有錢有顏，你是老四的朋友，那人品也靠的住，樣樣都是拔尖的，這都不喜歡，她是審丑嗎？”

    宮汐潮好奇，“什么是審丑？”

    “專門喜歡丑的。”

    宮汐潮看路辭舊。路辭舊搶先一步說：“我審美?！比缓笫盏綄m汐潮哀怨的眼神。

    路辭舊：……岔開話題。

    “明天什么流程？”

    “這邊比較復(fù)雜，我背了一遍，不敢做錯，不然心心家里親族會生氣?！焙聳|陽說完，掏出手機打開備忘錄，說：“咱們?nèi)サ臅r候十一個人，或者二十一個人，要單數(shù)，接完親繞一圈回去是雙數(shù)，單去雙回……”

    郝東陽要是本寨子的人，那當(dāng)然是男方接親，女方送親，這么來。但郝東陽在本寨子沒房，只能從大伯的房出發(fā)，單數(shù)接親，女方送親繞一圈，回到女方家里。

    還有什么公雞飛頭頂、唱對歌等等。

    郝東陽還給他們唱了遍，逗得嚴(yán)俊波快笑死在床上。郝東陽也怪不好意思，說：“誒呀我學(xué)了好一陣了，就是味不對?！?/br>
    聊了會，折騰了一天，大家都困了，明天還要早起接親。

    郝東陽精神頭很好睡不著，強迫自己睡，嘴里還念著明天流程。路辭舊睡得迷迷糊糊時，還能聽到什么對歌歌詞，簡直有毒循環(huán)。

    越睡越冷。

    路辭舊打了個哆嗦，凍醒的。睜開眼一看，房間漆黑一片，靠著床的窗戶開了，他就說好冷。轉(zhuǎn)頭看崽崽們，腦袋都鉆被窩里了，估計也是冷。

    這么睡可不好，呼吸不暢。路辭舊給崽崽掖好被子，起身去關(guān)窗。

    不過睡前明明關(guān)好的，怎么半夜打開了？

    走到窗邊，外頭靜謐漆黑，整個寨子陷入沉睡中，月亮好圓，又大又圓。路辭舊一想，快十五了，可不是月圓么。伸手關(guān)窗，突然看到遠(yuǎn)處一房頂有一道白色的影子，眨眼間就到了他的臉前。

    路辭舊嚇得一個倒仰——

    “路辭舊，你怎么了？”

    宮汐潮的聲音。路辭舊睜開眼，還有點迷糊，一抬頭是宮汐潮放大的臉，“我不是關(guān)窗戶么。”

    “什么關(guān)窗戶？你一直往我懷里鉆，剛還想離開?！睂m汐潮緊緊抱著路辭舊，惡霸說：“你說鉆進(jìn)來就進(jìn)來，說走就走，問過我意見了？”

    路辭舊：……“真關(guān)窗戶，我覺得好冷，窗戶開著?！?/br>
    “你自己看?！?/br>
    路辭舊側(cè)著臉看過去，窗戶嚴(yán)嚴(yán)實實的，壓根沒吹開。路辭舊睡得迷糊，想了下，說：“做夢啊，這夢也太真實了?！?/br>
    崽崽們也睡得乖巧，腦袋露在外面，沒鉆進(jìn)去。

    一看他跑到了宮汐潮的懷里。路辭舊：……

    “我剛真做夢，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的?！?/br>
    “你故意的才好。”宮汐潮說。

    路辭舊：……“睡吧。”

    剛那種冷很真實，但現(xiàn)在他在宮汐潮懷里，暖烘烘的。有些奇怪。

    “你剛沒感覺到別的？”

    “我只感覺到你?！睂m汐潮低頭說。

    路辭舊：……這什么土味情話。還有這問答有些熟悉。

    很快他想起來，兩人當(dāng)初看《病院異聞》時，出現(xiàn)不對勁，路辭舊問宮汐潮有沒有發(fā)現(xiàn)別的不對勁，宮汐潮答我都在看你了。

    “……”應(yīng)該沒那么巧吧？總不能他們到哪里哪里就有不對勁，這他還真成了雷達(dá)掃描機不成。

    繼續(xù)睡。

    因為本寨子舉辦儀式，也不用起的太早。這邊男方有項禮儀要吃晌午。并不是字面意思吃午飯，吃晌午沒有時間、地點約束，主要是祭奠高山四方餓鬼，喂飽了這些餓鬼，保佑婚事順順利利。

    大嬸們送來當(dāng)?shù)卦顼?，吃完后。郝東陽換上了本地服飾。

    司儀也來了，清點了下人數(shù)，接親必須有大媒公、二媒公、押禮先生（押禮先生必須是新郎親弟弟），郝東陽是獨子，只能叫那位高三生堂弟充當(dāng)。還有娶親父母（這里是指新郎親戚中兒女雙全的夫妻）、送酒rou、背飯人等等。

    大家換好了衣服，要是接親人雙數(shù)，多出來的等接完親之后悄悄過去就行。

    崽崽們看什么很好奇，嘟嘟喜歡這里的女孩子首飾，亮晶晶的風(fēng)一吹還響。路辭舊想等親事結(jié)束，看看能不能買個。

    他們?nèi)硕啵『檬菃螖?shù)?？磥韥淼臅r候，郝東陽都算好了。親戚中除了必要的迎親隊伍，能不來的就不來。

    吃晌午是在大伯家門口舉行的。

    點了香燭，準(zhǔn)備好的黃紙、元寶，用黃紙寫著奠文，是當(dāng)?shù)卣Z言，大家都看不懂。

    冬日早上，天陰沉沉的。

    點上后，司儀嘴里唱著詞，開始燒紙燒元寶。風(fēng)一吹，盆子里的紙灰飛起。路辭舊聽到有人小聲說鬼來吃了，吃晌午成了。

    但他看，那里干干凈凈的，什么鬼都沒有。就是單純的風(fēng)吹過。

    禮成，大家浩浩蕩蕩帶著接親禮去往新娘家。

    押禮先生抱著一個公雞。這孩子怕雞，現(xiàn)在表情就很復(fù)雜，強行忍著，為了大堂哥的幸福。路辭舊走近聽見，郝東陽堂弟嘴里念念說兩千塊兩千塊。

    看來郝東陽說服堂弟抱雞，給兩千。

    出手夠大方的。

    寨子路繞來繞去，走了會，路辭舊回頭看了下大伯的房子，再看指路的新娘家，這方向就是昨晚做夢屋頂有個白影的地兒。

    右眼皮子跳了下。

    第八十二章 我有對象了

    接親在中午前到就行。

    他們一隊伍浩浩蕩蕩的沿著小路去往新娘家。嚴(yán)俊波和崽崽們嘀嘀咕咕聊天, 路辭舊走在后頭, 拉了下宮汐潮的袖子，小聲說：“我昨晚做了個夢——”

    “你夢到和我在一起了？難怪一直往我懷里鉆?！睂m汐潮如是說。

    剛起了個頭的路辭舊：……“不是?！闭J(rèn)真說：“你聽我說完, 我有不好的預(yù)感, 昨晚那個夢特別真，我被凍醒……白色的影子撲過來, 那影子就在新娘家方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