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路之遙眼睛緊緊閉著, 只覺得自己似乎在做夢，但是夢中的內(nèi)容混沌極了，這使得她頗有幾分頭暈?zāi)X脹

    沒幾秒, 她身體動了下, 意識似乎一下子清醒了起來。接著弄弄的消毒水味開始被她所感知到, 嘈雜的聲音逐漸清晰喧嘩, 所有感官的知覺突然回歸。

    路之遙睜開了眼睛, 一片略微發(fā)黃的白闖入她的視線里。

    她恍惚了一下，視線逐漸清晰。

    “路小姐，您醒了？”

    “啊？”

    路之遙有些費(fèi)力地?fù)沃财鹕? 只覺得腦袋隱隱作痛, “什么？”

    一旁穿著護(hù)士服的護(hù)士小姐扶著路之遙起身，溫聲細(xì)語地道：“一氧化碳中毒后是會有些恍惚的，您休息一下就沒事了?！?/br>
    “一氧化碳中毒？”

    路之遙臉上出現(xiàn)了一些費(fèi)解，感覺自己像個復(fù)讀機(jī)。

    護(hù)士習(xí)以為常，解釋道：“是這樣的, 當(dāng)時車內(nèi)環(huán)境封閉沒有循環(huán), 車內(nèi)本身產(chǎn)生的一氧化碳大量聚集，您也是因為一氧化碳中毒后才住院治療的?！?/br>
    車內(nèi), 封閉，一氧化碳。

    路之遙抓住了幾個關(guān)鍵詞, 一些記憶片段陸陸續(xù)續(xù)地浮現(xiàn)。

    “咯吱咯吱咯吱——”

    護(hù)士推著護(hù)理車離開的聲音拉回了路之遙的思緒。

    所以，那天晚上她感到頭暈?zāi)X脹不是錯覺，見到沈忱也不是幻覺, 是他救了自己？

    難怪，他聽到自己在車?yán)锞蛼炝穗娫挕?/br>
    路之遙晃了下腦袋，低著頭還在回憶, 卻突然聽見門突然被打開，她下意識答道：“還有什么事情嗎？”

    “沒事。”

    聲音很低。

    是沈忱！

    路之遙一抬頭，面上的笑還未露出來便一下僵住了。

    面前的沈忱眼下青黑，白凈漂亮的臉上有著細(xì)碎的胡茬，右手纏著極其厚重的繃帶掛在脖子上，就連左眼下也粘著一大片紗布，倒是顯得有些滑稽。

    路之遙皺著眉頭，想要起身下去，“你沒事吧？”

    沒想到沈忱卻扯了下嘴角，伸出左手隨便拉了個椅子坐了下來，翹著二郎腿，語氣里滿是少年氣的得意，“jiejie你還是擔(dān)心一下你自己吧，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自己差點(diǎn)在車?yán)飷炈懒硕疾恢?。?/br>
    路之遙撇了下嘴巴，掀開被子，面向沈忱，“讓我看看。”

    沈忱皺著眉頭，移開目光，“不需要。”

    路之遙直接起身，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湊了過去。

    沈忱看了下路之遙，眼睛閃爍了下，聲音也輕了些，“你干什么？”

    路之遙一言不發(fā)，貼近他的臉，手輕輕摩挲了以下他眼角的繃帶，聲音很輕，“我摸到凸起了?！?/br>
    “怎么了。”

    沈忱話音帶點(diǎn)漫不經(jīng)心。

    “你是不是，縫針了？”

    路之遙突然這么問。

    沈忱嗤笑了一下，擺手，“瞎想什么，里面就是普通的紗布?！?/br>
    路之遙兩手按住他的臉，湊得越發(fā)近，他幾乎能感受到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以及溫?zé)岬暮粑?/br>
    沈忱伸手握住路之遙的手腕，語氣有些不耐，“jiejie，你可不要折騰我了，我現(xiàn)在給你去買點(diǎn)吃的。”

    路之遙的手沒動。

    沈忱握緊了些，垂著眸，表情并不好看，“祖宗jiejie，松手啊，你不餓我餓著呢！都說了我沒事，就手受了點(diǎn)傷。”

    “讓我看看！”

    路之遙突然執(zhí)著了起來。

    沈忱下意識想要握著路之遙的手想將她甩開，卻又在瞬間停住動作，僵著身體。

    他長長的“唉”了聲，受不了了似的松了手，微微低頭，不動彈了，

    沈忱聲音無奈極了，道：“行，你看吧?！?/br>
    不知為何，路之遙見他如此，想拆開他眼下繃帶的手卻抖了下，指甲險些戳到他的眼尾。

    沈忱倒吸一口冷氣，苦笑道：“jiejie，稍微溫柔一點(diǎn)ok？”

    路之遙沒有理睬他的戲謔，動作輕得不能再輕地微微揭開了紗布的一個小角。

    傷口角落露出了一點(diǎn)黑色。

    路之遙不敢再揭，手無力的垂下。

    對于一個戲曲表演的人來說，臉上留下了一道疤這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

    漫長的沉默橫亙在兩人之間，仿佛摩西分海，一下子將兩個人的距離無限拉長。

    路之遙道：“對不——”

    沈忱：“不要道歉?！?/br>
    他打斷路之遙。

    沈忱道：“你應(yīng)該想，你可沒有讓我救你，是我自己非要自己來的，也是我自己沒有做好防護(hù)措施的，懂了嗎？”

    路之遙抿著嘴吧，她嘴唇張合，一出口就是哽咽，“可是，可是——”

    沈忱抱住路之遙，語氣中帶著些逗弄，“行了行了，不就一道疤痕，等我們有錢了直接去整容。”

    路之遙在他懷里抽抽噎噎半晌，才哽咽地抬頭道：“可是我們不是沒錢嘛?！?/br>
    沈忱笑出聲，伸手揉她的腦袋，聲音低低的，“嗯，是啊?！?/br>
    路之遙看著他，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

    ******

    醫(yī)院的床位向來緊張，路之遙住到第二天，就因為已經(jīng)康復(fù)大半被醫(yī)生催著辦出院了。

    她無奈地辦完了手續(xù)，給沈忱打了個電話，“你先養(yǎng)傷吧，我被趕出醫(yī)院了，不能和你當(dāng)病友了?！?/br>
    沈忱笑了下，背景音嘈雜極了，他語氣輕松極了，“你以為我和你一樣輕松啊，我昨天就出院了，之前只是為了看看你的情況才住一天的?！?/br>
    “可是你的手根本沒好啊，你——”

    路之遙驚詫極了，話說一半就被沈忱打斷。

    他話音有些急促，“等等我找你聊，老板過來了！”

    “嘟嘟嘟——”

    老板？

    路之遙感到震撼，不是吧，手上臉上的傷口還沒好就去打工？這是什么打工戰(zhàn)士啊？

    她抿了下嘴巴，只是道：“好吧，那你注意傷口，別感染了。”

    沈忱又是一聲笑，話音很低，“我還是很愛護(hù)這張可以吃軟飯的臉的?！?/br>
    路之遙掛了電話，垂眸幾秒，一轉(zhuǎn)身又折返回了醫(yī)院。

    她回到之前的病房等了許久才見到之前那位護(hù)士小姐來查房，護(hù)士也見到了路之遙，迷惑道：“你不是出院了嗎？”

    “啊，是的，但是我想問些問題可以嗎？”

    路之遙露出了真誠的表情。

    護(hù)士推著護(hù)理車，點(diǎn)頭：“你問吧?！?/br>
    “之前和我一起送進(jìn)來那個男生，就是去外科治療的那個，他的主治醫(yī)生是哪位??？”

    “哦，是李福清醫(yī)生，你要干什么？”

    護(hù)士皺眉，表情警惕了起來。

    路之遙連忙解釋，“是這樣的，我男友提前出院了，我想找醫(yī)生問些注意事項?！?/br>
    “這樣啊，你可以去三樓的普通外科辦公室問問，但是”

    路之遙道謝，離開病房，循著墻上的標(biāo)志走到了辦公室。

    敲門進(jìn)去，她小心地問道：“請問哪位是李福清先生？”

    一個正在低頭寫病歷的醫(yī)生抬起了頭，皺著眉頭，表情嚴(yán)肅，“我就是，你是哪位病患的家屬嗎？”

    路之遙恭敬地點(diǎn)了下頭，走近了些，問道：“李醫(yī)生，我是這周五進(jìn)來的病人的家屬，他進(jìn)的是您的科室，名字叫沈忱?！?/br>
    李醫(yī)生又低頭寫病歷，手沒停，“嗯”了聲。

    路之遙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只是繼續(xù)道：“他眼睛的傷口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嗎，還有他的手的事?！?/br>
    他合上病歷本，拿出新的病歷繼續(xù)寫，“有忌口，油膩葷腥嘌呤高的不要吃，還有就是這一周每天都要酒精消毒，一周后拆線。至于手也一樣，但是他指節(jié)骨骼受損，慢慢康復(fù)吧?！?/br>
    路之遙沉默了幾秒，才又小心翼翼地追問道：“對了，我還想來問問他眼睛縫針的傷口痊愈后會留疤嗎？疤痕明顯嗎？”

    李醫(yī)生握著的鋼筆在本子上頓了下，留下了個黑點(diǎn)，“疤肯定是會留的，他眼睛下面的裂口比較大，康復(fù)之后應(yīng)該是比較顯眼的，尤其是他用的縫線是比較便宜的?！?/br>
    “為什么？”路之遙有些詫異，連忙又壓下聲音，“是因為當(dāng)時醫(yī)院沒有材料嗎？”

    李醫(yī)生表情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繼續(xù)寫病歷，“有材料，縫針前我問過他要用哪種材料，他自己要求用最便宜的?！?/br>
    路之遙愣住。

    好幾秒，她才用著一種十分愚蠢的聲音道：“好的，謝謝醫(yī)生，我知道了?！?/br>
    路之遙恍恍惚惚地離開學(xué)校，又恍恍惚惚地回到了宿舍，程悠悠對著她這幾天的行蹤不明大驚小怪。

    路之遙沉默著，直接走到陽臺的水池邊開始洗臉。

    程悠悠還在宿舍里隔著那扇門開始大聲宣布著她今晚圣誕節(jié)的酒局有多精彩，十分賣力地邀請著路之遙。